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美人长发如瀑,挨得肌肤上,清清凉凉。 ——马车翻倒之前,元墨扑上去把美人护在了怀里。 然而之前一直淡定的美人,猛地从她怀里挣开,呼吸有些急促,目光好像有些……惊惶?还是惊怒? 总之,很像那些被大王堵在过巷子里的猫,全身的毛都炸起来的样子。 当然了,美的人毛是不会炸的,它们好像甚至不会乱,随着美人的动作,发丝水一般覆在身上。 “蠢货。”美人她冷冷地瞧着元墨,“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还要救别人。” 元墨呆呆了眨了眨眼睛。 喂,这个“别人”,好像是你啊? “你若是一开始把这两人扔下,我们早已经逃了。” “我——” “或者,你一开始便卸下马车,骑上逃走,他们插翅也追不上。” “我——” “你却选了最蠢的一条路,不是蠢货,是什么?” 元墨心想,老天爷果然是公平的,给了美人这样一张脸,就顺便附带了这样一副性子。 有你这样对自己救命恩人的吗? 你这样去做生意会把客人全得罪个精光啊姐姐! 那两个女孩子已经晕了过去,一个脑袋上肿起一只大包,一个鼻子下面挂着两道鼻血,元墨赶紧去试了试她们的鼻息——呼,还好,还活着。 “会水吗?”美人忽然问。 “会啊。” “往水里跑。如果能入水,你大约能活下来。” “啊?” “明知道前面有河水拦路,他们还要伤马,就是不愿让马车近水,那两个人,至少那个铁腿的人,不会水。”美人吐字和神情一样清冷,“想活命,就快跑。” 不远处就是小河了。 比小河更近的,是身后追来的铁老三和崔王八。 元墨一瞬也没有拖延,立刻站了起来,拖起美人的手:“走!” 美人挣开她的手:“我不会水。” “我会带你的,我水性最好了!” 红馆后院出去就是横贯京城的平江,童年的无数个午后,她都是在水里度过的。 美人看怪物似的看着她:“带上我,你就跑不了了。” 元墨急了:“那你怎么办?他们要追上来了!” 铁老三和崔王八已经越来越近。铁老三更是发狠夺了崔王八的刀,看起来准备把元墨剁成肉酱。 “他们要杀的人是你。”美人淡淡道,“至于我,眼下还死不了。” 美人身上似乎天然有一股无形威势,让元墨情不自禁就想俯首贴耳乖乖听话,同时发现美人真是外冷内热,看起来虽然冷漠,却很会为别人着想。 “姐姐人你真好。”元墨用力抱了抱美人,“你等着,我回头就带人来救你!” 猝不及防被抱了一下,美人还来不及厌恶,元墨就松开了,往河边跑去。 美人坐在马车的废墟里,看着她的背影,无情无绪,像一尊精美的木偶。 呵,好人? 蠢货,只有你把人引开,我才能从容逃离。
第五章 元墨跑出去不远,脚底就“哧溜”一滑,狠狠摔了一跤。 春天潮湿的空气滋润的青苔,一团团生得又肥又厚,铺在圆圆的河石上,把这一带全铺设成了滑不溜丢的陷阱。 左胳膊雪上加霜,刺痛难忍,元墨只能求观音菩萨保佑它没断,爬起来接着跑。 铁老三和崔王八对她紧追不舍,直接越过了马车。 很好,这样女伎们便无事了。 只是还没高兴完,铁老三一把夺过崔王八的刀,凌空一个翻身,落在元墨面前,刀搁上了她的脖子,“楚天阔是你什么人?” 完全不同于上一次虚贴着,这一次刀刃直接贴上了元墨的脖子,元墨只觉得冰寒彻骨,一动不敢动,露出一脸疑惑:“谁是楚天阔?” 铁老三手一动,元墨的脖子一阵刺痛,一定是见血了!她尖叫道:“我说我说我说!他是我的恩客,闲来无事教了我一两招,让我保命用——” “哼,还敢扯谎,世上哪里有你这种女伎?” 铁老三“哧”地一声,撕开了元墨的衣裳,然后,猛地怔住了。 少女肤如凝脂,洁白细腻,如假包换。 元墨趁此之机,手一撑,借力旋身,右腿飞起,正中铁老三胸膛。 这大约是铁老三平生最恨的一招,却是元墨最爱的一招,也是她唯一真正下过功夫的一招。认穴奇准,力道不弱,铁老三再一次飞了出去。 元墨好想原地叉腰大笑三声,可惜,铁老三转眼就爬了起来。 不带这样的!明明师父一脚过去,这家伙就烂泥一样贴上院墙了,怎么到她这里就这么强了呢? 元墨转头就跑,脑后有风声响,回头一看,心胆欲裂。 铁老三那把寒光闪闪的刀对准他的背心掷了过来! 死定了,这回死定了! “救命啊!师父!红姑!师兄!欢姐!救命啊!”元墨没口子乱叫,一路狂奔,扑进河里。河水温柔地将她包围住,元墨拼命往前游,一直游到了河中央,才敢回头。 这个时候才能确认,那把要命的刀还没有追上她。 它躺在远处的河滩上,不知道为什么,偏了有十万八千里那么远。刀旁边有一枚漆黑的短箭,那是官衙用的短弩所射。 甬道上传来马蹄声,最先一人剑眉星目,穿着浅蓝袍子的便服,飞奔而来。 元墨飞快出水,大叫:“师兄!” 她全身湿淋淋,胸前被撕开的衣襟下露出大片肌肤,闪烁着莹然水光。 “待水里!别动!” 叶守川大喝,足尖在马背上一借力,整个人腾空而起,天神一般飞掠过来。 途中还不忘一脚将崔王八踹飞,随便借这一踹之力,落到元墨面前,解下外袍,往元墨身上兜头一罩,拉着元墨上岸,迅速将元墨上下打量,眼中全是关切:“怎么样?可有受伤?” 