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才不像一开始那般疾言厉色。” 虞夫人想起虞时娇的相貌,那副面容和她生母像了六分,余下的四分更是青出于蓝,这世间的男子,少有不爱美人的。 选她嫁进东宫时,她也犹豫过,太子势弱却未被废,陛下又点了名要他们家的女儿…… 她想得浅,可虞相倒是心里门儿清。 陛下从开始要的便不是嫡女,上头的这位并不想让他们这些臣子过早地站队,却也不想助长了其他皇子的气焰。 太子如今正是制衡朝堂的靶子,陛下真正属意的是谁尚未可知。 虞相略微沉吟了下,才嘱咐道: “此次祭祖,你带雪儿同去。” 虞夫人有诰命在身,是正经的二品诰命夫人,祭祖这样的事她自然是能去的。 虞夫人知道陛下疑心病重,最忌讳有人结党营私,余下的几位皇子各个谨言慎行,不敢行差踏错一步。 但此次祭祖,沉寂了这么久的太子被委以重任,其他几个皇子又怎能安心,这几天怕是要搅得江北城中没人能睡个安稳觉了。 但愿此次祭祖能顺利。 和她想得不同,祭祖之事并未出什么岔子,反倒顺利得不像话,回程却耽误了。 天降暴雨,祭祖的一行人便只能在山脚下的法泉寺内借宿一晚。 法泉寺是国寺,平日里也会接待身份尊贵的香客,寺里环境清雅,厢房众多,还有独立出来给贵人用的小院子。 虞时娇自然是和殿下分到了一处小院子。 这处院子靠着后山,转过一处断崖就有一片湖泊,小院里只有两个卧房。 她原本是怕殿下的,但这几日接连睡得不好,唯有殿下来时才睡得沉些,便不如一开始那般怕了。 雨已经下了一天一夜,和殿下处在同一屋子叫她浑身不舒服。 第二天雨势小些,她便大着胆子去外面转了转。 春雨如丝,她执着一柄青伞转过断崖,路上琴音已问过了寺里的小沙弥,不过走了半刻钟便到了湖泊边沿。 她今日穿了一件青色云锦长裙,早先祭祖用的服饰已被换下,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轻巧灵动的发髻,发丝均被挽在耳后,发间插着一柄紫玉珍珠蝴蝶兰的簪子,流苏轻摆,与执着的伞晃动一致。 有几位宗室子弟起了雅兴来湖边观景的,围在凉亭里看着雨丝滴滴答答垂落,湖里的鱼一下下从水面跃出来。 不少公子哥们带了投喂用的鱼饵,百无聊赖地往湖里丢。 国寺里禁酒,即便是宗室子弟也要守礼,玩乐惯了的世家子们多少有些不适应,其中一人烦躁地转头,一回首便见一位容貌清丽的佳人立在湖边整理弄湿的裙摆。 虞时娇生得好看,双眸好似秋水剪波,眸里含着的水似雾气,柳眉微蹙,脸庞急得红了,却又拿裙角上的污渍无可奈何。 似是注意到有人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抬头便见正在湖边临亭赏雨的几位宗室子弟中有人在看他。 隔得不算近,她察觉坐着的一位目光柔和,可另一位眼神却在她身上打转,眼神让她颇为不舒服。 “裕世子,你在看什么?” 常和裕世子混在一处的是理亲王家的嫡次子李岩,他平日里便混惯了,顶上有个大哥承袭世子之位,平日里便是打马游街,母亲又和宫里的贵妃是亲姊妹,行事颇有些不忌讳。 他顺着裕世子的目光看过去,最先见到的便是蹁跹的绿色裙摆,随着视线上移便是一张难忘的美人面。 察觉到这人的视线,虞时娇在琴音的提醒下浅笑点头示意,没有再上前。 湖边的泥泞走得艰难,现下雨又越来越大,她也不便在这里多留。 她走得快,但留给理亲王嫡次子李岩的震撼却不小,他回过神时只见到那青色的伞面从断崖处转了回去。 “那是谁?” 李岩颇有些魂不守舍。 裕世子自然知道他问的是谁,“是陛下亲自赐婚的太子妃。” “原来是她……” 李岩心下琢磨着把这美人儿弄到手的几率,祭祖时礼仪繁琐复杂,他烦不胜烦,哪里还有心思去看这位太子妃,差点就错过了这位不可多得的美人。 李岩的魂都跟着飘走了。 身旁的裕世子叫了好几声才回神。 法泉寺厢房的主卧内大多放着供奉的神佛,沈渊渟住的这一处也不例外。 这一处供奉的是大势至菩萨,菩萨眼皮下垂,有悲天悯人之态,手臂颀长,双脚带环,手持莲花。 应元进来时,沈渊渟正双手合十参拜,他眼睑也是下垂的,玉质金相的面孔上未见丝毫波动,闭上眼神情虔诚,只向下参拜时睁开了眼。 眼里一片幽深,寒潭般的眼神深不见底,淡漠得仿佛面前神佛皆不存在。 “主子,准备好了,今晚便能动手。” 沈渊渟颔首,轻轻动了一番手心里的佛珠。 雨,越下越大了,入夜便有惊雷作响。 暴雨倾盆,四周闷闷的,清脆的雷响夹杂着长龙之势,把整个天幕撕开。 虞夫人站在窗棂里,只微微敞开一点便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她望着窗外的雨帘,心里惴惴不安,总觉得要有什么事发生。 这一夜注定不平静。 虞慕雪学着母亲的样子站在窗棂边往外看,不解地合上窗户,防止风吹进来母亲得了风寒, “母亲,您怎么了?” 她是自小长在虞夫人身边的,自然明白母亲此刻有顾虑。 虞夫人难得叹了口气,似是有些后悔,“雪儿,若是当初你嫁入东……” 她话还未说法,便听‘崩’地一声……
