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她在渭国同一名叫喻霜的女子交好,她借着陆于渊的势,垄断着临尧城的丝绸生意,天南海北地跑,见识奇广,谈吐不俗,二人颇为契合。她喜好美食,三不五时地带了新鲜样式来给她尝鲜,当中一道姜丝梅子深得她心,姜丝的辛辣被酸甜味中和得刚刚好,如今大齐宫里竟也能做出七八分味道,她吃得欢快,很快翠玉碗就见了底。 她瞥了一眼顾衍桌上的翠玉碗,复又转过头。 很有骨气。 顾衍同西南王说完话,见辛越还是一脸疏淡神色,吃了一碗姜丝梅子,嘴唇鼻尖微微地泛红。 她这样耍赖,闹脾气不理他,自知不占理,又偏不讲理的样子真气得他额头发紧,诸般国事都没有她这样难搞。 宴席很快结束,满殿的人都走完了,辛越被娘亲招了手唤过去。 没想到母女二人年后第一次见面竟是在宴上,辛夫人拉着她小声叮嘱:“过完正月再回来,让你爹娘清省点!” 辛越诺诺称是,心里盘算着有必要跟顾衍提一提这个事。 二人简短地叙了些琐事,辛越得了一筐嘱咐。 扭头一看,顾衍被西南王缠着不得脱身,便坐在位子上等了他一会。 拿起茶杯时身子突然一僵,滞缓地将茶杯搁下,小心翼翼地起身,飞快地往外走,经过顾衍身后时被一只大手拽住,听得他对西南王说:“本侯会斟酌,天色已晚,就不多陪了。” 西南王那边不知回了什么,哭丧着脸叽里咕噜,辛越无心听辨,脸上带了急色,一边扒拉他的手,一边真心实意地说:“你们谈你们的呀,我先回文华殿等你。” 顾衍的手被她胡乱扒下,最后同西南王交代了两句也追了出去。 柏梁台的玉阶映着清冷月光,一身冰蓝宫装的辛越越走越快,最后直接提着裙摆往下跑,曳地长裙拂过玉阶,荡起圈圈波纹。 长长的玉阶尽头,一道天青蓝的身影斜靠在一旁,守株待兔。 傻兔子低着头往下跑,一点也没看到。 辛越匆匆跑下台阶,抬头正要找个小宫女问个路,手腕突然一紧,她的身子被拉到一旁,手里多了一个小盒子。 这一番动作让辛越的眉头皱得更紧,她抬头看了一眼,将盒子往人手里一塞:“我没空同你掰扯,撒手。” 陆于渊显然没打算松手,盒子又塞回她手心,“是姜丝梅子。你在找谁?四旁的人让我支开了。” 她捏着盒子,急得眼圈都有点红,看着他问,“文华殿往左还是往右?” “往左。” “撒手。” 陆于渊松了手,在她身后问:“最近还犯不犯困?” 她撂下一句,“不会,你顾好自己罢,看着病怏怏的。” 片刻后顾衍从玉阶上追下来,冰冷的眼神扫过他,一步不停往前奔。 出了柏梁台,往左疾奔,一下就追上了辛越,从身后将她揽在臂弯里,“怎么走得这么急?” 辛越形色仓皇,有些紧张,挣了一下肩膀,一刻也不能多停,“回文华殿。” 顾衍瞥见她手里的盒子,再看她一脸不耐的神色,再是巍然不动安如山的性子,此刻也被激出了几丝火气,声音重了几分,“辛越!” 这样羞人的事怎么说! 她转头就见顾衍一脸怒容,一股委屈冲天而起,不服气地顶回去:“你这么凶做什么!” “我不喊你,你埋着头准备冲回去?知道文华殿在哪儿吗?” 说着不等辛越反应,上前几步将她横空抱起,沉着脸往前走。 那股不妙的感觉越来越重,辛越顾不得气,满头是汗地催他,“再快点……” “究竟急着回去做什么?”顾衍脚下没停,声音却已经和缓许多。 辛越咬了咬唇,脸往他怀里一转,十分难以启齿的样子。 “葵水……” …… 步子停顿了一下,随即拔得飞快。 她头一次被葵水逼得这样狼狈,窝在文华殿偏殿的床榻上,捧着一小杯热水思索人生。 外头窸窣说话声传进来,“侯爷,夫人今日的药。” “拿走。” 她的鼻子轻轻哼了一声,顾衍迈了进来,俯身看她的脸色:“疼不疼?” 辛越盯着他的眼睛,嘴硬道:“不疼。” 他的手从锦被下探进来,她唬了一跳,“你做什么?” “帮你捂捂。” 在她的小腹处碰到了一个硬物,散着温热,他的手一顿,听到辛越得意的声音,“有手炉子,不用你捂。” 下一刻,手炉子被拎了出来,连同杯子被搁到一旁。 他的手覆在她的小腹,身子躺上来,另一手撑在耳旁,闲散的姿势,做来却莫名蛊人。 “身子不适怎么不与我说?” “你在同人说话。”她看着帐子顶,心不在焉地回答。 顾衍:“气我让你喝姜汤,还是不好意思告诉我?” 辛越瞥他一眼,再飘回帐子顶,让他自己体会。 顾衍:“辛越。” “怎么?” 他凑到她耳边,“我方才是不是这样喊你了一下?” 辛越想起就气,翻个白眼,“方圆十里,响彻天际。” 顾衍低笑,说:“怪不得这几日脾气这么大。” 她干脆翻过身去,用后脑勺对着他。 灼热的唇印在她的耳边,“是我太急了。阿越乖一点,能喝下药便喝一些,我让丘云子给你制些药丸子,添几道药膳,我陪着你一起吃可好?若是有脾气,尽管往为夫身上招呼。” 辛越哼哼两声,抓起他的手放在脸颊下面压着,表示勉强同意。
