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这又是何苦?快些起来吧......”净月心疼地冲上前去,随手拿了件披风想要搭在苏南嫣的肩上。 可是苏南嫣却固执地躲闪着,不肯起身也不想要披风,只是默默地缩在角落里,雪一般的脸颊上是昨夜的泪痕。 “娘娘,地上皆是寒气,您再这样下去一定会伤了身子呀!”净月几乎哀求地跪在苏南嫣面前,垂泪道: “无论发生什么,娘娘都要爱惜自己的身子,奴婢实在是见不得娘娘这样消沉......” “冷吗?为何本宫一点也不觉得?”苏南嫣这才有了一点反应,凄凉地牵动嘴角笑了笑,心中足够冷了,外界的一切都成了虚妄。她缓缓摇头道: “只要是躺在床上就会噩梦连连,本宫真的怕了,就在这里吧,冷就冷着,皇上在乎的本就不是我......” “不、不.......娘娘您别这么想。”净月在地上挪动着身躯靠近苏南嫣,似是想传递着微弱的温暖到她身上,抽泣道: “咱们还有大半辈子要在这宫中熬下去,就算皇上不是真心待娘娘,但身子可是娘娘自己的,定要十分爱惜才好......” “是啊,还有那么多年。”苏南嫣本想起身,但是一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无力地瘫倒下去,靠着冰冷的墙面,喃喃道: “这么长的时间,又该怎么撑下去......” 净月用衣袖抹干净脸上的眼泪,一边使劲拉着苏南嫣起身,一边安慰道: “为今之计,纵使娘娘不愿也只能装作不知道这些,毕竟那是皇上呀,咱们这辈子也不可能逃出这皇宫了......” “逃?”苏南嫣听了这话猛然间有了精神,紧紧抓住净月的小臂,脑海中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 若是能够逃出这皇宫,这辈子都不再回来,那也再也不用见陆鹤川了。 如此,她也算是自由了。 在宫里的黄粱之梦,也是时候该醒了。 “娘娘?娘娘......”净月瞧着苏南嫣凝滞的面容和不明所以地微笑,担忧地摇了摇她的肩膀道: “您在想些什么?千万不要做傻事儿呀......” “傻丫头,想到哪里去了?”苏南嫣心里重新有了念想,整个人像是又活过来似的,扶着净月的手起了身,任由着她将披风搭在肩上,微微笑道: “你说得对,无论何时本宫都要爱惜自己的身子,这辈子还长着呢。” “娘娘终于明白了,奴婢也能够放心些。”净月用手帕遮掩着落泪的面容,悉心地伺候苏南嫣沐浴更衣,直到亲眼看着她在床榻上睡去才安心地离开。 兴许是许久没有歇息又伤心了一整夜的缘故,苏南嫣刚刚沾到枕头就恍惚间陷入梦境—— 那女子身着凤凰牡丹金丝锦绣长袍,小腹已经明显地隆起,可是她身形却十分瘦削,眉目间尽是忧愁和疲惫,衬得那小腹愈发的突兀和危险,生怕一点磕磕碰碰就伤及胎儿。 她刚从慈宁宫请安出来,正是最烦闷的时候,就恰好撞见几个小宫女在花坛后面叽叽喳喳地说着闲话。 “你们听说了吗?玉妃娘娘的哥哥已经死在流放的路上了!” “怎会如此?就算是老弱病残也能挺上一旬,这才短短三日,怎么就......” “还能因为什么?若非皇上的意思,温大人下场能有这么惨?” “不会吧?虽然玉妃娘娘犯下大错,可好歹身怀龙胎,皇上就算顾念龙裔也要放过温大人呀!” “玉妃只不过是苟延残喘,皇上这不是故意瞒着她的吗?依我看呀,只要这孩子出生,她自己也活不了多久了......” 她听着这些不堪入耳的话,心像是被揪起来一样痛,不顾一切地冲上去,脸色惨白地质问道: “你们胡说些什么!本宫的哥哥明明前些日子还写家书,怎么可能会流放?怎么可能会死呢!” “呦,这是玉妃娘娘?奴婢们失礼了。”那几个宫女敷衍地行礼,不屑地瞥了她一眼,扬声道: “奴婢们都是从外面听来的消息,现在整个京城都在沸沸扬扬传着这件事儿呢,娘娘若是不信就自个儿打听去吧!” 她气得浑身发抖,颤抖着指尖指着宫女的鼻子,托着累赘的小腹就要向她甩过去一巴掌,愤恨又悲痛道: “本宫不许你胡说!你不能这么诅咒哥哥!” 那宫女佯装躲避,实则算好了时机让她恰好扑了个空,身子承受不住小腹的重量向前倾倒,不偏不倚地正对着倒在青石板路上。 伴随着一声凄厉痛苦地呼喊,她只觉得小腹狠狠砸在地上,尖锐的疼痛贯穿了全身每一个细枝末节的地方,嘶吼着要将她吞噬。 身下似乎流出黏腻腥气的血液,像是水流一般越来越多止也止不住,身体里的每一分力量和脑海中的意识也随着慢慢流失。 “血.....血.......”宫女惊恐地跳开,却愣着迟迟没有呼救,直到她眼前模糊得只剩下黯淡的光影之时,才高声喊道: “玉妃娘娘小产了!快点传太医!” 等到再次醒来之时,她已经躺在华美的床榻之上,身下撕裂地疼痛和平整的小腹时刻提醒着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的孩子没了,这是她的命,她唯一的希望。 从此以后,她在这世间再无牵挂,也再无亲人。 一旁煎药的小宫女似是知道了她已走到绝境,手中的蒲扇也摇得极慢,有一下没一下地煽火,百无聊赖地托着脑袋不想理会她。 “你们和皇上说了吗?他......有没有说些什么?”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早知皇上不愿信她,早就厌弃了她,已经不敢奢望能给她半分怜悯。 她只是觉得,这孩子身上也留着他的血,他会不会有一点点心痛呢? 