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仰头之时,苏南嫣用长袖掩面装作喝酒,然后趁其不备偷偷将酒杯中的酒倒在衣服上, 低下头含羞而笑,若无其事地再次给陆鹤川倒满,说说笑笑地哄他喝下。 陆鹤川的酒量原本就不错,一直到了第三杯的时候才有了几分醉意, 再加上安神丸的作用,终于眼前开始变得模糊, 被苏南嫣扶着倒在床榻上, 不一会儿就安然睡去。 一时间密室十分安静,苏南嫣摒着气,只能听见陆鹤川均匀有力的呼吸声, 甚至连密室外的轻微响动都清晰可闻。 她小心翼翼地推了一把陆鹤川,确保他睡熟了以后才放大些胆子在密室内翻找着, 仔细地从书架到小桌都找了个遍, 却还是没有看到宋清予所说的画。 苏南嫣焦急地环顾四周, 最终把目光落在唯一没有被翻找过的床榻上。 她缓缓蹲下身,目光与床榻的底部齐平, 借着微弱的烛光搜寻着, 看了好几回终于在最深处发现看了一个长条状的木匣子, 看着长度正好是一幅画的大小。 苏南嫣紧张又害怕地深深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后才用闲置的烛台将匣子勾出来,完全展露在她的面前。 匣子虽然放在床榻之下,却没有一点灰尘,应当是经常被人拿出来翻看。苏南嫣心中隐隐作痛,余光扫了一眼熟睡的陆鹤川。 他究竟是对画中人有着怎样深沉的爱和执念,才会这般难以忘怀呢? 苏南嫣不敢想下去,颤抖着双手将匣子打开,慢慢地把画卷在眼前铺展开。 这是一幅精致的工笔画,画卷的前端是栩栩如生的玉兰树,雪白的花朵开得正好,纯净中带着几分妩媚,像极了御花园中的那株。 苏南嫣心中一紧,愈发着急地向下展开,看清全貌后彻底愣在了眼底,脑海中闪过很多凌乱的画面,一时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画中的女子生了一张瓜子脸,两弯细眉含情般微微蹙着,眼睛像杏仁般炯炯有神,娇嗔地望着画外,似是见到了等了许久未曾见面的心上人。 无论是这女子的样貌还是神态,竟是几乎与她一模一样。 画的角落里还用丹青写了两句诗,每一句的第一个字用朱砂描了一遍,分外地夺目: 玉指弄丝桐,烟霜谁与同 苏南嫣心灰意冷地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口中反反复复呢喃着这两句诗,短促地喘着气,喃喃道: “玉烟,玉烟......原来真的有这样一个人.......” 可是为何当她问起所有宫人甚至是皇上的时候,都说没有过这个人呢? 苏南嫣与画中的女子对视一眼,绝望地泪水夺眶而出,用力捂着嘴巴才不让哭声传出来。 她明白了,除了皇上的命令,再也没人能做到封住宫中所有人的嘴。 难怪自从见面开始,皇上就那样的关心和爱护;难怪进宫后皇上对她百依百顺,眼里没有其他人;难怪皇上在她面前会温柔到让人忘记,他是掌握天下生杀的帝王...... 从来不是因为陆鹤川爱她,而是她像极玉烟罢了。 苏南嫣的衣襟被泪水打湿,险些沾湿了画卷。她谨慎地将画卷收好放回原处,蹲在密室的角落里抹着眼泪,忽然间觉得很可笑。 她之前竟然真的以为,陆鹤川是全心全意爱着自己的,殊不知他是天下之主,暴戾残酷,若非她长了这样一张脸,恐怕陆鹤川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吧? 每每情动之时,她总觉得陆鹤川的目光很深很深,虽是看着她,却又想透过她看些别的什么......之前一直以为是多虑,谁能想到陆鹤川心里想的根本就不是自己呢? 苏南嫣越想越觉得可悲又可笑,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滑落,眸中盈满悲戚的笑意,直到哭得浑身脱了力气,才扶着阴冷的墙壁走到床榻边。 “阿烟......”陆鹤川在梦中含含糊糊地唤着,修长的手指就要握住苏南嫣的手,却被她毫不犹豫地避开。 阿烟,阿嫣......他一直唤的都不是自己...... 苏南嫣刹那间如同坠入冰窖般,浑身都冷的刺骨,心也像寒冰一样没有一丝温度,陌生又冷漠地审视着陆鹤川。 她一直都以为,陆鹤川是真心对她好,也只会唤她一个人阿烟的......到头来,一直在白日做梦的只有她自己,陆鹤川可能心里还在笑话她吧? 在这一瞬间,苏南嫣真的好想逃,逃离着金丝囚笼一样的皇宫,逃离满口谎言的陆鹤川,在繁杂的世间找一个安静得地方好好活下去......可是,这哪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做到的? 正想着,陆鹤川翻了个身清醒过来,不明所以地抬起手拭去苏南嫣眼角的泪痕,柔声道: “朕只是睡了一会儿,阿烟怎么哭了?” 苏南嫣慌张地避开,千言万语到嘴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想质问陆鹤川玉烟是谁?为何要骗她?心里是不是有过自己,哪怕是一点点念想......可是她问不出口。 陆鹤川若是知道了她发现了禁忌,按照以往的性子指不定会作出什么样的事儿,反正他只是要一个替代品罢了,少了一个再找就是。 她实在害怕,自己会是下一个死在冷宫的楚落云...... 所以苏南嫣只是草草地别过头,强颜欢笑地扬起声音,道: “皇上在密室睡得这么沉,可把臣妾吓坏了,万一皇上有不适,连太医也叫不过来......” “都怪阿烟酿的酒太可口,朕贪杯罢了。”