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衍更是直接表示好奇地笑问道:“先生已可确知上曹藏钩于何处?” 陆玄笑笑道:“还有劳殿下撑我一撑。”言罢,转了头朝陶云蔚看去,说道,“陶大姑娘,手伸来吧。” 陶云蔚一脸无语。 她默然片刻,无语又无奈地于众人注视之中将负于背后的手伸了出来,摊开掌心,锦囊赫然正躺在她右手掌中。 在场观者中有人突喝了声彩。 众人亦相继流露出叹色,马家人更是没有料到陆玄竟然会先安王出手,惊讶之余看他点了陶云蔚的名,不免心情有些复杂。先是鱼脍,然后是这藏钩的“赌注”,好像于这场上的士家儿女间,独有个陶家大娘能入得他眼,值得他扯上两分联系。 不管这“钩”在不在陶云蔚手里,很显然,陆玄既没打算赢其他人的东西,更不打算拿自己的东西给其他人。 由此可见,身为第一名士的他唤陶云蔚那一声“小友”,还当真不是兴之所至。 这意味着什么,各人自有看法。 宝慧上来接了锦囊,宣布道:“下曹胜。” 宣的是下曹,可在围观者看来这轮赢的是陆玄,士人们自是少不得鼓掌称赞。 接下来就该是陆玄向陶云蔚“索注”。他便上下打量了她一圈,最后将视线停在了她手臂上,陶云蔚反应飞快地侧了下身子,将系着五色缕的左臂微转向了里头。 陆玄忍了忍唇角笑意,开口说道:“我瞧着那五色缕倒是不错。” ……我就知道!陶云蔚暗骂了这人一声,想到自己臂上这条五色缕今早才被小妹和阿爹轮番笑话过女红,心里委实有些别扭,也说不上来是烦他非得让她当着众人展示出来“献丑”,还是心虚又被他拿了个把柄。 却听陆玄又似颇为感慨地说道:“说来我也好些年不曾碰过这些了,你这条缕朴实无华,倒让人能觉出几分亲切,若不介意的话便拿来我先与你保管,回头修行时顺手替你把灾消了。” 他这话说的一本正经,旁人听了,不仅想到他年纪轻轻便父母双失,还想到他尊长和名士的双重身份,无有不唏嘘,也无有不羡慕陶云蔚能得他亲手帮着祁福消灾的。 陶云蔚彻底无语,只能认命地把五色缕解了下来,递到杏儿手中拿去交接,还要面无波澜、神色如常地走过场道:“那就有劳先生了。” 不为走上来从杏儿手里接过五色缕,转回去呈给了陆玄。 他伸手拿过,垂眸瞧着缕上绣的鹤鸟穿云纹细细看了两眼,点点头道:“不错。” 陶云蔚险些一口气被呛到。 却听陆玄又说道:“这轮胜负已出,各有得失。我看我和陶大姑娘下轮开始就退出了吧,也好人人尽兴。” 陶云蔚微感意外。 出乎意料的是,李衍竟然也没强求,含笑颔首道:“也是,不然若依先生猜一中一之能,只怕我们是没得玩了。” 陶云蔚莫名觉得这两人竟像是隐约达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 于是第二轮游戏开始的时候,她便站到了后排,恰好在宝慧的斜前方。 击拍声起,上曹余下的七人再次开始了传钩。 将近尾声时,陶云蔚看见坐在陶曦月旁边的苏家女郎在刚要把锦囊传过去的瞬间,宝慧唇形微动,似有变化,但下一瞬,苏家女郎像是手里没有拿稳,锦囊倏然于指间滑落,陶云蔚又看到宝慧及时收势,击拍依旧,而苏家女郎在侍女的帮助下很快重新抓住锦囊传给了陶曦月,与此同时,宝慧喊了停。 陶云蔚心中大震。 中间人墙再次分开。 只见李衍目光又再扫过上曹众女,片刻,微微一笑,说道:“既如此,我也来效仿一闲先生一回,此轮就当先独断了。”
第37章 天意 李衍说完,像是也不打算等其他人附和,径自抬手招了停在肩上的那只鸟,目含宠意地道:“昨日梦中瞧见这鸲鹆替我赢了头彩,虽梦境恍惚看不十分真切,不过今日此番倒像是隐隐有些熟悉,正好让它试上一试。” 他这话一出,上曹众女除了陶新荷之外,霎时皆多少变了些脸色。 陶新荷之所以神色未变,倒不是因为她看不上这只鸟,恰恰相反,她对这名为鸲鹆的鸟颇感好奇。要说长相,这鸟长得实在不怎么样,乍一看容易让人联想到那不吉利的乌鸦,略显锐利的目光和那短短尖尖的鸟嘴也多少容易让人紧张,毕竟谁知道它会不会飞过来朝着自己脸上啄一口? 她好奇,纯粹是因为她发现崔湛在听到安王说要用鸟来猜的时候,神情有瞬间的警惕。 能让连疯牛都不放在眼里的崔少卿流露出这种神色,虽只是短短须臾。她想,莫不是他也怕鸟?他素来好洁,说不定担心这鸟是个蠢笨的,会乱往他那里扑,但又不好当着安王的面揍人家的鸟。 陶新荷正自瞎想着,忽然,听见对面的崔湛唤了一声“陶三姑娘”。 她猝不及防地回神抬眸,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得他道:“你看起来脸色不大好,是否身体不适?” 自觉满面红光的陶新荷。 