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下身,打算检查检查她的伤势,不想她怀中护着个东西。 只听少女低声喃喃,“药,药,他的药……” 他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她怀里护着的是九死还魂草,霎时,他眼眶一热,温柔道:“我已经好了……” 然而昏迷中的少女什么都听不见,只是不住地念着,“药,他的,药……” 他想,她必是采药时摔下来的,身上一定受了伤。他沉思片刻,摸索着查看她的双腿,没想她自己给自己包扎了左腿。 “对不起,叫你受伤了。” 他自责地说道,心里很不是滋味,也从未体会过这种复杂的情绪。以前,师祖给他输了太多真气而晕厥,他也自责,但这两种自责稍微有点不同。 一个带着敬,一个带着心疼。 自己是喜欢她吧。像师父喜欢师娘那样的喜欢。 他俯身抱起她,轻声道:“小医仙,我带你离开这里。” “嗯……”昏迷中,少女应了一声,双手依旧抱着怀中的东西。“渴……我渴……” “渴?”他又将她放下来,探手往腰间一摸,空空如也,自己出来得匆忙,什么都没带,而这周边也没听到溪流声。 实在是没办法了。他抽出发髻里的木簪,毫不迟疑地往手腕间一划,再掀开她的面纱,将手腕凑近她唇边。 要不是现在漆黑一片,要不是灯笼灭了,他就能看到她的脸了。关于这事,他真心觉得可惜。 “喝我的血。”他摸着她的唇,用手指轻轻扒开,小心将手腕上的鲜血滴进她口中。 或许是真渴了,她喝了不少他的血。 等她转过脸,他才扯下衣袍包扎手腕,“也不知道几时才能走出去。”说着,他抱起她,没想刚走几步便撑不住了。 失去意识前,他尽量往后倒,生怕摔着她。 再次醒来时,他只觉四肢灌了铁块,动惮不得,眼皮也累地张不开。 “呜呜呜……”耳畔传来一阵哭声。 他费力地张开眼,第一眼看到她。此时,天已大亮 ,她正坐在他身边,拉着他受伤的那只手,双眼哭得通红,将面纱都打湿了。面纱黏糊糊地贴在她面上,隐约能看到她娇美的轮廓。 “小医仙,你哭什么。” 她拼命保护能救自己的药,他当然也愿意舍命救她。 “笨道士,大傻子,你怎么能,怎么能……”她哭得泣不成声,双肩一颤一颤的,满眼自责,“你,你……” 他不想她再哭,笑着安慰道:“一点血而已,没事儿,你看,我长得高,血自然也多。” 然而她听了这话后哭得更厉害,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落,跟个泪人似的。“你再说,我就,就不理你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别不理我。”怕她说到做到,他只得顺着她的意思往下说。 他不说,她还真就慢慢地止住了哭声,心疼地看着他的手腕,细声细气道:“疼不疼啊?” “不疼。”他坚决摇头,反问道:“你昨日从山崖上摔下来,疼不疼?” “嗯?”她眨了眨眼,长翘的眼睫上还沾着细碎的泪珠,楚楚动人,“我没从悬崖上摔下来,是抓着藤蔓下来的。” 抓着藤蔓下来的?他下意识看向她的腿,“那你的腿怎么回事?” 她低下头,左腿不由自主地收入裙摆,“被落石撞的。小伤,有我师父在,半个月便能好,还不留疤。” “半个月?”他惊叫出声,强行打起精神起身,“不成,我现在带你出去。” 她坐在地上,愣愣地盯着他的手,目露担忧,“你的手还伤着。” “我的手没事。”他担心她的腿,一把握住她的手,手上用力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倒是你,腿脚不方便,上来,我背你。” “不用,我自己能走。”她往后退了一步,果断拒绝他。 他也不管她同不同意,执意蹲下身,背对着她,“你走不快,还不如我背你。快,别浪费时间,等下雪了,我们俩就是想走也走不动。” “那,你背不动的时候我们就停下,歇一歇。”沉默片刻,她说出这样一句话,搭着他的肩头趴了上来。 其实她不重,就是他现在身子虚,背她有点吃力。 可同时,他又觉得自己心头很充实。 “小医仙,你衣裳里塞了什么东西,怎么软绵绵的?”她一上来,背上就好像压了棉花,这滋味很新奇。 “你,下流胚子。”她娇嗔道,拿拳头轻轻捶了他一下,跟着,身子往后挪了点,不让自己贴着他。 “我怎么下流了?”莫名其妙的。他被骂得一头雾水,反问道:“哪个字下流?” “哼。”她小声嘟囔,“反正就是下流。不准你问,也不准你说。” “……”他哑口。记得师父说,女子的脾气就是六月的天,阴晴莫测,你猜不透的,听她的就好。 两人不说话,安安静静地往前走。如今他身子虚,根本用不了轻功,若是强行用,怕不是要从半空中跌下来。 “小医仙,我们俩也算是共患难同生死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叫什么名字?”路上无趣,他便引着她说话。 “不告诉你。”她声音里有困意,身子渐渐伏到了他背上,软绵绵的触感随之而来,“给你三次机会猜,猜中了我就告诉你。” “那你不如让我大海捞针。”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起了猜她名字的劲头,“嗯,雪姬?” “不对。” 