第76章 、跑? 次日回了定国侯府,辛越认认真真展开了三省吾身: 一省这两日的脾气来得怪; 二省竟连姜汤、药汁都喝不下去了,如此娇气的模样可不似她; 三省竟在宫宴上朝顾衍使小性子。 省了一番之后,她将这些缘由都归结到了唯一的变数——葵水上,葵水使人瞬息万变,葵水使人面目全非。 如今坐在正屋桌前,已然心宽气和,百郁皆通,辛越思索着如何扳回一城,回到从前模样,便大手一挥,让黄灯将药端来。 不成想放话的时候有多威武,操作起来便有多受苦。 那浓稠苦涩的药液一入口,就开始撺掇她的脏腑脾胃造反,捏着鼻子含了一口,转头就抚着胸口全呕了出来,呕得肩胛颤抖,小脸煞白。 芋丝登时就吓出两行泪,急忙让十七去请丘云子。 顾衍赶回内室时,就看辛越侧着躺在床上,气息虚弱,萎靡不振的样子,看见他第一句话就是,“顾衍,我再不喝药了。” 他坐到她身旁,指节抚过她苍白的脸颊,道了声好。 辛越翻过了身去,不消片刻便睡熟了过去。 丘云子背着药箱出内院时,正瞧见长亭朝他摆手,拐了个弯便进了书房。 一进去便看见侯爷站在桌前,对着桌上几张薄纸思索,神态严谨得像在考虑什么军国要事。 见了他就点着桌案,蹙着眉头问:“夫人近日喝不了药,何故?何解?” 丘云子这些日子也愁,药都是从他这走的,夫人一顿的要药熬个两三副,他还能不知吗,前些天好歹还能喝下去,今日竟直接吐了个干净,他都不得不怀疑夫人是不是吃错什么东西了。 不喝药生龙活虎,喝了药有气无力,这算个什么事? 他老人家想不明白,只好将思路一一铺开,如实告诉顾衍。 顾衍眼底更是幽深,她的一应饮食都在府里,便是宫宴上,也无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脚,吃错东西…… 温灵均! 辛越一日软软绵绵,连屋里都未踏出半步,不晓得前院的门槛都快教人踏平了。 随侍的丫鬟都在内院忙活,自也没有发觉,有敏锐如黄灯嗅到了几抹不寻常,悄悄摸出来问门口的十七:“今日可不大寻常,拱门后门怎都多了人守着?” 十七目视前方,平淡答道:“不知。” 黄灯忍了忍,又道:“去探一探。” 十七犹豫地看了眼屋内。 黄灯了然:“没事,我守着夫人,不会有事,你且悄悄地去。” 十七转身跃上了屋檐。 半刻钟后,十七回来了,面色一如往常的冷淡,只是步伐有些踉跄,发丝落了半缕,黑衣上剌开了两道口子,隐约可见红痕。 黄灯吓了一跳,“出什么事了?” 十七朝她摆了摆手,“无事,安心吧。” “谁将你打成这样?” 十七的脸上这才显了几分懊恼,“还没到外院,就让老七发现了。” 黄灯心里悚然一惊,又听到他说:“就瞟了一眼,短亭带着他的班子都到了。” “你别声张,去换个衣裳,侯爷若是传你,我同你一道去请罪。” 这一折腾,直到入夜前院也是一派诡异的安静,无人来传,到得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二人才发觉侯爷身边那些隐匿多年的老家伙都现了身,府里的守卫多了两倍,连小厮都有了些许熟面孔,侯爷这是将半个永夜的人都调来府里了。 * 辛越稀里糊涂地睡了一日,到正月十七清早,天光都还没透白,她便睁开了眼,轻手轻脚地从顾衍身上爬过去。 帐子还未撩开,脚踝就被一只大手拽住。 她回过头,迎上一双清明的眼眸,“怎么这么早?精神如何?” 辛越有点窘迫,小声说:“挺好的,我要更衣。” 顾衍一下就坐起了身:“我帮你。” 辛越忙摆手,臊得恨不能钻出去:“别,别,我让芋丝进来就好了。” 顾衍会意,松了手看她撩开帐子爬下去,不由好笑,她有时看起来不拘小节,有时候又瞎讲究得厉害,不过,停了一日药,她的精神确实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辛越这么早起,连三个丫头都吓了一跳,洗漱完,红豆正用细挑子从斗花彩蝶的瓷罐子里挑出一团细腻柔白的香膏,细细地敷在她手上,用手心的温度一下下轻轻揉按着辛越的手。 辛越伸着手,看着手上覆满白色的香膏,在红豆的揉按下慢慢变淡,柔腻光滑,娇娇嫩嫩,只有掌心虎口有一层薄薄的茧。 照顾衍这么养下去,这薄薄的茧早晚也得磨没了。 她看了眼空空的床榻,偏头问:“顾衍呢?” 红豆:“侯爷在前院打拳。” 外边日头刚刚升起,昏黄同云幂幂。 她歪在廊檐下的美人靠上,一手垫着下巴,看树下一身黑衣劲服的男人。 动身进步如虎如豹,脚打飞踢落步似钢,拳如流星携风带势。 她男人真威猛!榻上她输得心服口服。 看得正在兴头上,顾衍却突然收了拳,抓起长亭手里的热巾子就往她这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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