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山银针是好茶, 一年也不过是供出几两, 便是宫中也没什么多余存货,虞相倒是大气,去年就给他送过君山银针。 为臣子的,一切皆仰仗天子, 可若是你过得比天子还好, 那便是掉脑袋的事。 “王来,你如今是什么都敢收了?” 王来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跪下磕头,“奴才不敢!奴才不敢!是陛下您喜欢这茶, 奴才才斗胆藏了些, 还请陛下赎罪!” 他抖如筛子, 盛帝眯了眯眼。 太子本分,可虞相却是不安分的, 日后若是太子继位,难保虞相不会外戚掌权,若是太子妃再生了皇子,那他们沈家的江山,还姓沈吗? 虽然他对太子有诸多不满,可心爱的二皇子是个不中用的,大好河山不能断送在他这里。 “王来,研磨。” “是。” 王来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为陛下磨墨,他跟着盛帝有二十年了,盛帝信任他,便是有些毛病也不会太过苛责。 毕竟王来从不敢阳奉阴违。 他这头伺候完盛帝写下圣旨,转眼便有一道密函送去了东宫。 沈渊渟接过密函,看了眼便借着蜡烛烧了个干净,虞相谨慎,可也是谨慎害了他。 盛帝不如以前英明,虞相这般让他看不清深浅的,自然是活不了多久。 果然,圣旨一下,风光了十几年的虞相被摘了乌沙,还被发配三千里,罚男三代不可入士,女子三代不可进京。 这是从根上铲除了这一脉。 君王最忌讳底下臣子心大,虞相这些年做得太过。 虞相出京这一日,虞慕雪在兰庭院外求了好久,她虽是虞相嫡女,可已嫁于了皇家自然是能免除责罚。 她求了很久,比那一日还要狼狈,可沈渊渟终究是未见她。 这事虞时娇并不知道,东宫上下没人敢在她面前多嘴,且她今日不在兰庭院里,而是去见了乌云。 见乌云虽是消瘦了些,可精神是好的她才放下心来,两个人凑在一同说话,乌云神神秘秘地对她耳语。 “你怀孕了?” 虞时娇好奇地摸了摸乌云的腹部,腹部上有一个小小凸起,若是乌云不说,想必没人会知道。 “嘘!别被人听见了!” 乌云捂住她的嘴,示意她小点声。 即便是在自己寝宫里,可她还是十分谨慎,进宫的这段时日,她早已经领教过大夏后宫这些女人的厉害。 本以为她是西戎公主,日子不会多难过,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是没有哥哥亲自交付给她的两个婢女,她怕是早就着了别人的道。 西戎人信奉兽神,孩子便是兽神的儿女,即便是怀的敌对部落的孩子,生下来后也不会被排挤,他们是兽性难去的族群,只要是在部落里降生,那便是部落的孩子。 因而即便这个孩子不是自己喜欢之人的,乌云还是很期待。 哥哥说过五年内会来接她,她会保护好自己,不叫任何人害了她和孩子。 乌云摸了摸小腹,虽然还未感觉到孩子的存在,但她心中有无限期待。 虞时娇也有些好奇,她对这个小生命的到来有些期待, “那日后我能和你一起照顾她吗?” 她眼神亮晶晶的,还是同幼时一样,乌云好笑地捏捏她脸颊。 “我自然愿意同你一起照顾,可我要回西戎的,到时候我怎么把你带回去?” 她不清楚娇娇和太子之间的事,只以为两人是两情相悦,之前种种不过是误会,说这话也有些玩笑的意味。 虞时娇沉默了片刻,道:“我同你一起去西戎吧。” 她说得认真,乌云愣了下,还是回道:“当然可以,我们西戎人是住帐篷的,到时候你可别住不惯。” 提到故土,她眼里亮晶晶的,有一种明媚的神采,“每年我们都会选出部落勇士,部落勇士善骑射,奖品便是一对鹿角,拿着鹿角向心爱的姑娘示爱是我们那里的传统,你这样的小美人去了,怕是部落勇士们会发了疯般去抢鹿角。” 她越说越兴奋,“不过你可别理他们,一个个都心思糙得狠,一点都不好玩,我带你骑马去看草原上的落日,还能去祸害嬢嬢家新生下来的小羊羔……” 她说得很多,絮絮叨叨讲了不少西戎的事,连小时候骑小马驹摔倒后掉在牛粑粑上这样的丑事都说了出来。 “娇娇,我想家了。” 乌云忍不住哭出声,她想她的父兄,想回西戎。 宫里确实很大,可实在太冷清了,便是想要跑马也不行。 虞时娇抱住她,像幼时一样安抚被拐走回不去故土的乌云。 两个长大的姑娘像幼时一般挤在一起,讨论着小时候的事,虞时娇还和以前一样替乌云抹眼泪,告诉她, “你会回去的,我日后带你回去,到时候你来教我骑马。” 乌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抱住娇娇,心里想娇娇安慰人的功夫还是同以前一样,半点没有长进。 小时候五六岁大,粉嫩嫩的小团子会像现在这样,告诉她不要怕。 乌云反抱住娇娇,学着媖姨的样子抚摸她的柔顺的头发,“娇娇要过得开心,等我带你去西戎看落日好不好?” 虞时娇眼眶瞬间便红了,她哽咽着说不出话,只能点点头。 两个像幼时一般,一待就是一整天,直到傍晚虞时娇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从乌云殿里回东宫路上,虞时娇遇上了裕世子。 雍亲王是太后亲自抚养,与天子一同长大,身为雍亲王世子,裕章自然时常能出入宫中。 “裕世子有礼。” 她和这位裕世子见过几面,想了想还是打了招呼。 裕世子朝她点头,模样还是一派的温润如玉,手上拿着一柄折扇,玉冠束发,丰神俊逸。 “虞小姐,我今日是特意来见你的。” “见我?” 虞时娇有些诧异,她自认与这位裕世子从无交集。 裕章也未多言,他掏出一块环佩,环佩上挂着一个‘安’字。 此物虞时娇自然认得,这玉是孟大哥母亲留下的,从不离身,现在又为何到了裕章手里?
