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悯这才慢慢放松下来。 不多时,侧妃宁氏便亲自领着大夫过来了,因一进门她就闻到了股带着酸腐气的难闻味道,所以并没有走得太近,向陶曦月行完礼后就留在了原地候着,算是尽了关心之意。 大夫上前来给李悯扶脉,手还没收回去,陶曦月就见着李悯又打了个寒颤,带着些许哭腔地喃喃道:“母亲,冷。” 她便把他又往怀里圈了圈。 陶曦月见大夫的眉头越皱越紧,心中霎时有了些不祥之感,等不及地问道:“大夫,你直话直说,他这病到底怎么回事?”又多少带了些希望地问,“会不会是凉了肚子引起的?” “……王妃,”大夫起身向她拱了拱手,面露难色地道,“大郎君他,他好像是染了疫症。” 陶曦月蓦地愣住。 其他人也皆是一震,宁氏等人反应过来后更是下意识地抬手捂住口鼻,往后退了两步。 陶曦月回过神来之后,忽然有些庆幸刚才自己没有让兄姐他们陪着过来,她原是想着李悯身体不舒服,怕人多了会让他感觉更不适,现下却是正好不必牵累旁人了。 “阿宁,”她忽然开口道,“你去与我阿姐说一声,让他们不必等我,都先回去,然后再让人帮我收拾些衣服过来。另外从现在起,其他人都不得进出大郎君的院子,包括殿下也是。” 宁氏一怔。 陶曦月见她没有回话,便皱了眉,再问道:“你可听清了么?” “王妃,还是婢子们留下来就是了,您还怀着身孕呢!”柳芽都快急哭了。 “我现在便是走了也未必就没有事,”陶曦月冷静道,“就不要再多牵扯人进来了,你们都照我说的做便是。” 宁氏听她这么说,也就不再犹豫,应喏道:“那王妃您多保重,妾身一定将外面的事照应好。” 言罢,她便带着左右忙忙转身而去。 陶云蔚这边很快便接到了消息。 陶新荷也着急得不得了,当即道:“我去帮二姐照顾阿悯!” “你站住。”陶云蔚皱着眉叫住她,说道,“你没听见二娘怎么说?你又不是大夫,去了也没用。” 陶新荷还要再说什么,陶云蔚已径自对着宁氏说道:“有劳宁侧妃特意走这一趟。” 宁氏忙道:“陆夫人客气了,这本是妾身应做的。” 却听陶云蔚又问道:“只是不知宁侧妃可有想过接下来应如何做?” 宁氏以为她是担心自己欺上瞒下,便回道:“陆夫人放心,殿下那里妾身已让人去通知了。” “这是自然,”陶云蔚道,“但我问的是王府的门户,宁侧妃打算怎么办?” 宁氏一时没能明白她的意思。 “若是宫里知道大郎君染了疫症,想必是会派人来将他挪到府外去疗养的吧?”陶云蔚提醒道,“现在大郎君的院子虽然封了,但你是从那里出来的,若是这消息在殿下回府之前就先传到了外面……” 宁氏恍然微怔,立刻道:“妾身这就让人把住大门,不让任何人进出。” 陶云蔚点了下头,然而宁氏才转身刚走了没两步,她却又忽然想起什么,叫住对方道:“这样也不妥,容易让人疑心,只找个借口减少不必要外出,然后再盯着少数的出府之人就是。” 宁氏不觉间已自然而然顺着她思路行事,颔首应喏之后便立刻去了。 陶新荷担忧道:“阿姐,我们当真不用去个人陪着二姐么,我还是不放心她……” “三娘莫急,”彭氏劝道,“二娘不让你们去,就是怕你们也染上什么意外,这样对陆、崔两族不好交代。” “那是我亲姐!”陶新荷闻言不由地气急,“谁还管怎么同他们崔家交代?我若有什么不妥自不会死到他们跟前去!” “好了,不要意气用事,我这里有别的事让你去办。”陶云蔚忖道,“崔十二娘的夫家是杏林世家,你现在去找崔元瑜,让他帮你找窦家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这事要瞒着,别惊动外面的人,更别惊动御医院。”她说罢,又对陶伯璋道,“阿兄,你和嫂嫂今天就先回去,别让外面人看出来安王府里出了事。” 最后,她又对杏儿道:“你让人回去同主君说,二娘身体不舒服,我今夜要在这里陪着。” 陶伯璋正要说话,妻子彭氏已先急道:“大娘,我们也留下来吧。” 陶伯璋立刻点头。 “兄嫂莫争了,”陶云蔚道,“你们不回去,阿爹那边怎么办?” 彭氏也有些为难。 “现在就先这样办吧。”陶云蔚说完,便催着陶新荷先出了门。 “大娘,”陶伯璋此时才皱着眉对大妹说道,“你让那位宁侧妃盯着王府门户,可也是觉得阿悯这病来得有些古怪?” 陶云蔚不答反问:“阿兄也这样想?” 陶伯璋轻点了下头,说道:“按理,不该是安王府,也不应该是阿悯。” 开阳县那边虽然已经有了疫症,但周边其他地方目前还暂时没有听说有疫症传播的消息,更何况天子脚下的金陵城内?且安王府是怎样的地方?外头街市上来来往往的人都还没有得病的,怎地会突然落在养在王府里的小孩子头上? “恐怕这事不是冲着阿悯来,”陶云蔚蹙眉沉吟道,“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彭氏在旁边听着一震,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是说,此事是冲着二娘来的?” 陶云蔚微微颔首,说道:“这院子里的人都是殿下亲信,外头自是插不进手,况自二娘有了身孕之后,殿下也从未让她身边少过人,衣食照顾都是十分仔细。