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金槛拒绝了李鸷交给他的政务,在朝堂上言辞恳恳地说自己才不兼备, 恐难胜任。 金槛大多时候都是在卫所和军营中, 没有好好地上过一天学, 李鸷也想起殷篱的话,便让他先跟着朝中的文渊阁大学士读书,暂时搁置了让他分担朝事的想法。 这么好的机会被他错过了,一些内心偏向于他,或者欣赏他的臣子都觉得有些可惜。 但金槛就一直这么安安静静的,从未表现出半点不满,一直到年底,边关那边传来密报,说西凉与大盛的交界处有异常的兵马调动,希望陛下调兵过来加强戒备。 李鸷的调兵圣旨还没发出去,边关又紧接着三道军报,说虎门关遭西凉敌军侵袭,损失惨重。 自打李鸷登基以来,为巩固政权,清除余党残孽,大大小小的战事一直未停过,加大了内耗,到今年中秋,大军班师回朝才算停歇。 结果半年不到,朝中尚未喘够一口气过来,西边再发战报,又将是一次不小的损耗。 即便是李鸷也头疼了。 先皇晚年老迈昏庸,国库本就不充裕,李鸷登基以后为获民心减轻赋税,然后是长达五年的地方战事,财政赤字一直未得到缓解。 打仗需要军费,西凉军来势汹汹,李鸷不可能把疆土拱手送人,仗要打,钱也要够。 李鸷当晚去了鱼晚晴那里,被冷落了五年的女人终于重新得到盛宠,第二日就红光满面地出现在众妃嫔面前。 李鸷下旨,命户部官员动员地方商人巨贾为朝廷效力,一方面畏惧皇权,一方面能得个好名声,运气好的还能得个一官半职,各地巨贾多多少少都捐了一些。 鱼家占大头。 军费充足,粮草兵马也得到了保障,剩下便是军中主帅的人选。 虽然这几年李鸷有意提拔新的将领,但有治军之才和领兵经验的人说来说去就那两个人,李鸷深思熟虑过后,还是决定认命戚横云担当阵前主帅。 一来靖江王还在靖江,调兵遣将并不方便,二来…… “你想让鞍儿去虎门关?” 繁星漫落在甬道上,湖中华灯闪耀,两个人本是悠闲地散着步,李鸷一句话让殷篱变了脸色。 “他已经是荣王了,守着这个爵位在京城里做个闲散王爷就好,这次不一样,我不用他再去为我挣什么军功了,那么危险的地方,我不许他去。”没等李鸷解释,殷篱直接否定了他的这个决策。 李鸷失笑道:“这次是他自己请命的。” “你是皇帝,如果你不同意,他就算再怎样坚持都没用。”殷篱固执己见,她转过身不想看他,半晌后,又降低了声音,像是自言自语,“之前我就不理解,他那么小,你为什么要放他去战场历练,如果只是为了让他更好的安身立命,现在也足够了,我只想他好好待在我身边。” 夜里,深宫内院寂静安宁,只有巡视的护卫成队经过,白日里下了一场雪,殷篱心血来潮想来舂湖边看看,李鸷才陪她一道过来。 宫中景色,殷篱唯独对这里比较留恋。 李鸷见她不看自己,伸手揽过她肩膀,对着晴明如镜的天空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如果不愿意,朕就回了他。” 他没坚持,殷篱有些惊诧地抬头看了看他,李鸷低头,对上殷篱略显错愕的眼,无奈地笑了笑:“只是如果他还坚持,那便你来劝他。” 殷篱抿唇避开他的视线,看着前面冰冻的湖水,被一池的白雪映迷了眼:“他听我的话,必不会胡闹。” 她虽是这么说,金槛此后并没有闹到她跟前,李鸷最终派了戚横云带兵前去对抗西凉,在此之前,大盛已经失去一州四城。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事,安阳这个年过得极其低调,宫中为了缩减用度,遣散了一大批宫女,李鸷带头缩衣紧食,朝臣也不敢太过分,纷纷效仿。 在这个满朝文武焦头烂额的节骨眼上,李问奴突然说要出嫁,就显得极为不合时宜。 她闯进宣政殿说要李鸷赐婚时,殷篱正跟李鸷说着话下着棋,初春寒气未散,殿里烧着火热的地龙,身上还要拥着狐裘才舒服些。 李鸷对李问奴想要再嫁的事并不在意,只是随意在棋盘上按下一枚棋子。 殷篱在旁边指着另一角:“下这里好。” 李鸷又挪了棋子到殷篱指着的角落。 “为什么想要嫁给邓澄烨?他丧过妻。”李鸷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眼睛也未抬一下。 李问奴扬了扬下巴:“我丧过夫,他丧过妻,岂不是天生绝配?” 殷篱下到了一个很刁钻的位置,李鸷已经要输了,“呵”地笑一声,也不知是在笑谁,他道:“邓澄烨可不像个眼里会揉沙子的人,你府中那些人都遣散了?” 李问奴紧了紧袖中的手,声音一下低了下去:“那是自然……我总要给他几分薄面。” “尚公主的话,武城兵马司的位子,可就不能让他继续担任了。”李鸷放下手,似笑非笑地回过头,终于看向李问奴。 李问奴脸色大变:“不行!我堂堂一个萧国公主,怎么能嫁给一个闲散的男人!” “这是规矩。”李鸷的声音不容置疑,“驸马不可担武职。” 李问奴表情一怔,内心审视着李鸷的脸色,神情很快便有了缓和,“不担武职也可以,只要别让他没有官儿做,不然我嫁过去了,觉得对不起他,岂不是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周袁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般。”