元墨摇摇头,又点点头,把脖子、胳膊上的伤痕展示给叶守川看:“割到了,摔伤了,疼……” 叶守川用外袍将她裹紧了些,阻止她再展示更多的地方:“老实别动!” 赵力带着人在甬道边下马,捕快们兵分两路,一路去查看被抓的女孩子,一路去抓捕铁老三和崔王八。 叶守川那一踹,才真正具有金刀龙王的风范,崔王八蜷在地上口吐鲜血,别说逃跑,爬都爬不起来。 铁老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赵力正要把他揪起来,手却停在铁老三背脊上方,顿住了——铁老三穿的是黑色衣裳,背脊湿了一圈,并不明显,赵力原以为是汗湿了,这会儿才发现不是。 是血。 他身上的碧绿青苔已经被染红,正在迅速向外扩散。 赵力吓了一跳:“老大,下这么狠手?审都不审了?” “不是我。”叶守川说着,停下来查看。 铁老三背上的伤口极窄,只有半寸长短。 能留下这种伤口的,不是匕首就是飞刀。” 可方圆十尺之内,除了那把刀,没有任何兵器。 叶守川让捕快把崔王八带过来。 崔王八很可能被踹出了内伤,已经站不直身子,被捕快们半拖半架着走。 忽地,春日明亮的阳光下,元墨好像瞥见崔王八身后有什么明亮的东西一闪而过。 几乎是同时,叶守川弓箭射出,想击落那道明亮的物什。 但晚了一步。那道光没入崔王八后背。崔王八猛地一僵,连声哀嚎都没能发出,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鲜血从崔王八的背脊冒了出来,伤口的位置和铁老三的一模一样。 一样东西扎在崔王八的背上。 它半透明,状若飞刀,有三寸长短……不,两寸……一寸…… 它在日光下飞快地消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短,不过瞬息功夫,就在阳光下消失。 冰。 冰刀。 “阴寒内力,凝水成冰。”叶守川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烟霞客……” 元墨倒抽一口冷气。 这个名字听上去像是什么浪迹山水间的世外高人,实际却是一个人见人怕的魔头。据说他武功高绝,心性孤僻,一言不合就会杀人,偏偏没人打得过他。 据说江湖上每年都会有人开赌盘:金刀龙王和烟霞客动手,谁输谁赢? 元墨以前也问过师父为什么不去比一场,她也能跟着赢点钱。话还没说完,就被叶守川喝住,叶守川道:“师父与烟霞客功力在伯仲之间,功法却截然相反,一旦动手,根本没有输赢之分,只有生死之决。” 金刀龙王当时笑呵呵:“就是就是,我还没活腻呢,干嘛去找那家伙打架?再说天地这么大,我俩也许这辈子都碰不上,上哪儿找他打去?” 现在,烟霞客竟出现了 这样的人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又为什么会救她? 难道这位传说中独来独往冷酷无情残忍川嗜杀的家伙,突然改了性子要日行一善? 叶守川向四周抱拳,提起气劲将声音远远送出去:“晚辈叶守川,肯盼前辈现身赐教。” 元墨也忙道:“是啊,前辈,你救了我的命,我要好好谢谢你!” 空山寂寂,两人的声音传出好远,良久不见回音。 就在元墨以为人已经不在了的时候,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楚天阔教出来的弟子,却要我来救,这是打楚天阔的脸。你帮着我一起打了你师父的脸,还要谢我?” 声音若远若近,飘忽不定。 元墨嘻嘻笑:“师父说脸皮乃身外之物,只有这条命才是要紧。” 那声音“嘿嘿”一声。 元墨接着道:“不知道前辈来京城有何贵干?京城天气干燥,可还住得惯?胃口可还行?要是有什么事情要人差谴跑腿的,前辈千万别客气,请尽管吩咐!” 那声音不再回答。 四下里寂寂,该是走了。 要不怎么说什么对这种绝顶高手总是又敬又畏呢?他们决是不按常理出牌,实力又强到逆天,凡人在他们面前如同蝼蚁。 比如现在,辛辛苦苦得来的线索全断了。 叶守川安排几个人把两具尸体连同女伎送回去,另带着人手继续往在西山搜索,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元墨也要跟着去,叶守川道:“你到此为止,回家去。” “喂,大哥,你这叫过河拆桥啊。”元墨嚷嚷,“好歹是我引出他们来啊,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看看我脖子上这伤,再划深一点就没救了!这是二爷我聪明机智,不然小命早交代在这里了,你还赶我走!” 赵力在旁边道:“二爷,你看不出来?正因为你差点把小命丢了,老大才不让你掺和了,这是兄弟情深!哎呀,你不知道你家那大王跑丢的时候,老大有多着急,我还从来没见过他急成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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