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端星听了只觉得更加生气,她都快要气笑了,前脚刚说完,后脚她们就一字不落地往上补,闻端星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烦人的声音总算是停止了,她恨铁不成钢又十分不满地道:“你们比不上明涯的万分之一。” 闻端星自从从西南回来以后,这脾气就反复无常,常常大发雷霆,在朝堂上将文武百官骂个狗血淋头的时候都有,稍有不如意她就摔东西发脾气,等到下面噤如寒蝉,她又补上一句:你们比不上明涯的万分之一。 原来症结在这里,陛下去了一趟西南,虽然没出什么差错,关东闻氏一族也尽数被发落,但明涯侍卫却死在西南,听说死状凄惨,连个尸体都没留下。 明涯那是何等的人物,那是陛下的心腹,陛下自从登基以来,唯一除了皇夫以外全心全意信任的人,明涯陪了陛下十几年了,就这样惨死异乡,陛下自然是接受不了。 陛下伤怀,亲自为明涯立了衣冠冢,封赏不断,但对于一个死人来说,再多的封赏也没有什么用,何况明涯无父无母,是个孤儿。 陛下就算是想弥补明涯,也无处弥补,由此她一蹶不振,好歹没有荒废朝纲,就是忍不住发脾气。 朝中都知道明涯侍卫一直陪在闻端星身边,对于闻端星意义重大,于是她们行事都格外小心谨慎,生怕陛下一个不满意又大发雷霆。 结果就撞上了派一等侍卫沈渔出去查买官的案子,沈渔却下落不明这样的事情。 遍寻沈渔但却找不到,她们都在推测,沈渔可能查到了很重要的东西,被对方杀人灭口毁尸灭迹了。 这只是猜测,却没有证据,闻端星的意思是死要见尸活要见人,但她们人也给不了闻端星,尸骨也给不了闻端星,沈渔这个人就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没有。 她们自然没法跟闻端星交代,只好认命地等着闻端星把她们几个都发落了,她们几个跪在下首,内心里忐忑不安。 闻端星将她们的惴惴不安都看在眼里,她突然就泄了气,疲惫地摆了摆手,“都下去吧。” 她就是再发脾气,明涯也不可能回到她身边了,她恍然之间,明白一切都是徒劳,她这场脾气已经发的够久了,明涯再也不会在她身边拦着她了。 纵然是帝王,也留不住死了的人。 闻端星头疼地捏住眉心,却感觉到有一双柔嫩的手轻轻地放在了她的太阳穴两处,慢慢地揉了起来。 闻端星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她握住那双手,将那双手的主人扯到她怀里来坐着,柔声问:“你怎么过来了?” 也只有在面对皇夫的时候,闻端星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了,她就算再因为明涯的事情发脾气,也从来没有牵连到皇夫身上过,相反,只要皇夫一来,她那什么脾气自然而然就消了下去。 皇夫与他同甘共苦,再困难的日子都陪在她身边,她怎好牵连皇夫,又怎好对他不好。 “我听你叫了几个侍卫长和统领到殿里来,就想着是不是又出事了,我亲手煮了绿豆莲子百合粥给你降降火。” 柳澜从食盒里将那碗粥端出来,盛到闻端星面前,闻端星一点儿胃口也没有,但这是柳澜盛给她的,她就着柳澜抬起的勺子喝了一口,果然是从身到心的清爽,这么多年了,永远只有柳澜最能抚慰她的心。 闻端星将柳澜重新揽到怀里,夸赞道:“皇夫的手艺如常。” “从前我都做两碗,一碗给你,一碗给明涯,明涯每回都要推辞一番,见推脱不掉,才肯拿去喝。”柳澜提起明涯,也是满怀遗憾地摇了摇头,“真是世事无常。” 上一次闻端星和明涯一起度过夏天还是在安南的时候,母皇不留情面,她们在安南的日子没好到哪里去,闻端星一直都在暗中筹谋,明涯就一直陪着自己,那个时候,有这样一碗柳澜亲手做的绿豆连子百合粥,算是人生乐事了。 “明涯总是喜欢推辞,我让她别和我们见外了,她却说我是天子,你是皇夫,不要失了规矩。” 说到这里,闻端星一片黯然地合上眼,话里是追悔莫及:“早知道就把她留在宫里跟着你了。” 柳澜拍拍闻端星的肩膀,轻声安慰她:“总要过去的,明涯一路将你护送到皇位上,因为她的死,你可以一时的沉溺,但莫要因为她永远沉溺下去。” 闻端星不常流泪,一次是柳澜难产的时候,眼见就要父子俱亡,闻端星在门外痛哭出声,后来柳澜平平安安生了个小皇子下来,柳澜不高兴,闻端星却大赦天下。 一次是明涯死的时候,她的眼泪根本停不下来,现在只要一想到明涯已经死了,她照样落泪。 旁的人是死是活她都不在乎,唯独明涯和柳澜,那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是唯一不会因为时间而磨灭对她的爱的两个人。 柳澜温柔地替闻端星擦掉眼泪,另外问她:“池青道将北库钥匙送来了没?” 闻端星强迫自己从失去明涯的痛苦里出来,她冷笑起来,“她自己都还没回安南,现下正在江南呢。” “陛下,她会不会是在故意拖延?”柳澜皱着眉头问。 “不会,她明白,拖延对我对她都没有什么好处。” 刚说到这里,就有内侍进来呈了一封信上来,“陛下,是安南王的亲笔信。” 池青道很少写信给闻端星,如果要写也不是事出紧急,而是她不得不要写。 