陆鹤川并未多虑,笑着用手背蹭了蹭苏南嫣光滑的脸颊,不经意间触碰到柔软的红唇,起身便想要吻上去。 可是苏南嫣却在即将触碰的一瞬间侧过头,让陆鹤川的吻落在她的脸颊上,淡淡的推开道: “皇上既然喝多了,还是回养心殿吧,这样也好有人照应。” “当初要来这密室的人是阿烟,怎么现在是怕了吗?” 陆鹤川的薄唇在苏南嫣耳边挑逗着,可是却没有预想中的任何反应,苏南嫣只是更加抗拒地将他推开,沉着脸道: “皇上若是要这么想,臣妾也没什么好说的。” “若是回养心殿能让阿烟放心,朕听你的就是了。”陆鹤川见她脸色不好,立刻好声哄着,整理好衣衫后走出了密室。 此时已经是夜半时分,残存的寒意在苏南嫣的心间不断拍打和扩散,最后填满了整个心房。 “阿烟难道不留下吗?”陆鹤川有些意外地看着苏南嫣离去的背影,挽留道。 “皇上恕罪,臣妾方才也贪杯了些,现在浑身乏力,想回忘忧宫歇息一日。”苏南嫣朝陆鹤川行了一礼,虽然恭敬却也很是疏离。 明明是咫尺之遥,却仿佛相隔千里。 还未等陆鹤川说些什么,苏南嫣就兀自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只听得身后一阵不解地叹息。 她独自走在空旷无人的大道上,心中像是被剜了一刀般疼痛,终于任由泪水肆意流淌,再也不用逢场作戏了。 行至钟粹宫,只见阿夏在门口执着一盏宫灯,像是知道她这时会经过一般守着,笑道: “参见莹妃娘娘,咱们娘娘说知道您心里苦闷,不妨来钟粹宫排解一二?” “她倒是料事如神。”苏南嫣半是嘲讽半是钦佩地冷笑一声,不再多说什么就进了钟粹宫的门。 宋清予坐在窗边,借着烛火晦暗的光线煮着茶,恰好在苏南嫣坐下的那一刻,茶壶中的水沸腾了。 “苏妹妹看起来似乎不高兴,可是有什么心事吗?”宋清予问道。 “本宫的心事,想必你早就知道吧?”苏南嫣无暇再同她打哑谜,直截了当道: “你引着我布下这样一个局,无非就是想让我知道自己是个替代品,从而离开皇上,是吗?” 闻言,宋清予有些意外地顿了顿手上的动作,抬眸轻笑道: “倒也不全是,苏妹妹就没想起来别的什么吗?” 这下苏南嫣愈发听不明白了,皱紧眉头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进宫才认识皇上的,还能想起什么呢?” “罢了,姐姐也是随口一说。”宋清予这下彻底明白了,看来苏南嫣没想起来以前的事情,反而以为皇上把她当替身,颇有趣味道: “苏妹妹应当知道眼见为实,接下来打算如何呢?” “若我说不愿意就这样活下去,姐姐会不会惊讶?”苏南嫣漫不经心地低下头,惴惴不安地摆弄着衣摆,布料都被揉的皱皱巴巴。 “妹妹心气高,自然是只求一心人厮守终生,我也能够明白。”宋清予轻咳一声,挺直脊背道: “明人不说暗话,你想的一些事情,说不准我可以帮你。”
第65章 小产 “姐姐尚且不知我要如何做, 又谈何帮忙呢?”苏南嫣半信半疑地冷笑道: “不过想必总有人见不得我和皇上整日恩爱,所以才会有今天这么一出。” 宋清予听出了她话中的讽刺意味,但也只是浅浅笑着摇了摇头, 处变不惊道: “苏妹妹若是这么想,我也无话可说。只是你心思细巧,可曾见过皇上来看我一眼,同我说上两句话吗?” 苏南嫣抿唇不语,回忆着从前的一幕幕,似乎确实如她所说。想来大抵是太后抬举宋清予, 陆鹤川才会这般忌惮吧。 “姐姐知道你在顾虑的是我和太后,可是撇开别的不说,现在咱们也算是一条心,不是吗?”宋清予步步引诱着, 见她有了片刻的动摇就立即温声道: “好妹妹,姐姐虽然带着私心, 可确实也见不得你这样被人蒙在鼓里活下去。只是一副皮囊罢了, 皇上能够怜你一时,等到红颜衰败,你又当如何?” “这些是我和皇上之间的私事, 就不劳姐姐费心了。”苏南嫣被戳到痛处,刚刚柔软的心突然间像是披上了坚硬的铠甲, 毫不犹豫地起身告辞道: “时候不早了, 姐姐也早些歇息吧。” 说罢, 苏南嫣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钟粹宫,脚步都有些凌乱。 可是宋清予却无半分愠色, 甚至笑得比方才更有了几分把握, 吩咐道: “让手底下的人都机灵点, 若是她要逃尽管纵着,太后娘娘有赏。” “娘娘,莹妃刚才似乎不识抬举,真的会按照咱们想好的行事吗?”阿夏一边领命一边疑惑地问道。 “你呀,还是见得太少。”宋清予扑闪着鱼戏莲叶的团扇,瞥了她一眼道: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咱们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 天刚蒙蒙亮,净月在苏南嫣的屋前守了一整夜,却没有丝毫睡意。 昨夜苏南嫣将看到的都同她说了,她听着就已经很是心寒,不知娘娘那样爱着皇上,又是怎样的心如刀割呢? 思及此,她不放心地轻轻推开一条门缝,试探着向屋内望去。 床榻上空无一人,净月着急地再将门开大些,才发现苏南嫣一直抱着膝盖缩在最阴冷的角落里,眸光黯淡又空洞,定在地上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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