第39章 槛花笼鹤 “是九安托我来见你的。” 虞时娇握着手里的玉佩心绪难安, 她离开前未能见到孟大哥,说好的一同去吃的元宵也没能吃上,甚至还险些害了孟大哥。 同孟大哥在一起的三月里, 她早已把孟大哥当成了自己的哥哥。 可她此前从未与裕世子有过交集, 也未听孟大哥说起过裕世子,他的话真的能相信吗? 似是看出她有疑虑,裕章道:“不知虞小姐能否借一步说话。” 他们如今在一处僻静的小路上,有草木和假山遮掩,除了琴音和裕章的小厮外再无旁人。 “琴音,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她跟着裕章走到枝繁叶茂的大树底下,接着丛木作遮掩, 还算安全。 “不知你是否记得, 幼时你曾走失过一次。” 虞时娇自然记得, 自娘亲去世, 她失去了娘亲离世的记忆,只以为娘亲是去了远处。 有一日她想娘亲想得紧,便偷偷从相府里溜出去,跑到了大街上。 那是她头一次自己去外面, 街道的人很多, 络绎不绝的人让她看不到头,她只能躲在一处小巷子口里,像只躲在洞口的兔子般畏畏缩缩。 还是一个哥哥把她送回了家。 哥哥还给她买了好吃的糖葫芦,告诉她长大后才能自己去找娘亲, 下次不可自己再出去了。 难道……“你是糖葫芦哥哥?” 他一提起, 虞时娇便觉得裕章似是有几分熟悉, 时间隔得太远,她早已记不清糖葫芦哥哥长得是何模样, 可记得这一件往事,大概只有他们两个了。 裕章好笑地点点头,没想到自己在她眼里竟然是糖葫芦哥哥。 他请她吃了那么多好吃的,花光了月例,却没想到小丫头记住的只有街上几文钱买的糖葫芦。 “这下可以相信我了吧?” 裕章望着她的桃花眼里带着几分笑意,眸底皆是挥不去的欢喜,“我早在祭祖时便认出你了。” 隔着湖泊遥遥望那伞下少女的一眼,裕章就确定了,曾经粉雕玉琢的小丫头已长成窈窕的姑娘了,也连同他的心一起勾走了。 他这些年总记得她,担心相府会不会饿着她。 他提到祭祖,虞时娇原本欢喜的心情忍不住沉郁下来,她低垂着眼睫,扯开话题,“那裕世子是怎么才有孟大哥玉佩的?” 她叫孟九安孟大哥,面对裕章却只生疏地叫裕世子。 裕章眸底划过一丝失落,但还是道,“孟九安曾欠我一诺,我知你在东宫艰难,便特意拜托了他来照顾你。” 这话里的情意昭然若揭,虞时娇不解地抬眸,被裕章眼里的灼热意味烫到,她避开眼,道“多谢裕世子。” 她回避的意思太过明显,裕章只能收敛起自己的情意,转而说起正事, “太子手段阴狠,并未良人,当初他利用你中毒一事除了钰贵妃,连带着也让四皇子得了陛下厌弃,后来又用巧计拉拢西戎部落为他所用”裕章表情急切,“娇娇,我相信这些你未必不知道?” 知道不知道,又能如何? 虞时娇早有猜想,即便是这次被带回来,她也觉得沈渊渟未必没有自己的谋算。 可如今,一切都太迟了,她不是不想逃,那一日小桃村发生的血案就像是印在她脑海里,她害怕,恐惧逃跑。 “娇娇,若是你想离开,我和九安势必会想出一个万全之策,你不必担心。” 直到回到东宫,虞时娇都在想裕章说的话,踏入兰庭院前,她嘱咐道:“琴音姐姐,今日之事还请你不要告知殿下。” 她说的是遇见裕章的事,琴音沉默良久,最终还是点点了头。 回到兰庭院时已到了晚膳时间,沈渊渟难得在。 虞时娇见到他,也未有什么反应,比起一开始回来时同他一桌吃饭便忍不住作呕,现下她只当做看不见。 知道她怕,沈渊渟也从未冒进,反倒是一点点让她习惯。 两人算是吃了一顿自回来后唯一一顿晚膳。 “娇娇今日出去可碰到什么了?” 沈渊渟眉眼含笑,饭后似乎只是不经意地问起,可却叫她身体僵硬,惴惴不安。 “今日去见了乌云,乌云她很好,还请殿下传信给哥哥,叫他放心。” 她放下筷子,低垂着眼睫,尽量叫自己说话的神情与平时一般无二。 “是吗?”沈渊渟眸光落在她身上,眼底尽是阴霾。 “今日这道鸽子汤不错,殿下尝尝吧。” 虞时娇盛了碗汤,对沈渊渟勉强勾起了一个笑,这是她回来后第一次对他笑。 “娇娇,”沈渊渟声音暗哑,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娇娇是在关心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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