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未设想过世道会如此黑暗,竟能将十几条人命都压下来。 她们倒是只手遮天,那她们林家人就白死了吗?有道是杀人偿命,她们林家十几口人,个个都要还。 “你也不要多想了。”向灯没接她的话,钟晚在她心里的样子已经有了转变,其实她看见那个人的时候就想到了,只是不想承认,还在挣扎,挣扎钟晚其实不是那样的人。 但没什么用。 林虞跟她同病相怜,但她其实要比林虞好上一点,那个杀人犯已经被抓起来了,林虞却还在等。 要不是遇见那两个人,林虞连等的机会都没有。 向灯想了一会儿问道:“她们两个是什么人啊?” 林虞睁开眼睛,只摇了摇头,“她们以后会告诉你的,要是不告诉,我也不能多说。” 池青道和安五行事稳重,特别是池青道,她身份特殊,想来她也不想让人知道安南王没有在安南,而是在江南。 既然如此,林虞不能给她们添这样的麻烦。 听了这样的话,向灯倒也不生气,只是笑着说了一句:“她们功夫都不错,你跟着她们也好。” “是我运气好。” 是林虞最后的运气,仅剩的运气。 池青道和安五在楼下坐着,这么晚了,一楼只有她们两个客人,客栈老板也还没有睡,在柜台前打着算盘。 池青道走过去,与她攀谈起来。 “生意好吗?” “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客栈老板手底下没停,依旧在拨动珠子,她等了一会儿,不见池青道说话,便又主动问:“客人还不休息,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客栈老板是看着池青道和安五下来的,其间她还去问过她们需不需要什么,她们两人只要了一壶茶,在一楼坐了快半个时辰了。 其间两个人也很少说话,就是说也是低声交谈,客栈老板猜测她们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我是想问问老板,这钟御史的为人如何,我是从小地方来的,有事情要找钟御史。” 老板笑开了,“你要找钟御史,那就只管去找,这天底下要是钟御史都靠不住啊,就没人再靠得住了。” “这钟御史难道就没出过什么纰漏?” 听池青道这样问,老板也没有恼,还是在笑,“人无完人,钟御史她也是人啊,我看她这辈子最大的纰漏,就是她那个嫡女了,都说官家的女儿啊,那未来都是要做官的,但钟御史这个女儿,恐怕未来会捞不着官做。” “何出此言?” “她那个女儿正经事不干,也不想着考取功名,但钟御史还是一心想要她这个女儿做个官的。” “她女儿没这个心思,钟御史再想也不行吧。” “谁知道呢,也许是当官的都有什么法子吧。”老板不以为意,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池青道和安五回了房间,池青道要了两间房,现下是在另一间房里。 池青道将向老板要来的纸墨放到桌子上,安五为她研墨,她们一边推测,池青道一边写。 “现下,沈渔的信和牌子都落到了钟晚的手里,那信里应该是沈渔查到的有关于买卖官职的具体消息。” 池青道提笔写下“沈渔”“钟晚”“买卖官职”。 “倘若钟晚知道了朝廷中有人在买卖官职,而且她又需要为自己的女儿谋一个官职,她就会——” 池青道接上安五的话:“参与这件事。” 安五按照她知道的时间开始串联所有事情:“半个月前向灯被钟晚以保护为名抓了起来,所以钟晚拿到信和牌子还在之前,这中间的时间用来搭线,刚好合适。” 买官不是想买就能买到的,这种事情比走私贩盐还要严重,肯定更要小心谨慎,还要请中间人来搭桥牵线,要费不少人脉和功夫。 “至于玄龙阁在云泽城的所作所为,最后还是为了那两幅画,那两幅画里藏着丹赵的黄金,倘若是钟晚需要买官的钱,那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池青道将钟晚两个字圈出来,一个正五品的江南御史,也拿不出来这买官的钱,还要铤而走险去寻找丹赵的黄金,买卖官职怕是已经炒到了天价。 这正是令人所担忧的。 “那王爷,我们下一步……” 池青道沉思后,对安五道:“去另一间房,把你抓到的那个人押过来。” “好。” 房间就在隔壁,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彼此也好听见,安五敲门进去,她这一手刀劈的太狠,那人直到现在也没有醒过来,还在原地趴着。 林虞和向灯也想要跟着过去,这是安五第一次拒绝林虞跟着,她提着人站在门口,波澜不惊地道:“我们手段太凶,二位就在房间里等我们好了。” 林虞也明白,安五是怕这个人等会儿还要说出来一些不便让她们这样的平民百姓听见的话,林虞点点头。 安五打开门,将人遮掩着带过去了。 池青道抬手将一杯茶泼在那蒙面人的脸上,蒙面人惊醒,发现自己已经被绑在了一张椅子上,她努力挣扎,绳索却越来越紧,勒进肉里,手臂上的伤也隐隐约约又渗出血来,她一时气急,终究是松了力气。 嘴里也塞着一块布条,没法发出声音,接下来,应该就是审问了,她又不是什么正规的影卫暗卫,对方下手比她还狠,径直就刺了她的手臂和腿几刀。 