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时那个亲热唤他哥哥,要他买糖葫芦的稚童终究不如这天下权势重要,等他做了摄政王,再登基为帝,什么样的女子不能拥有? 虞时娇若是死在此处,那也是她的命数。 天已经黑透了,可风雪没有停下的意思,裕章命人在此安札下来,他老神在在,似乎一点也不着急,可李凉却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裕世子当真是好心情,还有心思烤火?” 裕章只淡淡瞥他一眼,不急不缓道,“比不得李将军心急。” “李将军觉得今日天气如何?” 他不提还好,提起这事李凉便觉得晦气,本可以把沈渊渟活抓,可这么大的风雪,人都找不到,还害他折损了不少人马。 他未答,但脸色却写满了不耐,裕章也未再继续拱火,反而道,“这样冷的天气,不知陛下能坚持几日?” 李凉一顿,确实,这样的天气,只要雪多下几日,即便是沈渊渟有内力傍身,可依旧坚持不了多久,只要他们守株待兔,等上几日,等他内力耗尽,那便是瓮中捉鳖。 “多谢裕世子提点。” 他拱手道谢,转瞬便吩咐下去,“把人都叫回来,这样冷的天气大家先烤烤火,等明日再寻。” 山里依偎在一处的沈渊渟和虞时娇本以为夜间风雪便会停了,却不想这雪却越下越大,天黑沉沉地压下来,半点散开的意思都无。 沈渊渟又内力尽失,身上带着伤,半夜便发起了高烧。
第76章 追杀 大雪封路, 漫天银霜。 虞时娇从洞口望着外面飘扬的雪花,心下一沉。 风是停了,远不及昨夜那般大, 可这雪下了一夜, 早有两寸之深。 宁安地处南北交界,几年都不曾下过这般大的雪,若是再下下去,寻他们的人是上不来了,但山路崎岖, 她和沈渊渟也出不去了。 天地苍茫一片,她听不到任何杂声, 目之所及全是一片银白, 她揉了揉眼, 不敢再看, 若是此时得了雪盲症,那才是真的雪上加霜。 雪下得这样深,想必禽鸟都躲了起来,短期不会再出来了。 从昨日到现在, 她和沈渊渟什么都没吃过, 若是再什么都找不到,不等追杀的人找来,他们自己先坚持不住了。 虞时娇抓了一捧干净的雪吞下勉强果腹,这样冷的天气下吞咽起雪来反倒是不显得冷。 她的手指被冻红, 白皙的皮肤透着水色的红, 同时手指的关节无处不在叫嚣着寒冷, 虞时娇没有在意,拎起沈渊渟的剑撕开裙摆的一块布当做湿帕子, 用雪浸湿后放到他额头上。 自昨夜后,沈渊渟便没有醒来过了,她确实有些担心。 这人脉象虚浮,和前几日的脉象有云泥之别,别说这是一个身负内力的年轻人,便是说这是将死之人才有的脉搏她都会信。 太奇怪了。 沈渊渟病得迷糊,朦胧得像是在做一个不会完结的梦。 在梦里,全是这段时日里和娇娇的相处。 他会在一个平常的日子里缠在娇娇身边,趁着娇娇去抄写古籍时去吻她。 以第三者的视角去看,他从不知道会这样粘人,眼里皆是对娇娇的喜欢,藏也藏不住。 曾经他所以为的戾气、占有欲都被悉数抹平,只要娇娇还在就好,为了她,他愿意克制自己,也唯有此时才明白,娇娇对她究竟有多重要。 在面对死亡的威胁时,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娇娇。 他也终于明白为何当初和虞慕雪成婚却没有碰她,即便是在心里劝了自己无数次,这不过是一时之计,何况他生来就是储君,身边不会只有一个人。 可终究还是没有发生什么,大抵是明白,若是真的有了什么,他和娇娇便再也回不去了。 可惜后来的一切也让他们分离了三年,娇娇也是真的恨上了他。 这些日子他比谁都清楚,娇娇喜欢的是安时,不是沈渊渟。 或许不光是不喜欢,她甚至厌恶沈渊渟。 他曾经想的让娇娇一点一点接受他,实在是太过自以为是。 他沉浸在梦里,可意识却无比清醒,能感受到身体的每一份灼烧感,绵延不绝的痛遍布全身,是蛊虫在作祟。 盘踞在心口的蛊虫从心脏开始攀爬,一路沿着经脉到了手臂上,这疼痛他忍了三年,如今倒是不觉得疼了,甚至还能想起些从前没注意到的事。 娇娇看向他的眼眸原本是带着光的,是何时才消失的,大概是他强硬地把人留在身上,用亲近之人要挟,甚至一剑捅了张元开始的。 他无比恼恨为何当日要这般逼她,明明可以采取其他方式带娇娇回来,偏偏要用这样的办法。 这或许是他做得最错的一件事。 他想过无数遍,甚至自己都不明白当时为何这般冷血,能毫不犹豫地斩断那几人的手臂,半点也不在意哭得那般可怜。 那一日的全部细节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娇娇纤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泪珠,哭得哽咽,肩膀都在不停的颤抖,看向他的眼神从原本的惊讶变为仇恨。 他发了狠,不想她这样看他,便愈发变本加厉,甚至牵连无辜之人。 眼看着虞时娇从仇恨转为哀求,他才停了手。 那时他是如何想的,大抵是欣赏和餍足,他不介意她害怕,如果恐惧能让她再也不敢逃,那便是他想要的。 