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闻夏容刚想要反驳她眼前哪里有人, 却突然一定, 目光又重新落到了那个被吊起来的人上面,华服已经难辨,闻夏容有点忐忑,惊呼出声:“那是母亲?” 闻灵寒轻哼一声,往后一靠,背后是冰冷的墙壁,恶寒渗进身体里,她居然道了一声:“不过活该。” 发生什么事情了?闻夏容不明白,闻灵寒一向害怕母亲,对母亲言听计从,是万不可能在母亲面前说出此等言语的,在她昏过去的一夜里,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其实也不难猜,池青道既然挟持了她,就昭示殷白应该要动手了,她只是想不到母亲会败得如此难看,被池青道威胁之初,她心下彷徨,但还是相信母亲会有应对之法。 在她的记忆里,母亲不应该会输,至少不会输得一败涂地。 闻夏容半爬半跑到牢房门口,她叫了很多声之后,闻倾木才有了点微末的反应。 她微微转了转头,幅度很小,仅仅是这样的动作,都已经牵连到她周身的伤口,伤她的人都是好手,既然不必顾忌她的性命,动起手来也不用犹豫,只管泄愤。 目光里出现一双靴子,紧接着就有人用剑尖挑起她的下巴,转而泼了桶盐水在她身上,闻倾木嘶吼一声,再没有比眼下更清醒的时候了,靴子的主人仍旧没松手,闻倾木越过重重血雾,总算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谁。 池青道站在她身前,不笑,这一日里,雀安安首当其冲砍了她几刀,紧接着是闻端星,她要为明涯报仇。 有个性格古怪的男子也来过,穿着一身脏袍子,袍子上面的芍药花已经难以辨明,他动手比雀安安和闻端星都要狠,只需一刀,就让闻倾木忍耐不住,不得不叫出声来。 他没说话,闻倾木也不知道杀了他的谁,她手底下的人命太多,就算是化成鬼一个一个站在她面前,她也不一定想的起来是谁。 既然记不得,她心里自然没有过错,没有过错,又何谈悔过。 大概她们也清楚这一点,要的不是她的悔过,要的是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痛入骨髓的伤痛必将以以牙还牙来报。 但池青道一直没来,她还盼着是池青道伤重不治,就此没了性命,被自己珍爱的人杀死,真是一场好戏,可池青道的命太硬,死不了,她在疼里分出来些心思给遗憾。 池青道将一念君抽出来,又是要砍她,闻倾木无端笑了一声,再回神,池青道已一剑落了下来。 “你干什么?”戳破天的喊叫与惊惧,池青道一面碾着她手里的剑一面回头去看闻夏容,池青道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加之闻夏容在她手里栽过不少跟头,闻夏容避开池青道的眼神,要说的狠话就这样哽在了嗓子里。 池青道将剑□□,径直走到闻夏容面前,闻夏容往后一退,“你想要干什么?” “我来听你分辩啊,容小姐,你不就是想要为你的母亲分辩几句吗?”池青道从怀里掏出手帕,擦着她剑上的血,那血太红,帕子又太白,红白交杂,给了闻夏容几分勇气,那毕竟是她母亲的血。 “池青道,折磨人有意思吗?” 池青道大概没想到闻夏容会说出来这样一句话,她独善其身,火烧不到她身上的时候她也看不见别人的苦痛,她这样的人,竟也好意思说这样的话。 池青道脸上有了丝丝笑意,很淡,几乎一闪而逝。 “容小姐,你们现在是阶下囚,怎么处置是我的决定,就算我要把你们凌迟处死,你们也得受着。”池青道将剑放回剑鞘,似乎在嘲讽闻夏容不自量力。 闻夏容心里一窒,池青道看她还不知道她的母亲都做了些什么,池青道有这个好心,最好都告诉她—— “何况你的母亲,早就想要你死了。” 要以闻夏容来做闻倾木新的躯壳这件事,就是闻灵寒都是第一次知晓,但她却能坦然接受,用亲生子女和枕边人来做引人,还有什么是闻倾木不会做的。 闻夏容愣在原地,她仔细将池青道的话过了好几遍才明白池青道话里的意思,母亲居然拿她来养蛊。 她分明知道族里灭绝人性,拿人喂猫,给人喂下化骨水,眼睁睁看着人变成一具白骨,可她都事不关己,反正死的是闻景行的妻主,都与她无关。 直到这火烧到她自己身上,她的母亲,她不是捡的也不是抱的,是她父亲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她是闻倾木的亲生女儿,可闻倾木想要她的命。 闻倾木从来都没想过要将关东闻氏的未来交给她们,让她和闻灵寒去争,最后会有一个人继承大位,这些都是假的,母亲早就打算好了,她会在闻夏容身上再生。 到时候母亲又会是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她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关东闻氏也会在她手里东山再起。 母亲根本不需要她,母亲需要的是一副躯壳,一副年轻的躯壳。 什么大业什么未来都是假的。 母亲曾经告诉她的那些话里,究竟有哪句是真的,闻夏容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应该看向哪里,她的思绪轻飘飘地,最后落在闻灵寒身上,她看向闻灵寒,找到一个缺口,一个可以依偎、同病相怜的存在。