第7章 事变 “山崩了!” “快逃!夫人快跑!” “啊!砸下来了……” 顷刻之间,房屋便被撕碎,法泉寺上悲天悯人的神佛救不了众生,所有的一切随着飞沙走石被倾覆。 虞时娇披着一件外套,鞋子还未穿好便被琴音拉着向外逃。 “虞小姐快逃!山崩了!” 虞时娇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大地震颤,整个人都站不稳,九死一生逃出厢房时,房梁已被滑下来的飞石压断了。 转眼间一间屋舍便沦为废墟。 暴雨还在一直下,她使劲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耳边全是急履的脚步声,呐喊声。 她未见到殿下! “殿下!殿下在哪里?!” 她抓着琴音得颇为用力,语调都是颤抖的。 “虞小姐快跑,殿下自有安排。” 琴音衣装完好,并不如虞时娇一般衣着狼狈,她只顾着拉着虞小姐飞奔。 虞时娇回头只看了一眼便觉得肝胆俱裂,昨日还是云霭风静的龙泉寺已是满目疮痍,他们住的厢房更是一片断壁残垣,横尸遍野。 耳边的震颤声,鼓噪,飞沙走石的碰撞声,四处都是嚎叫声,世家夫人和小姐衣鬓散乱,只顾着往前跑。 山崩以不可抵挡的速度摧毁着一切,她跑得鞋都掉了,连脚底磨出了血都不知道。 这是虞时娇第一次面对死亡的威胁,在天灾面前,任何人力都无法抵挡。 她跟着琴音随着其他女眷一同逃命,努力忽视耳边的啜泣声,风声烈烈,她根本来不及思考,只能一味地抓住生的希望。 “雪儿!雪儿!” 一个熟悉的声音近在耳畔,她愣怔着,想不起是谁,转首却见断崖上似是有人,雨幕太大,她看不清,只觉得那人像殿下。 又是一声惊雷落下,虞时娇只觉得心脏像是要蹦出来了,来不及思考是不是看错了,只觉得她好像要死在这里了。 她想到了娘亲,可娘亲早已不在了,她想让奶娘救救她,可话哽在喉间根本发不出去,她本就不重要,这世上待她最好的娘亲也救不了她。 身上披着的外套早已不见,她只穿了一件中衣,裤腿处落满了泥泞,黑发散乱,体力也已经耗尽,狼狈得不像话。 女眷多是如此,她们长在深宅里,现下已经筋疲力尽了。 一位夫人被自己的夫君一把背起,大地的摇晃丝毫未曾减弱,背后是流沙声,像是死亡的号角。 山崩势快,现下已过了第一波,可暴雨还在继续,山体还未停止摇晃,这晃动无疑是催命符,所有人都清楚,若是停下,那便不知何时会死在此地。 在山体剧烈摇晃之间,不知是后面谁要摔倒,虞时娇只觉得她被一双手推了出去,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琴音没有准备,只能眼睁睁看着虞小姐摔下去。 “虞小姐!” 天旋地转,虞时娇害怕地闭上眼睛,有人的鞋碾过她指尖,她痛得听不见任何话了,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她要死了。 可睁开眼,她却是被殿下抱在怀里。 殿下抱着她的手很稳,她整个落在他怀里,似乎是造不成丝毫负担一般。 ‘轰隆’ 又是一声惊雷,她的心脏也跟着快得不像话。 耳边的烈烈风声,雷声不断,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但她却感觉不到,她用力攥紧殿下的衣襟,她从未那么怕被丢下。 虞时娇是头一次感觉到有一个人在便能安心是什么感觉。 这是她的夫君,有她在,她便有枝可依。 ‘轰隆’ 又是一声雷响,暴雨落下,霹雳一闪,夹杂着无尽的哭喊声。 “山崩了!快逃!” “快跑!” “救救我!救救我!” “啊我不想死!救救我! ” 活生生的人被泥流吞没,她能听到耳边的嘶吼声和泥石滚落的碰碰声。 虞时娇只觉得身体一轻,她和沈渊渟便跃了下去。 白日里他们便见过这瀑布,瀑布高耸,水流湍急,若是跳下去怕是九死一生,可留在这里却无半点生机。 她心里惴惴的,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思索间却被一股大力推去了另一侧岸边。 从来都不聪明的人这次反应却是无比快,她抓住沈渊渟的手,喊声破了音: “殿下!” 沉入水底时呼吸被剥夺,早已是极限的身体只能紧紧抓着沈渊渟不放。 虞时娇会水,她抓着沈渊渟试图浮上岸,可对方沉重的衣服吸满了水,她根本抓不起来。 被湍急的河水打到湖底,她无数次带着沈渊渟浮上来呼吸,却又只能无可奈何地跟着水势漂流。 最终还是力竭晕了过去。 虞时娇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一处山洞,这洞很浅,她能看见洞口处的绿藤冒了新芽。 她身上盖着一件干燥的靛蓝色长袍,是殿下的。 虞时娇想动一动,却发现身体无处不痛,她脸色苍白,手上满是细密的伤口,都是被湖底碎石磨刮的,右手掌整个都青紫了,应是跌倒时被人碾过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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