哪怕这一点点心痛,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那个没出生的孩子,也好。 “娘娘问这些做什么?”宫女不耐烦地皱着眉,口无遮拦道: “皇上说了,天家血脉应当纯洁无瑕,让娘娘不必伤心......” 她屏息了好几瞬,良久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本已经麻木的心再次钝钝地痛起来。 陆鹤川是觉得......她不配诞下天家血脉吗? 是啊,她偷走了奸佞之臣的罪证,她是大梁的叛徒,她的孩子生下来便是带着罪孽的,自然算不得纯净。 果然......他还是那样狠心啊...... 骤然间,疼痛如同排山倒海的海浪般涌上来,极快地侵占了她的整个心房和身躯,她却没有半分抗衡的能力,只能咬紧牙关苦苦支撑着。 陆鹤川,阿烟恨你,再也不会原谅你了。
第66章 端倪 床榻上的苏南嫣心口一阵尖锐的痛, 猛然间睁开了双眸,惊恐地喘息着直起身,双手不自觉的覆盖在小腹上, 环顾四周才发现方才是一场梦而已。 “娘娘,这才过了几个时辰,您怎的不多休息一会儿?”净月一直守在门口,一听到动静就推门进来,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道: “娘娘这是又做噩梦了吧?没事儿没事儿,都会过去的......” “你说.......梦会不会是真的?”苏南嫣忽然间抓紧了净月的手, 目光皆是惊慌和疑惑,问道: “那女子同我长得那样相似,会不会真的像梦中那样经历了如此凄惨之事?” “娘娘多虑了,梦自然都是假的。再说了, 那女子缘何故托梦给娘娘呢?她与娘娘素不相识,除非......”净月本是好好劝着, 可是说话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 皱紧眉头道: “奴婢的老家有一个传说,一个心地良善的姑娘被外乡的穷秀才骗财骗色,最后还被他推下池塘失了记忆, 一直懵懵懂懂地过日子。 直到那个秀才再次找上门来,姑娘还是一无所知地想要跟了他, 连天上的真人也看不下去了, 让姑娘每晚都梦见从前的事情, 这才幸免于难......” 苏南嫣听完后愣神了良久,不可置信地干笑几声, 道: “你是想说我梦见的是曾经的事儿吗?这怎么可能?本宫从不信这世上有什么神佛, 也不可能来过这皇宫, 不然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苏南嫣越是努力地想去抓住梦中的梦幻泡影,头脑就是越是模糊,像是有一根绷得很紧的弦在倔强地阻拦着她想起来,所有的抵抗都变成报复一般的头痛,毫不留情地向她袭来。 她捂着耳朵尖叫一声倒在床榻上,双眸无神地盯着地面,宛如燃烧过的灰烬一般死寂,只剩下惊惧和无奈。 “娘娘!”净月歉疚地扶着苏南嫣靠在软垫上,湿了眼眶道: “都是奴婢不好,这本就是乡野间的传闻罢了,怎么能随意相信呢?娘娘快快别想着些,也能少些伤心呀......” 苏南嫣凌乱地呼出几口气,眸中才有了片刻的神采,勉强支撑着起身下了床榻,无力道: “现在本宫也无暇想这些,你先帮我更衣梳妆,即刻去重华宫一趟。” 宫墙之上的天空是灰蒙蒙的,厚厚的云层遮蔽着天光,沉重地压下来,看着像是能把人压倒似的。 景年正立在宽敞的桌前练字,难得地挺直了身板,挺拔的身姿和风雅的仪态一览无余,远远看去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不再是缩在苏南嫣身后撒娇唤着“姐姐”的孩子了。 可是笔尖停在宣纸上良久也没动弹,直到墨迹晕染开后才如梦初醒般的搁下笔,看着刚才练过的那些字帖。 虽是厚厚的一沓,却只有两个字——嫣、烟。 在看不到她的时光里,他心里眼里都只有她一人。 景年凝视着着这些字帖,忽而自嘲地笑了,随手将它们卷在一起置于烛火之上,任由滚烫的火苗渐渐点燃和吞噬着,叹息声藏匿在缭绕的烟火中。 想的再多又有什么用呢?姐姐只爱皇上一个人,他在她眼里永远只是个孩子,一个长不大的弟弟。 自始至终,苏南嫣对他就只有感恩,只有愧疚,只有怜悯.......就是没有半分真心的爱。 恐怕姐姐还不知他的非分之想吧?若是哪天知道了,会不会觉得他疯了? 景年不想知道答案。 哪怕是一直装下去,他也贪恋这片刻温柔。 在火舌将最后一点宣纸吞没的时候,院子门口传来了开门声,还有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景年一听就知道是苏南嫣来了。 “姐姐终于来看阿年了吗?”景年缩了缩身子,一看见苏南嫣就亲昵地扑上去,笑着蹭了蹭她芳香的衣襟,撇了撇嘴道: “说好每天都来的,阿年等了好久好久,还以为姐姐一直都是骗阿年的呢......” “阿年乖,都是姐姐的不好。”苏南嫣刚听了这话就知道景年有了小脾气,温柔又耐心地摸了摸他的头,轻声哄道: “只是就算姐姐不来,阿年一个人也要好好的,要认真背书练字,要听学究的话,日后考取了功名才能自立自强,明白了吗?”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85 首页 上一页 46 47 48 49 50 5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