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絮絮叨叨一堆,话里话外想将陆于渊和天水楼的干系往外摘,但她身上却穿着从天水楼换过的衣裳,这不就说明天水楼里有她惯用的物件儿,那天水楼是谁的还用想吗? 想到她穿着这身衣裳在顾衍跟前瞎晃,他那双百丈开外能射中飞禽的眼睛又毒又辣,定打第一眼就看出来了。 “呃……”她双手掩面,懊悔不已,真是说也不对,不说也不对。 “怎么了?”顾衍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衣衫齐整,站在她身后。 黄灯早就不见人影。 浴池里水汽氤氲,他的身影一团浓墨般,黑沉又具压迫力。 辛越看不到他神情,但能感觉到他在目不斜视盯着她。 走过来时,黑靴踏在那身换下来的衣裳上,一黑一白,如墨山倾轧。 辛越头皮发麻,站起来,脚下是暖玉莲心,可却手足无措,浑身的血液一股脑地涌上脸。 顾衍站在她身前,静默无语。 她心里细细地抽疼,泛起一层一层不知名的情绪,她知道顾衍在等什么,他在等她做一个全才,可她此刻真想做一个蠢才,什么都不知道的蠢才。 “辛越。”顾衍的声音听起来如极地寒潭,出口就冻得她生疼。 她后退两步,只觉自己站在万丈悬壁,往左是深渊,往右也是潭府,为难得要逼死人。 谁知,他下一句出口的却是—— “跑什么,过来抱我,伤口疼。” 辛越心里嗷地长呼一声,甚个深渊万丈,峭壁凌人,为难懊恼都化为飞灰。 他都知道,他知道她为难,知道她心里的尺度。 她猛扑上前,整个人在他脖子上挂着飞转了半圈,脚尖踮地,小鸟儿似的在他脖子上连啄七八下,脸贴到他胸口,千言万语,只能叫他的名字:“顾衍……” 顾衍声音坚定又深沉。 “辛越,今夜之后,你不欠他什么了。” “现在开始,只想我一人。” 辛越心中升起一丝疑惑,可他不给她问的时间。十指同她紧紧交扣,顾衍似轻狂,似急切地堵着她的嘴唇,在她的娇嫩唇瓣上重重辗转,厮吻。 宽大的绒毯落到地上,两道人影交颈相叠。 良久。 她推开顾衍,翻身在上:“别动。” 俯下身在顾衍的脸上一通乱啄乱啃,游挪往下,最后停在他的喉结,感觉到他的身子微微震了一下,再次警告:“别动!” 她启唇,在他的脖子上来回移动,轻咬慢啄。 顾衍的气息越来越沉,仿若一道紧绷的弓弦。 绷到极致,便是雷霆回弹。 辛越坐起身,居高临下,俯视他:“想不想要我?” 夜光壁散出微芒,青玉池水波荡漾,池底千万颗琉璃玉珠逸散流光,在梁顶投出流转光华。 辛越短暂地适应后,突然发觉。 他今夜很不一样。 他不慢慢等她,他在带着她,提心撞胆,直入云霄。 身下的绒毯又长又柔软,被辛越攥得一片狼藉,指缝间都残留了些许绒毛。 她被突如其来的猛烈节奏打得呜咽,腰被握住,长长的绒毯外突然伸出一只无力的手腕。很快,娇小手掌再次被迫张开,从上覆下来一双宽厚的大掌,同她十指相扣。 顾衍俯身吻去她情不自禁滚出的泪:“来一下?” “慢……” 一声短促的惊呼,辛越双手被按在地上,不得动弹,只紧紧扣住他的十指,指甲深深嵌入他手背,印出十个小巧的月牙。 她今夜来得太快,太急,毫无防备。脊骨弯成曼妙的弧度,鼻尖泛粉,抑制不住地打颤。 热意涌出。 发丝散在地上,犹如大片墨色的藻。 地上蓝田暖玉正中心,雕一朵青莲,青莲高洁淡雅,手腕横出,泛粉生艳,一片绮丽。 顾衍亲吻她紧闭的眼,眼睫潮湿,他不住地轻吻,近似虔诚地吻他的姑娘,松开手贴在她鬓边微微汗湿的发。 而手背青筋凸显。 她在咬他。 可他不等她。 暖玉雕的青莲美不胜收。 也有窈窕晕红,莲瓣一重一重收合,拢紧,突然又被一重巨浪扑开。 一轮新的征战。 不知过了多久,顾衍挽起她的发,用一只墨玉簪固定。 沉入青玉池中,池水温热,氤氲雾气里,她伏在他肩头。 青玉池里的兽首凶狞,池子里的浪花一潮一潮涌过去,不断扑湿它。 水面没过辛越的胸口,她脚尖点地,面对池壁,手肘靠在池壁上,时不时滑落,指尖不断划过温热的水面。 腿已经打颤,身子受到水的浮力,又有一力将她顶起,顾衍把她的上身扳起,反手扣着她的下颌,让她侧头,从侧后俯下头亲吻她的嘴唇。 辛越意识迷离,无法回应他的吻,眼睛半阖,水雾泠泠,承受,承受他的吻,承受他炽烈的气息。 顾衍额上的汗沁湿鬓发,划过他眉峰上的伤痕,些许刺痛,激得他更狠辣,汗水滴落池中。 嗒。 辛越忽地一阵轻松,接着被翻转过来,再被抱高,她顺势抱着顾衍的头,双手伸入他浓密的黑发中,脊背弯了一下,用纤弱身躯把他的脑袋紧紧抱住。 惊涛拍岸。 再一次打湿他。 辛越的气息一次比一次短暂而急促,同她的身子一般。 脖颈后仰,纤巧细嫩,上面红梅点点。 顾衍的嘴唇贴在她耳珠,轻轻嘶吮,辛越忽地发出小兽般的呜咽,猛地往前倾紧紧攀住他的脖子,一口咬在他肩上,在他后背留下道道指痕,眼泪随之扑簌簌落下。 