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鸯姐姐,我们小姐的蛊玲掉了,你有没有见着?”没等她将蛊玲放入怀中,夕鹭及时跑了过来。 都被人瞧到了,羡鸯也只得顺水推舟,手腕一翻,笑着将蛊玲递过去,“是这个吧?方才少夫人不小心掉了。” “对,就是这个。”夕鹭上前接过蛊玲,紧绷的小脸缓缓舒展。 * 得知裴知逸今日回宫的消息,裴雍早早等在正殿门口。时隔十四年,他终于要见到自己的儿子了,心头热切而紧张。 原本,他不信老天师的批命,执意将裴知逸留在皇宫,没想这一留,他出事,他也出事。如今想来,天命便是天命,不可违。 没一会儿,胡霁领着裴知逸进入皇城。 裴知逸四岁起便去了龙台山,对皇宫的记忆早已模糊。今日再回皇宫,他对一切景物都十分陌生。 两人走了两刻钟才到达正殿。 裴知逸撩开衣袍跪下,朗声道:“儿臣见过父皇。”老实说,他对父皇也没什么记忆,就记得他送自己上山时的模样。 “快起来。”裴雍拉着裴知逸的手将他扶起,双眼发红,出口的声音也发着颤,“十几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倘若……”话说一半,他戛然止住,神色略微哀伤,“寒症都好了么?” 裴知逸晓得,父皇露出这神情是在为已故的母后伤感。“父皇不必担心,儿臣的寒症已经好JSG得差不多了。” “差不多?差不多就是没好全。”一听这三字,裴雍当即沉下脸,“你再回龙台山待一阵吧。” “父皇,如今儿臣的寒症一年才发两次,也没儿时那般凶险,不妨事的。”见裴雍要送他走,裴知逸慌了。他好不容易才下山,又有路上认错人之事,心更急。“师尊拼尽法子才将儿臣治到这份儿上,他也没法子了,剩下的只能儿臣自己调理。” “原来如此。”裴知逸一说,裴雍担忧的心才渐渐放宽。 “父皇,儿臣有一事相求。”裴知逸不愿裴雍再抓着寒症的事,即刻转了话题。 “何事?”裴雍带着裴知逸往东宫走,“路上说。” 裴知逸开门见山道:“儿臣恳请父皇为儿臣寻一名女子。” “女子?”裴雍诧异地看向裴知逸,目光逐渐变暖。也对,儿子该娶亲了,“是你的心上人?你说详细些,或者将她的样貌画下来。” “画不了,儿臣还没见过她的模样。”说到小医仙的模样,裴知逸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两人短暂的见面中,每回都是他想看,她不给看。 裴雍轻笑,这个儿子在龙台山待了那许久,他还以为他会像道士一般清心寡欲,幸好没有,不然他真怕自己绝后。“你连人家的面都没见着,父皇怎么帮你找?” 裴知逸面露难色,想了想道:“就说,找医仙虞以沫的徒弟。” “她是医仙的徒弟?那倒不错。”两人缓步在宫闱中,裴雍思索片刻,故意拿话试裴知逸,“要是这姑娘嫁人了,你当如何?” 闻言,裴知逸的脸顿时垮了,怏怏道:“她不会嫁人……” 裴雍笑着摇头,像看孩子一样地看着裴知逸,追问:“万一她嫁人了呢,你打算怎么办?” “这……”裴知逸答不上来,他倒是想过她会嫁人,但他从没觉得她会嫁人,“倘若她与那人真心相爱,儿臣自会退出,若是那人给不了她幸福,儿臣便要将她抢到手。至于婚事,除了她,儿臣不想娶别人,请父皇成全。” “不行,你是太子,是要继承皇位的人。”裴雍一口回绝。他很清楚,不争不抢的性子不适合做皇子,更不适合做太子,于是他又逼一步,“后宫空不得,你一定要娶,不仅要娶还得有香火。” “……”娶别人?裴知逸心下烦闷,眉心拢起深深的沟壑。很快,他下了决心,清亮的眸子蓦然一冷,“那我便不管她喜不喜欢那人了。” “好。”裴雍欣慰地拍着裴知逸的肩头,“父皇替你找她。你在道观里待了十几年,心性过于单纯,可皇宫里容不得你这样的性子。从明日起,朕亲自教你为人处世的道理。” “谢父皇。”
第24章 生辰忌日 第二天一早,寻人的皇榜便贴遍了整个帝都城。 霍酒词如同昨日一般,坐着马车来到布庄,今日布庄客流多,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全在说皇榜上的事。 “据说当今圣上染了怪病,御医们束手无策,这才重金寻找医仙虞以沫的徒弟。” “但凡有点消息的都能拿百两赏银。” “皇上出手还真大方啊。” 听得虞以沫的名字,霍酒词忍不住侧了耳朵,心下奇怪,姑姑有徒弟?她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夕鹭若有所思,靠近霍酒词道:“小姐算是二姑娘的徒弟么?” “我?”霍酒词愣了一下,抬脚往柜台走去,“不算。姑姑教的许多事我都不记得了,说是半吊子都勉强。” 皇宫里的水可深,她一个平头百姓,没必要去蹚。 “姑娘,这浮光锦是我们桃夭布庄新进的布料,您瞧瞧。” “郡主肤色白,穿雪缎更适合些。” …… 霍酒词翻着账簿,仔细查看到货数量,期间,她总能听到羡鸯的声音,并非是羡鸯的声音好听,而是她来来回回就会介绍四种布料。 从长远来说,这肯定要出事。 霍酒词摇头叹息。 