她俯身伏在他稍显宽阔的背上,好玩似的拨弄他鬓边的发丝,痒痒的,而他喜欢这感觉。 他转着脑子,自己又不是神仙,没头没脑怎么猜。“你先说你姓什么。” “笨蛋。”他说后,她低声笑骂,俏皮道:“告诉你就不叫猜了。” “行吧。”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没走几丈距离又觉脑子发涨。念及她的腿,他暗暗咬牙强撑,“医仙师娘姓虞,你应该随她姓,叫,虞雪。” “不对,还有一次机会。”她用手指在他背上点了点。“你怎么老猜雪,我名字里头没有这个字。” 还剩最后一次机会,他也晓得自己猜不到,索性不猜,而且,他的步履开始虚浮了。他清楚自己的身子,刚发作完寒症,本就是虚的,还喂了她那么多血,能撑着走到道观才奇怪。 “吼……” “嗷呜……” 蓦然,不远处传来几道野兽的低吼。 背身趴着的小人儿受了惊,登时将他抱得紧紧的,“小道士,有野兽,我们,遇着野兽了,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跑啊。”语毕,他心道不妙,旋即收紧双臂,加快脚步往日出的地方走。 不出十步,他视线模糊,四肢全使不上劲儿。 而这一次,他将她摔了。 “小道士,你没事吧?”少女翻过身,焦急地望着她,双眼水雾弥漫。 他急促地喘着气,眼前越来越黑,却还是用尽力气翻身将她护在身下,“别怕,我护着你,说不定那些野兽吃了我就不吃你了。” 最后一字落下,他便跌入了黑暗之中。 “不,我要跟你一起死……”恍惚间,他听到她的哭腔很重。 再次醒来时,他躺在自己的屋子里,师父告诉他,“你师娘已经带着她的小徒弟离开了,为师怎么拦都拦不住。” 他张开嘴,话都没说,师父一把将他背起。转眼间,他们便到了山门口。 师娘和她还在千层台阶上,没走远。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师父腰间的蛊玲和师娘腰间的蛊玲煞有默契地响了起来,她欣喜地转过头,定定地瞧着他。 他费力地张开嘴,一激动,一句话就这么喊了出来,“小医仙,你愿不愿嫁给我?” “哈哈哈……”一旁看戏的师兄们笑疯了。 “啊?”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反而是师娘拉了她一下,她才转过脑袋,背对着他,瓮声瓮气道:“我才不嫁给道士。” “我不是道士。”他急急辩解,声音都大了几分,“你别嫁人,等我五年,五年之后我就能下山娶你了。” 她拉着医仙师娘的手摇晃,似乎有些拿不定注意,过了片刻,她小声道:“等你的病好了再说吧。” 说完,两人继续往下走 她不答应,他心急如焚,追着又问一句,“你明年还来么?” 这一问,她还是没答,可她点头了。 他欣喜若狂,日日等着下个冬天到来,谁知这一等便是五年。 * 日上三竿。 霍酒词转醒,一动,哪儿哪JSG儿都疼,她只觉浑身的骨架都要散了。 想起昨晚,她面上登时一红。 先是喝了被下药的酒,又主动跑出寿宴,最后找了个陌生男人当解药。 她害怕地睁开眼,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年轻的俊脸,偏薄的唇角微扬,额前碎发被光照得轻轻软软的。 两人亲昵相拥,男人正瞧着他,见她睁眼,他面上闪过一抹窘迫,尴尬道:“小医仙,你终于醒了。” 平心而论,他长得很俊,自己不亏,但身为女子,霍酒词始终过不去心里那一关。她又羞又恼,不管不顾地朝着那张好看的脸打了下去。 “啪!” 这一声,清脆响亮。 万万没想到,她醒来的第一件事是给他一巴掌,裴知逸当场愣住,跟被人点了穴道一般。 打完之后,霍酒词也愣了。他方才叫她什么,“小医仙?” 小医仙……这样熟悉的称呼,好像隐藏在记忆中的某一处,很深很深,是她不曾触摸的地方。 “嘶。”她一深想,脑子就跟炸了一样地疼,加之全身都疼,又失身,她扯过破碎的衣衫,双手环抱自己,委屈地哭了起来。 霍酒词一哭,裴知逸的心都揪紧了,什么账也不跟她算了,手忙脚乱地开始安慰她,“小医仙,你别哭啊,是我不好,是我混蛋,昨晚我应该顾忌你初……” 那个字入耳,霍酒词脱口道:“你闭嘴!”她狠狠地瞪向裴知逸,恨不得在他身上扎个窟窿出来。 她一吼,裴知逸只好闭上嘴,深情的眸子往下耷拉,满脸写着“委屈”两个字。 “呜呜呜……呜呜……” 断断续续得哭了两刻钟,霍酒词才止住哭声,她偷偷瞄了瞄裴知逸。 不知为何,她竟觉得这张脸似曾相识。不过眼下不是纠结这事的时候,她得尽快赶回侯府,既然有人处心积虑害她,今天一定会闹开。 夕鹭一人待在惊春院,她如何能放心得下。 霍酒词久不说话,又是侧着脸的,裴知逸按捺不住了,悄悄偏头去瞧她。 “你……”霍酒词转过脸,恰好对上裴知逸焦急关切的目光,心头又是一羞,恼怒道:“你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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