皇家颜面大过天,燕无意当然知道。 可听他的意思…… 他的心砰砰跳起来,看着李鸷的眼睛也慢慢睁大。 “朕关你几日只是泄愤,也让你好好想想,以后凡事三思而后行!知道这件事的人,朕早已经封好口了。” “那阿篱——” 李鸷眉头一蹙,笑骂地踹了他一脚:“朕的女人,你少操心!” 燕无意跳着躲开,脸上还茫然无措,好像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个结局,犯了这么大的错,李鸷竟然没有怪罪他,也没牵连任何人。 反应过来之后,他急忙跪地谢恩,匍匐在李鸷脚边,声音是由衷的感激。 “微臣谢陛下不杀之恩!” 李鸷没低头,垂着眼看着身前的人,唇边弯着笑意,眼中却一丝笑意都没有。 “你叫朕一声六哥,便有情分在,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明白了吗?” 燕无意自然没看见他的脸色,只是攥紧拳头,眼睛痛得发胀,等到喉咙的紧绷渐渐平息时,才哑声道:“臣谨记!” “起来吧。” 燕无意晃晃荡荡地站起身,李鸷道:“禁足解除了,走吧。” 听见李鸷如此说,燕无意心里更是松了一口气,有他这句话,就知道他是真的要放过他,不会再降罪于他了。 李鸷先走,燕无意从后面跟上,待到快要行至屏风那处之时,李鸷忽然停下脚步。 他偏头看着一侧,然后快步走过去,弯腰扶着那人起来,嘴上温柔说着:“怎么坐在这里了,地上凉,起来。” 燕无意忽觉头顶炸开一道惊雷,他定立在那,看到李鸷扶着女人起身,她瘦了不少,脸上神色淡漠,眼睛静静垂着,看着地面,没有看他。 他刚才都说了什么? 她又都听到了什么? 燕无意疯狂回忆起方才与李鸷的对话,恐怕自己说漏了嘴,又不敢对上殷篱的视线,害怕自己此时侥幸的欢喜是对她的背叛,更害怕自己的求饶会变成她眼中的摇尾乞怜。 殷篱无论如何都要恨六哥,可他现在跟六哥站在一起,她又会如何想他呢? 想到这,燕无意思绪崩地一声断裂。 大脑一片空白,他惊恐地看着同殷篱闻声低语的李鸷。 后背已生出一层冷汗。 他知道他大抵是一辈子都比不过李鸷了,比不过他阴狠,比不过他算计,比不过他会玩弄人心。 “你也见着他了,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李鸷扶着殷篱的肩膀,轻声问她。 殷篱被他揽在怀里,慢慢抬起眼眸,与燕无意想要躲避的视线对上。 然后别开眼去,声音冷漠:“没了。” 李鸷陪殷篱回了锁晴楼,燕无意一个人出宫,宽阔的石板路上只有他一个身影,背影失魂落魄。 满脑子都是殷篱的那句“没了”。 京城中有他府邸,燕无意回去后,直奔自己房间,只想要瘫倒在床,忘了这一天发生的所有事。 但他没想到竟会在房中看见其他人。 一个半大的少年。 燕无意胡子拉碴,一见到来人心中警铃大作,急忙回身将门关上,确定再无他人之后,他匆匆走到那人跟前。 双手握住他肩膀,左右看了看,确定他无事,才道:“你怎么会在这?陛下有没有惩罚你们?” 金槛嗓音稚气未脱,皱眉推开燕无意的手:“没有,他没有惩治我。” “不仅如此,还认我做义子。” 燕无意从疑惑到震惊,睁大双眼:“你说什么?” 金槛重复一遍:“他为了让阿篱姐姐安心,认我做义子。” 燕无意听到金槛的话,心中已经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如果这件事是真的,倒是也有可能是李鸷会做出来的…… “你来找我做什么,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回府?” 金槛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你还打算帮助阿篱姐姐吗?” 燕无意握紧手,看着金槛,半晌后回道:“当然。” “如果你想帮助阿篱姐姐,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燕无意微怔。 “江北平叛,让我去。”金槛眼睛紧盯着燕无意,一字一顿道,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野望。 燕无意脸上再次震动:“你想上战场?” ** 殷篱对李鸷心中所想没有任何兴趣。 哪怕听到两人模棱两可、暗藏玄机的对话,殷篱也没有任何想要探听的想法。 承受自己可以承受的,是她目前可以保护自己唯一的方式。 可她总是觉得,李鸷今日之举的用意不仅仅是挑拨她与燕无意的关系。 比起他和燕无意的对话,李鸷更想让她看到的,似乎是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牢。 在路过暗牢的时候,他整个人情况都不太好。 殷篱忽然就想起李鸷曾提起的,有关“母亲”的往事。 再见宋声时,她特意提起那座暗牢。 “你知道里面都关过谁吗?与他有关的人。” 宋声眼神微眯,半晌后点了点头:“是陛下的母妃。” “为什么关进去?” “先皇怀疑她与臣子有染。” “那个臣子呢,现在家族可还在?” “不在了。”宋声低下头,“都已死去了。”