闻端星还以为池青道这封信是写来向她解释北库钥匙的事情的。 她不催池青道,池青道也真的不提,结果闻端星将信拆开,发现跟北库钥匙没什么关系,而是另外的事情。 玄龙阁的事情闻端星并非不知道,她也不可能放任这个帮派在她的京城继续胡作非为下去,沈渔就是派去查玄龙阁的时候另外查到了买官的线索。 要是玄龙阁真的跟买官有关,现下又在西南江南安南到处活动的话,不止是池青道,闻端星也会怀疑她们有什么别的企图,敢将主意打到她头上来,上一个图谋凌云江山的关东闻氏已经尽数被发落了,她不介意将整个玄龙阁也发落掉。 池青道像是怕她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还在信的末尾补了句,意图图谋皇位。 不过就一个小小的帮派,也敢动这样的心思。 闻端星自从登基以来,为了收买民心,一直是怀柔政策为主,也就是到了这几日,她的喜怒变化不定。是时候让那些个宵小看看她这个皇帝的真本事了。 闻端星正要拟旨,柳澜却按住她的手,“此事还是请崔相进宫来,和她从长计议的好。” 柳澜怕这么多事情刚好撞到了一起,闻端星气上心头,打草惊蛇。 崔相德高望重又深谋远虑,虽然与闻端星偶有分歧,但闻端星心里也明白,崔相那是真的为了凌云着想,就像上一次放池青道回安南。 闻端星明白是一回事,后来跟崔相置气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内侍又进来通报——崔相来了,崔楠来的正好,但这位崔相年事已高,若非事情紧急,她轻易不会到宫里来见闻端星。 又是一桩事,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闻端星已经开始头疼了。 “请她进来。” 柳澜就在闻端星旁边坐下,崔楠进来之后,先是同闻端星柳澜寒暄了两句:“皇夫也在啊。” “是,崔相近来身体可好?” “蒙皇夫惦记,老样子。” 寒暄的差不多了,就该进入正题了,崔楠从怀中掏出来一封信,经由内侍呈交给闻端星。 闻端星边打开崔楠边说:“这封信是臣的侄女关北寄过来的,臣今晨收到,自觉事关重大,才进宫来呈给陛下你看。” 关北在信中写道,不久之前,安南王府的影卫送了两个人到提督府来,一位叫向灯,一位叫林虞。 那位叫林虞的是家中突遭灾祸,有心怀不轨的马队惦记上她家里的两幅画,林虞不肯给,居然就此招致灭顶之灾,一家十几口,除了她之外,无一幸免,事发之后,马队还烧了她们家的房子,当地的县令却不管,此恶行令人发指。 至于那位叫向灯的,所说的事情就更加重大,向灯在山南道的白马寺中遇见了身受重伤的一等侍卫沈渔,沈渔伤重不治,将所查之线索托付给了向灯。 向灯是江宁人,她一回了江宁就将这件事情告诉给了江南御史钟晚,信和沈渔的牌子都给了钟晚,但钟晚明面上说要彻查此事,实际上却暗地里寻线搭桥也要买官。 但她为官清正拿不出这么多钱,就指使马队去了林家,拿那两幅有可能藏有丹赵黄金所在地的图,更是对向灯痛下杀手。 林虞和向灯都是被池青道阴差阳错地遇见了,又被池青道救了下来,池青道还查明,屠杀林家全家的马队,正是玄龙阁的人。由于事发在江南,池青道不便插手,才命人将林虞和向灯送到了宋北府中。 若非这其中没有池青道,江南的事情还不知道要被瞒多久,江南御史那可是正五品的官员,竟然也动这样的歪心思,可见买官一事,波及的人并不少。 闻端星看完之后,又是一掌拍在桌子上,“好个钟晚,好个玄龙阁。” “臣想,放开手,让关北去查,她熟悉江南,查起来也方便。” “让她放手去查,最好将这背后的利益勾结,官官相护都查个水落石出。” “臣明白。” “另外,朕这里也有一封信,想要崔相一观。” 闻端星让内侍将池青道的信递给崔楠,玄龙阁和买官的事情应该有所勾连,她们连一等侍卫都敢杀,可见这其后盘根错节,势力有多大。 自闻端星登基以来,虽有池青道力压在前,崔相支持在后,但其实朝中还是有不少人各自为政,不怎么听闻端星的吩咐,但闻端星没有想到她们居然能干出来买卖官职的事情。 闻端星目光一凛,“崔相,是时候了。” 是时候将她们连根拔起了。 崔楠将信收了起来,“陛下,此事牵连甚广,我们须得小心为上。” “崔相有何高见?” “玄龙阁要继续查,另外派人去,打听清楚她们到底要干什么。至于江南买官的事情,臣会吩咐关北,务必查个水落石出,顺着江南的线索顺藤摸瓜,定出主谋。” 崔楠说到这里,又补了一句:“臣还希望,陛下同安南王商量一二,安南王行事果断,洞察敏锐,若是有她同我们一起,便可事半功倍,釜底抽薪。”
第七十五章 “不过才短短十几年, 就变成这样。”纳念看着眼前那比人还要高的野草叹气,她用手拨开一部分,她从外面风光回城的那条路早就什么也不剩下了, 就像她这个人一样。 纳念的另一只手撑在旁边的一棵树上,只有这棵树一切如旧,依旧顶着繁荣的枝叶挺立在这里, 看尽人世风霜,看尽国破家亡, 纳念每每回城之时,都要在这棵树下停留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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