她倒是真的担心过,自己会因为血慢慢流干而死。 现下,她只怕是会遭遇更为严苛的刑罚,从前还听说过,是有严刑酷吏会将人的眼睛蒙上,再慢慢割开一个人的手腕,让她静静听着自己的血滴下去的声音。 她想着想着,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池青道和安五对视一眼,看起来是个没什么硬骨头的人,这就好办了。 池青道卡住她的下颚,逼迫这个人看向自己,声音平静:“如果你能告诉我想要的,我就饶了你,如果你胡说八道,我有能在你身上割出几千刀你还不会断气的手段。” “唔唔唔。”她疯狂摇着椅子,是个贪生怕死的人。 池青道示意安五将她嘴里的布条拿出来。 她能说话了之后就急忙开口:“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钟晚找的什么人啊,不扛事啊。 “谁要你来杀向灯的?” “钟晚,”她甚至害怕池青道和安五不知道钟晚是谁,贴心地又补了一句:“江南御史。” “她为什么要杀向灯?” “向灯知道一些御史大人不想让外人知道的事情,这才派我来灭口。” “什么事情?” “好像是买官的事情,向灯去找御史大人报的案,还给了御史大人一封信和一块牌子。” “你们家御史大人,要买官?” “这个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御史大人是提过要为小姐谋个一官半职,但小姐喜欢习武,兴许能考的上武状元。” “还有一件事,云泽城的林家,你知道吗?” “我不是时时跟在御史大人身边,况且我也不是御史大人的心腹,我这不是就出来栽了吗?” 对自我认知倒挺清楚的,池青道冷哼一声,吩咐安五:“将她打晕,扔到御史府门口去。” “你不能把我扔回去啊,御史大人会杀了我的。”那人哭天抢地,下一刻,哭声就已经哽在喉咙里了。 安五毫不犹豫地将她再一次打晕。 池青道走到桌子前,提笔写下了一张纸条,让安五把这张纸条和她一起扔在御史府门口。 “这样的软骨头,留给钟晚去处置吧,死了她也好处理。” 池青道不做亏本的买卖,脏手又不好处理尸体,就让钟晚去担惊受怕吧。 御史府。 “没有见到人?”钟晚站起来,后知后觉地知道这是上了那人的当了,她又跌回椅子上,双手捏着眉心。 “她在故意试探我,你们上去找人的时候,只怕她就在暗处盯着,她只将她的行踪告诉给了我,如若有人去杀她们,那一定是我吩咐的。” 安南王府的人比钟晚想的更要难搞,原来从一开始就在给她下套等着她往里面钻。 只怕是那“安五”一直对御史府还有她心存疑虑,毕竟马队也进了御史府,所以她才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来试探钟晚。 “那岂不是我们已经将安南王府得罪了?” “是,池青道权力太大,要是她往朝廷里递折子,我们就完蛋了。” 安南王府的人一来,钟晚的计划就全都乱了套了。 难道普天之下,全是她安南王府的人吗?钟晚捏紧椅子把手,“我记得那人的样子,明天我吩咐人去贴告示,人是一定要杀的。” 从鹰从来不怕杀人,但眼下杀的是安南王府的人,从鹰不好往前凑,要是得罪了池青道,可比皇宫里那位还要难缠。 “那就是你的事情了,希望你赶快将麻烦处理掉,我们还要启程。” 钟晚冷哼一声,玄龙阁的人想要把自己摘干净,那自然是不可能,“你们功夫好,眼力也好,明天还是需要你们。” 钟晚这个老奸巨猾的狐狸,果真是要一直把她们绑在一起。 从鹰挤出来一个笑容,“那是自然。” 这边刚刚商量完,那边门口的侍卫就过来禀报钟晚,说是在门口发现了管家。 管家被钟晚派出去处理向灯了,钟晚心里一跳,只怕是今晚祸不单行。 钟晚到的时候,管家已经被抬进来了,她身上都是伤,还晕着没有醒,钟晚心里的猜测被坐实,管家的怀里隐隐约约塞着一张纸条。 从鹰抽出来,递给了钟晚。 钟晚展开一看,便如遭雷击,那纸条上大大咧咧地站着两个字—— 买官。 还会有谁知道买官的事情,钟晚盯着昏迷不醒的管家,早知道她是个靠不住的,没想到真的靠不住。 她府里无人可用,又不能动用她在官府里的人,这样的事情管家也能搞砸,就算是从宫里随便提个内侍出来也比她要强。 钟晚恨铁不成钢,命人去取了一盆冷水过来,径直倒在管家脸上,管家那一身的衣服都湿透了。 管家哆嗦一下,醒了过来,对上的是钟晚的温柔眼眸。 她吃了一惊,心里彷徨,支撑着自己坐起来:“大人。” 钟晚还去扶她,柔声问她:“是谁抓了你?” 钟晚这样的态度让管家觉得奇怪,但她来不及细想,她的心思全在怎么保住自己的性命上。 “我不认识,是个容貌普通的女子,周身气质吓人,她还想把我凌迟。”她想起来就心有余悸,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你都告诉她什么了?”钟晚眯起眼睛。 “没有没有,大人,我一句话也不敢告诉她啊,我就算是死,就算是被割一千刀一万刀,我也不会背叛大人你的,大人我对你永远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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