第四十五章 往事 李鸷曾与殷篱提到过他的母亲, 不过那时殷篱尚不知李鸷的身份,虽然猜到他出身不凡,也从来没想过他是皇族之人,后来还会夺得权柄, 荣登至尊之位。 殷篱侧卧在琉璃榻上, 浅淡的眸子映出点点银辉, 也许是太累了,姿势有些慵懒地趴着,眉目一沉,便像惬意休憩的小猫儿。 宋声等了良久, 看到殷篱突然睁开眼睛,从榻上爬起来。 “李鸷的母族, 是不是琼州木氏?” 宋声看着她, 没有隐瞒,遂点了点头。 殷篱想起在江陵时, 李鸷隐藏身份的名字就叫木溱舟, 他后来也说自己出自琼州木氏,当时殷篱以为他是木氏族人,现在想想,木家曾出过一个皇贵妃, 这样身世就对上了, 木家应是李鸷的外家才对。 琼州木氏不算一个太小的家族, 当年跟太.祖皇帝打下江山,有从龙之功,蒙荫恩泽后代。殷氏还活着的时候, 也跟她讲过不少有关木氏一族的故事, 只是说到木贵妃, 又总是讳莫如深。 “对于这个木贵妃,你知道的有多少?” 殷篱到底起于微末,对错综复杂的世家贵族隐秘知之甚少,皇宫之事更是一窍不通,她来京城满打满算没有多久,身边除了阿蛮,大部分都是李鸷的人,殷篱信不过,经过竹心的事,更是不敢信。 如果不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殷篱连宋声也信不过。 其实未必是不相信,只是殷篱相比较从前变得更加谨慎而已,谁可以纳入羽翼,谁可以踢出地盘之外,都要经过深思熟虑。 宋声暂时是那个最值得同舟共济的人,与燕无意不同,据说他也是孑然一身。 殷篱心里转着,宋声已经在片刻的犹疑过后,温声给她解答起来:“木贵妃入宫之前,曾与别人订过亲事,后来在一次宫宴上,先皇见到木贵妃的容貌,被其折服,木家人看出先皇为木贵妃美色所惑,便主动退亲,把木贵妃送入皇宫。” 宋声说到此,低下了头:“但木贵妃心中仍惦念着与她有过婚约的未婚夫婿。” 殷篱一听是这样,就明白了先皇为什么会怀疑木贵妃的忠贞,原是他从中作梗,横刀夺爱,又怎么会放心这种抢夺而来的感情呢? “与木贵妃定亲的,你可知是何人?”殷篱说到一半,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继续追问,“是不是曾因为渎职,害得大坝决堤,数万百姓流离失所的罪臣?” 宋声神色骤变,厉声道:“谁跟你说的!” 他忽然变了脸色,让殷篱为之一怔,宋声从来都是温和淡然的,鲜少如此激动,殷篱心头更加疑惑,也没有欺瞒他,回道:“在江陵时,李鸷曾与我说起过他的母亲,当时也提到过这个害得他母亲惨死的人。” 宋声脸色微微苍白,好似在胸口堵着一口气,良久之后,他神色渐缓,只是语气仍不稳定:“没有谁害谁,只是阴差阳错罢了。” 他闭着眼眸,内心激烈挣扎中,最后终于硬声开了口:“木贵妃进宫后,独得先皇宠爱,风头盖过了后宫所有妃嫔,自然招致嫉妒,当时执掌凤印的是宋皇后,宋皇后……背靠家世显赫的宋氏一族,外戚专权,导致宋皇后养成了跋扈嚣张的性子。” “木贵妃是她陷害的,当时木贵妃明明没有喜脉,她却买通太医,谎称木贵妃已有三月身孕,而三个月之前,木贵妃还未进宫,先皇又听说她对之前的未婚夫婿旧情未了,一气之下,未经查验,便将她打入暗牢。后来更是将她贬到宫外的庄子里,几年来不闻不问,陛下就是她在庄子里产下的。” “她不是没有喜脉吗?”殷篱虽然听得心惊肉跳,也还是听出他前后矛盾的地方。 宋声点了下头:“当时月份尚浅,太医没有摸出喜脉,但以后事推断,木贵妃应该是在入宫之后怀有身孕的,这点毋庸置疑。” 宋皇后阴差阳错,打了一个时间差,她也没想到当时木贵妃确实怀有身孕了。 “她生下李鸷,先皇没有再去查验吗?这么大的事,事关皇家血脉,他不应该漠不关心吧?” 宋声垂下眼眸,声音低了几分:“宋皇后把木贵妃赶出皇宫后,仍旧觉得气愤难消,所以故意吩咐庄子里的人,纵容那些下人欺负折辱她。木贵妃知道,如果被宋家人知道孩子的存在,一定会赶尽杀绝,也是当时那个庄子里有个好心的嬷嬷,看她实在可怜,就帮着她隐瞒,这才躲过许多双眼睛。” 殷篱忽然哽住,面色变得难看,她不知该说什么,宋皇后做了那个恶人,而木贵妃成了那个可怜人,可到头来,似乎谁都没得到自己想要的,谁都过得很苦。 又有谁在这里隐身了呢? 那个人,他拥有至高无上的皇权,握有生杀予夺的权力,却连一个自己抢夺来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殷篱当然记得李鸷口中木贵妃最后的结局。 她为了给李鸷铺路,自证清白吞毒而亡,留给这个皇帝一个做回好人的机会。 这么一看,李鸷是先皇的子嗣无疑了,不管是品行还是为人处世的风格都如出一辙。 “所以那个被误会与木贵妃有染的人,到底是谁?” 宋声抬了下眼眸。 良久,才道:“已故工部侍郎,殷叔誉。” 殷篱倏地坐正身子,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耳边不停地响起不同的人说着不同的话,那些声音千奇百怪,却一味地扎到她耳朵中,有一句话特别清晰,是那句“罪臣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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