再有,早先殿下只有阿悯这一个孩子的时候也不曾有人拿他下过手,为何偏偏这时出了事?” “我看这幕后之人真正的目标大概并不是阿悯,”她说,“而是想借此机会把二娘装进去,她会不会染上病不重要,但只要她去了那院子里,就一定逃不过被挪出府外隔离疗养的的结果。” “这人必是知道二娘待阿悯关心,所以才会使出这种毒辣的办法,而且还专挑了安王不在的时候。”陶云蔚说到最后,眸光已冰冷,“定是府内之人无疑。” 彭水大惊:“那你先前为何又阻了那宁侧妃把住门户?” “这并非长久之计。”陶伯璋接过大妹的话,对妻子解释道,“阿悯的病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好的,安王府总不可能一直锁着大门,与其如此,不如敞开一半,我们也好顺藤摸瓜。” 说罢,他忖道:“趁这个时候,我去一趟开阳,有些事还是要有官身的人打听起来方便些。” 彭氏惊愕之下脱口便要说什么,然而迎着丈夫的目光,却又生生顿住,没有言语。 陶云蔚看了看长嫂,默然须臾,说道:“兄长一切小心。” “你们都放心,”陶伯璋微微笑了笑,“我省的。” 彭氏默然道:“我还是陪你一道出门吧,正好托了回家的辞,免得让人注意。” 陶伯璋目光柔和地看着她,温声道:“好。” 然而令人没有想到的是,陶伯璋夫妇前脚才刚踏出安王府大门,人都还没离开,就看见一大队人朝这边快步走了过来。 来人一个个肃眉冷目,全都用白布蒙着脸,陶伯璋见状当即心道不好,面上却做着镇定模样,迎上两步,揽了对方道:“今日安王殿下不在,府里只有王妃一个,她有身孕,不见客。” 为首之人说道:“我等奉皇命,来将安王郎君和安王妃挪出府外疗养。” “……皇命?”陶伯璋愕然。 那人抬手露出了掌中腰牌:“禁卫行事,旁人勿要妨碍。” 陶伯璋还想再说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疾驰而来的马车滚轮之声,他倏然回头,果然见到安王府的车在门前急停下来。 李衍掀开门帘便从车上跳了下来,见着他们,目光先是一顿,接着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过来,对那正在与陶伯璋说话的人道:“你们先在外稍等,我进去看看情况再说。” 那人却伸手来将他拦住:“圣上关怀殿下身体康健,还请殿下以保重自身为要。” 他话音刚落,李衍和陶伯璋夫妇便立刻被其他禁卫给围住了,接着那些人连片刻都没再耽误,行军似地便快步入了王府。 陶伯璋转头去看李衍,发现他已咬牙攥住了拳头。 没过多久,陶曦月和李悯就被软轿抬了出来,陶云蔚也神色发紧地跟在后头。 “等等!”李衍忽然厉声道。 然后,他又深深吸了口气,平静道:“我隔帘与王妃说两句话可以吧?” 禁卫没有阻他。 李衍便走了过去,于轿旁站定后还未开口,便听到从里面传来了陶曦月的声音。 “殿下放心,”她说,“我会照顾好大郎。” 李衍咬了咬牙,放缓了语气,说道:“你别害怕,等我。” 陶曦月低应了声“嗯”,听不出心绪。 禁卫没有再给李衍更多的时间,抬着陶曦月和李悯两个远远而去。 李衍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 当着街上往来行人的视线,陶伯璋不动声色地抓住了他紧握的拳头,劝道:“殿下,我和大娘有话想对你说。”
第103章 同心 陶曦月和李悯被送到了北郊的一处园子里。 禁卫将两人交给管事嬷嬷后就离开了,从后者的口中,陶曦月知道了这里名为“离园”,是专门用来收留安置那些重病宫人和后妃的。 只听这名字她就知道,这里并不是什么正经给人治病疗养的地方。更何况她先前在院中便隐约听见了有人喊叫的声音,衬着这满园的清冷,愈发凸显无声时的安静诡异。 那管事嬷嬷显然也是个见多了这种场面的,所以知道了陶曦月的身份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反而仍端着张神色肃淡的脸,光明正大地上下打量了对方两眼,然后转看向旁边的柳芽,语气平板无波地道:“这里夜间有些冷,待会我会让人多送床被子过来。” 柳芽道:“请嬷嬷再多给一床吧,我们郎君病着,王妃也怀着身孕,都受不得风寒。” 管事嬷嬷闻言似有微怔,顿了顿,说道:“若王妃不介意有破旧的,仆婢便让人再多送一床过来。” “不妨事,”陶曦月道,“能用就行。” 说罢,她将李悯在被子里捂好了,又道:“有劳嬷嬷再让人送些热水来吧,我给大郎擦擦身子,若是有酒更好,他正发着热。” 那嬷嬷听了却是一笑,也不知是不是她长年垮着脸的缘故,此时冷不丁一牵唇角发出这意味不明的轻笑声,竟让人看着莫名古怪。 “王妃想多了,来这里的人都不是享福的,”她平平说道,“哪里会有酒这种东西。”然后淡道,“被子和热水仆婢待会让人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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