灼热地打在他的肩头。 辛越从颤栗中找回一点神智时,顾衍已经将她放在床上,盖上薄毯,手里捧一只紫玉药瓶,挖出一团药膏,探到薄毯中给她涂上。 她抱着被子,连他正经涂药的手都承不住,猛地屈起膝盖,又打湿了他的手心。 顾衍眸底发红,额头青筋暴起,忍着不去看她潮红的眼角,竭力深吸了一口气。 扯过帕子擦干手掌再挑出一团药膏。 辛越呼吸急促,羞得脸颊滚烫。 两个人火热热对视。 顾衍低下来亲她的眼睛:“闭眼,你这样,我想再来一次。” 辛越抬下巴啄一下他的嘴唇:“其实不疼,不想涂了。” “不行,”顾衍躺在她身旁,“忍忍,别动,很快,否则明日会疼。” 她扯起薄毯把头埋进去:“我不行……我控制不了……” 顾衍分散她的注意:“一会吃点东西,虾糜蛋羹,还要什么?” 辛越探出头,露出水杏一般的眼和泛红的鼻尖:“渴。” “涂完药给你拿水,还要什么?” 辛越揉眼:“就是渴。” 一边说话,顾衍极具耐心地再次尝试,将药一点点地涂进去,要控着力道,额头上又沁出薄汗,声音嘶哑至极:“放松,放松,别咬我……” 最后,涂完药,两人都历劫一般,松一口气。 辛越累极,瘫软在他怀里,脑中一片混沌。 顾衍在房中,一向很讲究情调,讲究一个循序渐进,引导她,爱护她,轻柔地触碰她,只有在双方都情难自禁的时候,他会流露出一些让她觉得刺激又有些害怕的兽|性,烈性,狠劲。 今夜大不相同,一来就十指相扣地按着她的手,待她适应,就几乎是挞伐式的索取、占有。 可他的手指穿过她发丝时,落在她额心的那个羽毛似的吻又好似在害怕。 真是矛盾,她琢磨不透。 女子都有规律的小日子,辛越想,男子许也有,顾衍的情绪数年如一日地平缓,上一次如此剧烈地波动还是在二人云城重逢之时,他这个周期,委实有些长,就是不知健康否。 * 翌日午后,晴天丽日,园柳鸣禽,七子湖上粼粼波光,映照金堤。 仆妇小厮来来往往都低眉垂首,步伐慢挪,目光闪烁。 若从心花的视角,在半空往下看,往来洒扫料理庭园的仆妇小厮,在听竹院外行程一道圆弧形的人流。 人流淌得极慢,往来窃窃交谈,目光中阴晦闪烁着八卦——听说听竹院响了一晚上的惨叫声哩! 黄灯从听竹院出来,一长条的仆妇小厮,提着水桶的,拎着扫帚的,还有的只捏了一块抹布就往这边凑,目光齐齐投过来,她淡淡扫了一眼人群,众人一顿,立刻拔腿如风四散。 黄灯轻嗤一声,听竹院清幽,远离主院,两位主子都忘了提要把辛少爷安置到哪处院落,黄灯便做了主,以她看来,安排客人住哪里,其实是一门学问。 夫人侯爷是主子,住匠心巧构,最为清雅舒坦的正院。 丘云子住半坡上,能得一大片药田,紧急时将他一脚往坡下踹,骨碌骨碌地省事。 暗卫住两排四方院落,供吃供喝远离主院。 辛少爷么,又要清净卧床,又能嚎翻屋顶,自是往偏僻处安置了。 故而黄灯将他安排在了正院……隔了一片湖,遥遥对望的听竹院,由他喊破了嗓子,夫人和侯爷也不会听得一二声。 她以为这厢安排十分稳妥,今日特地去探视了一番,再报给夫人时,夫人正往侯爷额头上抹药膏子,夫人也觉十分稳妥,侯爷还赏了她一柄锋利匕首,听闻是件神兵,杀人放血时匕身上连滴红都不会沾。 她喜滋滋地揣着赏出去了,侯爷吩咐她往崔家去试试手。 简直双喜临门。 辛越在铜盆前净手,扭头问:“我去瞧辛扬,你去不去?” 顾衍瞅一眼她裹得严严实实的披风,刚坐到书桌后头去,闻言半句话不敢多说,直接应道:“去。” 辛越擦干手,指了下桌上摞得高高的折子文书,妄图用公事留下他的脚步:“你忙你的呀,我去去便回。” 其实她心里还存着事,不大希望顾衍同行,因为这个事还同他有关系。 人际往来里有个规矩,两人若要凑在一处说第三人坏话,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傻到挑第三人在场时说的。 辛越以此推彼,觉得若是两人要凑在一处探讨第三人的行止诡异之处,定然也不能让他在场。 她昨日里历了一番险,受了一下惊,忧了一回心,丢了几回身,今日同顾衍之间有些不对劲,这不对劲在哪,她说不上来,只能从一些小事上琢磨。 譬如今日一早,惯常都是红豆服侍她穿衣,顾衍非要来抢活,连绾发都不假他人手; 早晨她实在不大有精神,窝回床里睡了个回笼觉,睡前顾衍在床头,起来时顾衍竟然在床上! 午膳时,夹菜端汤就不说了,连个小河虾都要给她剥壳,要知如今的小河虾就半截小拇指大,吃的就是一个嘎嘣脆香,给他一剥,小河虾只剩米粒大的肉,饶是这样,他还剥了半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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