给客人挑布料一定得灵活,倘若客人有自己喜欢的布料,那他们便别说话,若是客人主动要求他们挑,那他们就得根据穿衣裳的人来挑。 比如,浮光锦是亮布,那便不该挑给肤色偏暗之人;再比如,雪缎柔软亲肤,价格也高,更适合做亵衣,而不是外衣。 显然,羡鸯并没听进去这些话,她给客人介绍布料只介绍自己喜欢的,并不管客人适不适合。 沉思半晌,霍酒词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她想着,得让羡鸯吃个亏,吃亏了才能长记性。她收起账簿,赶去绣坊安排刺绣之事。 * 晚膳时分,霍酒词回到侯府。 前厅已上好饭菜,桌边坐着四人,其中纪忱最显眼,他面色苍白,想来是昨日受的家法很重。 一等霍酒词坐下,罗氏当即来了一句,“日日出去抛头露面,像什么样子。” “酒词在外头本本分分做生意,怎么就抛头露面了?”王约素厉声反击,在她看来,罗氏骂霍酒词便是打她的脸,“现在可不是以前,已故的惠景皇后就曾在帝都城里做生意,母亲这么说,岂不是骂了惠景皇后。” 霍酒词默然看着,没插话。 纪忱冷脸用饭,不发一语。 “你血口喷人!”罗氏被气着了,口不择言道;“惠景皇后是惠景皇后,给你比,你配比么?” 没想对方会这般说话,王约素瞬间黑了脸,正要回嘴。 “好了好了,你们俩都静静,听我说。”眼见两人要吵起来,纪从回开始打圆场,一边按着王约素,一边按着罗氏,“方才娘说姑娘家不该在外抛头露脸,这是对的,万一叫有心人盯上就麻烦了。” “对。”罗氏趁机往上爬,责怪地睨了眼霍酒词,“她长得不差,叫那些地痞流氓缠上,吃亏的可是忱儿。” 纪从回偏帮,王约素的脸立马不对劲儿了。 “自然,夫人说得也没错。”纪从回继续道,两边都不得罪,“惠景皇后确实有在帝都城里做生意,她还鼓励能做生意的女子都去做生意,这是好事,说明我们惠景皇后是个好女人,女人才为女人着想。” 这下,霍酒词算是听出来了,公公是个墙头草,不过,他夹在两人之间也挺为难的。 几人各自说着,忽然,纪忱放下碗筷,端方有礼,却最是疏离,“我回房歇息了。” “等等。”王约素喊住纪忱,不悦道:“你今晚去惊春院。” 闻言,霍酒词夹菜的手微微停顿。 没等纪忱开口,罗氏抢先道:“忱儿想去哪儿便去哪儿,你们少管。”说着,她看向纪忱,“忱儿别怕,奶奶给你撑腰。”她是真不想纪忱再离家出走了。 “娘,忱儿是我的儿子。”王约素放下碗筷,每一字都说得极重,像是在提醒罗氏。 她一说,罗氏更气,猛地站起身,又一屁股坐在地上,“好啊,你们是嫌我老了是不是,觉得我老糊涂了是不是,现在我说话都没人听了,儿子不孝,儿媳也不孝,家门不幸……” “娘,你这是做什么。”纪从回吓坏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他一跪,谁敢站着,厅上所有人都跪到了地上。 霍酒词诧异地瞧着罗氏,她怎么都没想到,罗氏会坐在地上闹脾气。兴许,年纪大了的人真跟小孩子差不多。 纪忱拉着罗氏的手,焦急道:“奶奶,地上凉,你快起来吧。” “不成。”罗氏坚决道:“他们不答应,我就坐在地上不起来。” “父亲母亲,儿媳不愿强留夫君,你们也别逼他了。”便在纪忱与王约素犹豫间,霍酒词开口,声音淡淡的,丝毫不起波澜。 “……”纪忱偷瞄霍酒词,心头泛起些许微妙之感,仿佛被小猫挠了一下,不怎么舒服。 “娘,你看酒词多懂事。”纪从回给了霍酒词一个夸赞的眼神,“从今往后,我们也不逼忱儿了,你快起来吧。”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逼你。”目的达到,罗氏便搭着纪忱的手站起。 “嗯,是孙媳自己说的。”霍酒词跪着身,笑容清浅。于她而言,纪忱不去惊春院才好,省得她想起之前不快的事。 * 严州。 子时,月光被乌云遮蔽,城内漆黑一片,安静得诡异。 十几名黑衣人出现,踩着夜色进入知府霍同庆家中,将府内家丁侍女迷晕后一一送走,半点没惊动主屋那两位。 等府中空了,旋即有顶雪白的轿子从道上翩翩而来,穿过大门进入霍府。 卫焚朝飞身坐上堂前的八仙桌,双脚微抬,并未沾地。他借着火光打量霍府各处,神色淡漠,却又透着似有似无的眷恋,像是要将它们全都记在脑中。 今日,是他的生辰,也是他的忌日。 “你们究竟是谁!” “快放开本官!” 眨眼间,霍同庆与潘氏被黑衣人押了过来。 “放开他们。”卫焚朝冷冷地看着两人。那双桃花眼是软的,JSG眼底却是猩红的,往深处看像是死了的。“你们俩可认得我?” 自小义父告诉他,他生下来的那日便被亲生父亲杀死了。 十岁那年,他来过一次严州,特地找算命先生试探过两人,说他们曾有一子,当时,霍同庆脸色大变,直接将算命先生抓回了府衙大牢。 一番试探他才明白,义父说得对,亲生父母是真心要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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