李鸷调侃一句。 周袁是李问奴的前夫。 李问奴只是干笑两声,没有回答这句话。 公主的婚事大多由礼部操持,皇后也要负责,李鸷没有皇后,后宫的事一般都是殷篱和张妗儿安排,如今张妗儿临盆在即,怕是分不出精力操持公主婚事。 李鸷回头看了殷篱一眼,继续下棋,漫不经心道:“最近朝中崇尚节俭,你们两个又都不是初婚,婚事就不要大办了,让礼部去安排吧。” 意思就是不用殷篱插手了。 李问奴还有些不满,刚要开口,就看到李鸷不耐地皱了皱眉,立刻把话吞了下去:“皇兄怎么安排都好。” 李鸷摆了摆手,李问奴知道这是让她出去的意思,扁扁嘴离开了。 李问奴退出去后,李鸷才长叹一口气,用棋子搔了搔额角,自言自语道:“撤下邓澄烨后,用谁顶上好呢?” 这是朝中之事,按理来说不该跟殷篱提起,但李鸷已经习惯了这样,他有时会跟殷篱抱怨前朝那些古板难缠的大臣,一些难以决策的政务也会跟殷篱倾诉,他尽量让自己在殷篱面前不像个皇帝,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夫君。 他喜欢这样的状态,也唯有这种时候,才觉得自己真真正正地活着。 殷篱下了一子,眼中只有棋盘上的局势。 “你心中没有合适人选吗?五城兵马司说轻不轻,说重不重,要选自己信任的人。”三品都督,在朝中的地位已经不轻了,殷篱这么说,是因为她不懂朝中之事,李鸷也希望这样。 “突然说要换人,我心中暂时也没有合适人选。”李鸷换了个姿势,在殷篱面前并不掩饰自己的苦恼。 “对了,”殷篱抬起头看向李鸷,“那个邓都督想不想尚公主还未可知,他甘心放弃五城兵马司的位子吗?” 李鸷呵地一笑:“驸马不能任武职他又不是不知道,即便这样还是时不时去公主府,朕看他未必不甘心。” 这话是有些讽刺的,李鸷的意思很明显,他与李问奴的那些事他早就知道,只是一直没捅破,这种情况下都没找由头撤了邓澄烨的职位,说明他心里是信任邓澄烨的。 “如果暂时没想到合适的人,便让邓都督先当着差,左右不过半年,你还寻不到合适的人吗?” 李鸷深思一会儿,点了点头:“那按你说的。” 话音刚落,殷篱放下一枚黑子:“我赢了。” 她向李鸷露出胜利的笑,眉眼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火热,但在李鸷看来,这都是她可爱的体现。 面对败局,李鸷并不气恼,殷篱的棋艺是他一手教出来的,有时殷篱会明目张胆地跟他耍赖,李鸷大多也惯着,不论谁输谁赢,都在他掌控之中,都是他赢,所以眼前人开心是他乐意见到的,他当然也跟着开心。 重洗一局,各自拿回自己的棋子时,李鸷半开玩笑地道:“这局落子无悔。” 殷篱微怔,而后挑起唇,对他笑笑:“好,落子无悔。” 她心想,总要有一局没有退路的对决,下了子就再无反悔的终局,那是她朝思暮盼的,也是她活着的唯一希望。 只是这盘棋还未开始。常晟就进来了。 “淑妃娘娘宫里来人,说娘娘肚子痛,想让陛下去看看。” 李鸷不见笑模样:“叫太医了吗?” “叫了。” 长时间的沉默。 殷篱没动,只是垂着眼睛不说话,李鸷食指摩挲着白子,在棋盘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了很久。 半晌后,他放下棋子,跟殷篱道:“朕去看一看。” 殷篱头也没抬,把棋子放回到棋盒里,先李鸷一步走出去,回了紫宸殿。 看着殷篱的背影,李鸷摇头笑笑,非凡不生气,反而还有些沉浸在这样的醋意里面。 回过神来,他一挥手,常晟忙跟上他。 ** 殷篱回了紫宸殿,没让任何人跟着,到了寝居,她一个人坐到床上,然后打开一层一层的床铺,在一个暗格里,拿出一个墨色锦囊。 她打开锦囊,从里面倒出一根竹签。 上面是属于那个人隽秀的笔迹。 “江陵刺杀主使人是三皇子和萧国公主,可以此事做威胁,证据在锦囊中。” 殷篱伸出手,嫩红的指头轻轻在竹签上面扫过,然后贪恋地捧到脸旁,温柔地抚摸。 “就快了。” 她反反复复地说着。 “就快了,阿兄。”
第六十四章 遇 夜里李鸷回来的时候, 殷篱就知道张妗儿那边又是虚惊一场。 左右不过几天的时间,趁着这个机会让皇帝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是很难得的事,以肚子做借口也就不见怪了,每个宫里的女人都用过这样的小手段。 殷篱躺在床上, 背对着外面, 其实没有入睡, 却也懒得搭理李鸷。 他心情必定是不怎么好的,这几日殷篱明显能感觉到,他对自己能拥有一个可以继承皇位的亲生血脉尤其迫切,这种迫切甚至让他在明知可能是手段的情况下, 仍然原意放下手中的事去看一看。 无怪乎他着急,今年李鸷已经三十三岁了, 虽然对于他来说这个岁数正值壮年, 没有皇子的事实也足够成为他的一块心病。 李鸷并不是身体有问题,他有三个可爱的公主, 只可惜就是没儿子, 好不容易确定是儿子的子嗣,不是死于难产,就是很小便夭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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