蛊虫沿着经脉爬到了疤痕遍布的手臂上,正在为沈渊渟降温的虞时娇为他擦了擦四肢,却在擦到手臂上停了下来。 在神医谷待了三年,她也算是见多识广,可却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 手臂的皮肤表层之下不知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把每一道血管都破开,恶心又惊悚。 虞时娇颤抖着手指,在上面摸了一下,发现这东西根本触摸不到,甚至不受她的干扰。 直直爬到了手臂处才停下,甚至还不走了。 她忽然想起孟大哥说的蛊虫,难道这东西就是? 那是谁给沈渊渟种下的?沈渊渟自己究竟知不知道? 她这一夜过来也察觉出沈渊渟的内力出了问题,一开始两人躲在松树下用内力护着尚且不错,可沈渊渟后来的急切无一不说明他知道自己的内力会消失。 他对蛊虫是知情的,那又为何没有除去? 这东西是害得沈渊渟内力全失的元凶,虞时娇不敢动手。 她不了解蛊虫,却也知道不是轻易剜去便能取出的,便也只能看着这蛊从手臂处待够了又缓慢地往回爬。 她顺着踪迹,掀开沈渊渟的衣服,发现这蛊是自心口处爬出来的,从心口处潜伏下去,转瞬便消失不见。 原本的痕迹都没有了,就像这蛊是一场梦一般。 若不是她亲眼所见,想必也会怀疑是看错了。 虞时娇摸了摸沈渊渟的额头,发现这人身上的热度消退不少,想必这发热的症状是蛊虫造成的,现在这蛊吸饱了什么,便乖乖回去,不再作妖了。 蛊虫消失了,她才有机会去看沈渊渟手臂上斑驳的伤疤。 之前她也见过,但只以为这人有些不可知的过往,可如今知道安时就是沈渊渟,她却起了好奇心,谁能在禁宫之内伤到沈渊渟呢? 如今他是天下之主,这伤疤有新有旧,一看就是三年间不间断地划开,才会留下如此之多的伤痕。 联想到方才爬到这里便不动了的蛊虫,虞时娇想清了大概。 这蛊想必是有人给沈渊渟种下的,时不时便会发作一次,每次发作想必都需要割开手臂治疗。 可若是能割开手臂,为何不顺势把蛊虫剜出。 若是不能动,那又何必割出这么多的伤? 实在是太过奇怪。 虞时娇想不明白,可眼下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看了一眼,外面的雪还在下,追杀他们的人不会再上山了。 大雪封山,任凭多么武艺高强也不会偏要此时上来,更何况她和沈渊渟在山上也逃不走,只要等雪停,那便是瓮中捉鳖。 他们没有食物,暗卫需要三天时间调来人马,如何挺过这三天成了重中之重,光靠吞食雪果腹是远远不够的。 许久未食的腹部已发出了抗议声,她想着一会从山洞出去,往冬日里容易生长药草的地方去找一找。 冬季里也有药草生长,实在不行还能找到几个深埋在地上番薯。 她找遍沈渊渟全身,果不其然找到了一把放在他袖里的短刃,她打开确认,是她三年前所用的,当初她就是用这把短刃捅在了他心脏上。 她方才也只是一想,却没想到沈渊渟竟然会随身携带一把差点害死他的利器。 之前秋收时节宁安镇上的百姓几乎都患了疫症,各家只能勉强把种下的稻谷收了上来,山上这些深埋的番薯、酸枣哪里还有人顾得上。 这也是给了他们生机,如今她不方便找这些,倒是有一样明芥子可寻。 她不是第一次进山采药,之前在神医谷时也和几个师兄师姐上山找过药材,山涧处往往不容易生长这些,但却会长出一些明芥子。 这东西不好吃,外壳又坚硬,寻常动物也不会食用。 还是之前在神医谷时丁瑶师姐拿她逗趣,让她吃了几颗。 味道腥涩,口感绵软,她皱着眉头吃下去,被丁瑶师姐笑了半晌,还问她怎么不吐出来。 当时她是怎么想得,她只是觉得习惯了,习惯了喝腥苦的汤药,便也不觉得这些苦了。 那时自己恐怕也没想到这东西能救命吧。 虞时娇叹口气,想到了神医谷。 她想回神医谷了。 娘亲的遗愿她已经完成了,她不想再出来了,更不想去面对沈渊渟。 安时也好,沈渊渟也罢,她觉得倦了。 风雪难行,她抓着仅有的一棵枯树枝桠攀上了一处凹地,找到了想找的东西。 这株明芥子立于断崖之上,若是想要采到果实恐怕要爬上去才行,若是平时倒无妨,可如今雪路难行,实在是有些困难。 虞时娇没打算爬上去,找来一支树干把果实都打了下来,果实被打的七零八落,最终收集起来的只有十几个,不过若是省着吃,能挺过这一日。 迎着风雪回到山洞里,她只觉得整个身子都要冻透了,身上也僵硬得很。 雪若是继续下,他们的处境会更糟糕,可若是停了,怕是追杀的人便要上山。 进退两难。 她叹了口气,不再去想,而是把明芥子用石头一个个撬开,尽量把果肉完整得剥离出来。 她做得细心,不过两刻钟便剥好了,先是用了自己的那一份,苦得她头皮发麻,明明以前她还没那么大反应,现在却有些难以忍受了。 她唤了唤还在沉睡的沈渊渟,见叫不醒,便把他的嘴巴掰开是,试图塞进去一颗明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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