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闻灵寒不想搭理她,但事实上,千帆过尽,她跟闻夏容居然成为了彼此最亲密的人。 虽然斗得死去活来,但也只有闻夏容,一切都在明面上,她们尽心尽力因为权力想要对方死,却毫无隐瞒,虚情假意坍塌之后,剩下来的居然是这样的真心。 难免讽刺,闻灵寒对上闻夏容的眼睛,“在池青道挟持你的那个夜里,我知道的。” 她不止是知道了真相,她还亲眼看见了,月光微寒,血色翻涌之下,那残忍的真相。 她痴痴傻傻坐在原地,没了灵蛊的尸体很快腐烂得面目全非,她还在盼一个团圆的日子,她的父亲只是江南的伶人,平素什么也不会,只是做的一手好刺绣,这样的人,会死,但不应该死得这么惨。 闻灵寒死了能算作是报应,那她的父亲死了,又何来的报应。 她是下一个,手腕上以丝带缠绕的地方满是丑陋的疤痕,都是她自己划的,闻倾木在用她的血养蛊。 等到她也失去利用价值,大概就会跟她的父亲一个下场,闻夏容和闻灵寒都是一脸的浑浑噩噩。 闻倾木要看好戏,好戏不就在眼下。 池青道勾勾唇,扔出来一把苗刀,“恨吗?想要报仇吗?刀就在这里。” 吩咐人将门打开,余下的事情池青道不关心,她扬长而去,至于闻倾木会被砍多少刀,会有人告诉她的。 换了套衣服回到房间里,今天的药已经送了过来,又是两碗,一碗池青道的,一碗君闲的。 君闲还不可以下床,他就倚在床头看书,那书是安一给他找来打发时间的,池青道既然来了,安一自然就退了出去。 将两碗药放在一起也不知道是谁的主意,和君闲一起喝,池青道总逃不掉,再说,她难道真会把药再倒掉不成。 池青道笑她们多虑,但当那药的苦意漫上来的时候,池青道忍不住望了一眼窗外,看有没有花花草草,可以为她遮掩一二。 君闲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暗道池青道幼稚,喝完药之后,君闲将书拿起来继续看,池青道一边凑到底下去瞧那本书的书名,一边还埋怨着,“什么书这么好看?” 君闲用书轻轻拍了拍池青道的头,“杂书,安一从寨子里翻出来的。” 池青道撇撇嘴,“该不会是蛊毒的书吧。” 她瞧了一眼,也没看清楚书名,隐约是苗文。 “是,也不是。”君闲将书暂时搁置在案头。 “怎么不看了?” “你在这里,当然看你。” 池青道的心思被道破,她扭过脸,分明是君闲才想起来的话,但她很是受用,往前又凑到君闲眼底,“那就好好看看。” 君闲摸摸池青道的脸,他不常这么做,池青道的手盖上来,疤痕就在她的手底下,君闲心中一痛,问道:“律先生有没有说会留疤?” 池青道身上的伤疤不少,她是征战沙场的人,要是白白净净,说出来谁又会信她是个戎马天下的大将军,她不以为意,“留疤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君闲嗔她:“留疤当然不会了不起,”他停下来,摸了摸池青道手底下那道陈旧的疤痕,“只是我会心疼。” 池青道听到这里安慰他:“伤的不深,不会留疤的。” 反正以后旧伤和新伤混在一起,君闲也瞧不出来,她存了这样的心思,留不留疤,是旧疤还是新疤都无所谓。 池青道又摸摸君闲的肚子,她嘱咐过律雁不要把她伤的情况如实告诉君闲,能轻就轻,但律雁可是毫无保留地将君闲的情况都告诉给了她。 君闲和腹中孩子都需要好好静养与调理,君闲现下气色虽然不错,但有时候难免还是会腹痛,池青道打定主意,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都通通不管了,安心陪着君闲安胎才是最重要的。 君闲打了个哈欠,他又困了,药里加了几味安眠静心的药,也是为了避免君闲孕中多思,池青道拍拍他的手:“困了,那就睡一会儿吧。” 君闲点点头,他拉着池青道的袖子,“你跟我一起。” 明明一脸平静,但池青道就是听出来几分撒娇,她自然是乐意的,翻身上床,将君闲揽进自己怀里,“睡吧。” 君闲睡得很快,池青道却中途蹑手蹑脚下了床。 安一忙着去安排启程的事宜,已经不打算回西南军中了,有条更为妥当的路线,因此仍旧留在西南军中的安九和安十就需要跟过来与他们汇合。 安五将信递上来,趁池青道看信的空隙跟她说地牢里的情况。 闻灵寒发了狠,不知道砍了闻倾木多少刀,至于闻夏容,一直在旁边看着。 意料之中,池青道看完之后吩咐安五处理掉,安九的伤势痊愈得差不多了,他们这两日就会向崔正初辞行往这边赶,应该在半道上就能遇见。 要启程回安南之事,已经告诉过殷白,殷白自会将苗寨的事情处理好,闻端星拿不到北库的钥匙,自然也没有再待在这里的必要,京城更需要她。 殷白派了两个侍卫将她送回京城,闻端星走之后,气氛果然松快很多。 殷白心大,确信关东闻氏再也翻不出什么风浪之后,还拉着池青道去了云山打猎。 她明知池青道身上有伤,就是因为池青道身上有伤,她才要跟池青道一起去打猎,能够赢过池青道,谁不会快意啊。 在林中策马而行,回想上次与池青道一同打猎,还是兵临京城的时候。 闻乐安据京城死守,但城中粮草有限,她不过是在做垂死挣扎,皇位已是囊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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