她还没想好怎么接话,转息间已又听崔湛径自续道:“倘实难坚持,那‘钩’也不在你手中,你不如就先退到一旁歇息吧,鸟禽有灵,也免了冲撞。” 陶新荷便是再懵懂,这会儿也听得出来他是想自己退出的意思,虽不知原委,但出于对崔湛下意识的信任,加上身旁又没有阿姐可让她及时问询,于是不过一息之后,她就老老实实当着众人把手一伸,示意自己确实不是下曹目标,然后起身向着李衍行了一礼:“殿下见谅,小女觉得有些心口发闷,实怕惊扰了您的灵鸟。” 语气很是诚恳的样子。 李衍微笑了笑,对着崔湛说道:“还是崔少卿眼神利落,这就帮我家小宝去掉了一个错误答案。” 陶云蔚见机,立刻示意桃枝扶了陶新荷出棚。 其他人见了不禁暗暗扼腕,早知自己就该先装病了,现下让陶三娘抢了先,谁还敢再用这理由?于是只好忍苦挺住。 陶曦月看了眼陆玄,又看了眼崔湛,忽然隐隐心有所感。随后,她沉吟转眸看向李衍手上那只鸲鹆,默默绷直身子,深吸了一口气。 “去吧。”李衍手指轻抬,鸲鹆即应声向上曹扑腾而去。 不出陶曦月所料,那鸟离了他之后便直直朝着自己飞来,疾风扑面,她下意识紧着眉头闭上了眼睛。 肩头忽然一沉。 伴着隔衣传来粗糙、微重的触感,她慢慢睁开眼转了目光看去,只见那鸟正踩在自己肩上“踱步”,润泽发亮的尾羽时不时随它动作轻往她鬓旁蹭,不仅没有任何攻击人的意思,反而像是与她十分亲昵。 陶曦月微怔之后轻松了口气。 眼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自己投了过来,她心知遮掩毫无意义,于是不等李衍开口,已识趣地伸了手出去。 李衍朗笑一声,似新奇地道:“有趣,昨日的梦竟果真应了一半!” 其他人听着不免也感诧异,甚至还有些好奇那另外一半是什么。 事已至此,陶曦月反而觉得心中一片平静,自觉此时似可从容赴死一般,神色如常地低头朝李衍示了一礼,淡定奉承道:“殿下的灵鸟果然非凡。” “它平日里倒不见这么机灵。”李衍笑说着,忽轻咳了两声,方续道,“今日难得。” 话音落下,那名为小宝的鸲鹆突然脑袋一挺,倏地在陶曦月肩上极灵巧地又踱了两步,随即撒嘴便叫唤了起来。 “王妃!王妃!” 一声比一声清楚,一声也比一声来劲。 众人大惊。 陶曦月一时呆住,忘了反应。 在棚外听见里面动静的陶新荷也忙三两步跑了回来,遥望着自家二姐肩上那只叫地正欢的黑鸟,惊奇不已。 陶云蔚惊愕之后反应过来,立刻转了头朝陆玄看去——满场所有人,只有他,无波无澜,闲闲如在看一桩寻常事。 就连崔湛都面有惊色,似是意想不到。 李衍好像同样也因这只鸟突如其来的动作感到十分惊讶,但惊讶过后,他眸中便瞬间涌上了更多的新奇与惊喜,当即迈开大步走到了陶曦月面前,旁若无人一般面含喜色地细细打量着她,少顷,喜道:“我就说在梦中与你见过,原来如此!” 陶曦月觉得自己脑子里阵阵发懵,这般场景实在是她们姐妹做梦也不曾想到过的,自是毫无准备,又当着这里里外外这么多道目光,她也不知怎样接他这个话才算合适,于是百“懵”之中飞转思绪,决定索性就这样继续“懵”下去。 她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似是受了极大震惊一般愣愣看着自己肩上的鸟,一动未动。 李衍顺着她目光看去,像是这才突然想起来什么,笑了笑,说道:“倒是我疏忽了,你弱质纤纤,受不起它折腾。”说着,伸臂招了鸲鹆回来,又朝陶曦月肩头看了眼,“不知有没有红肿受伤,我那边有些膏药,待会让人取了来给你。” 陶曦月忙礼道:“小女无事,不敢劳烦殿下。” 李衍正要在说什么,棚外有侍卫禀报而入,恭声道:“殿下,圣驾到宝津楼了。” 人群中又是隐隐一阵骚动。 “嗯,我这就过去。”李衍言罢,意有所指地回眸朝陶曦月笑看了一眼,又兀自续道,“正好有事要向父皇禀告。” 说完,他招呼了左右便走,连背影都似乎透着迫不及待。 棚幕里寂静了片刻。 “圣驾既至,水戏也快要开始了。”陆玄忽然开了口,提醒道,“元瑜,你可要回去看看?” 崔湛点头,道了声辞后便也转身出了棚子。 “游戏结束,今日正戏将要开场,”陆玄随后起身,闲闲道,“诸位也请归座吧。” 其他人这才纷纷回过神,随即不约而同地假装刚才无事发生,分道敬送了他出门。 很快,窦氏女眷的棚子里又只剩下了一开始这些人。 但气氛却有些不同了。 陶氏三姐妹还是自觉地寻了原来的位置入座,但才一坐下,对面就有娘子开口说道:“陶三姑娘身体不适,坐在门边怕是会受着风,不如与我家五娘换一换?” 说话的正是先前坐在陶曦月身边那苏家女郎的母亲。 马家众人听了,不由得朝对方看了过去。谁都听得出来,这是苏家委婉地在向陶氏女示好,方才那鸲鹆一声“王妃”,再加上安王的疑似认可,谁都不知道身为安王府准侧妃的陶二娘会不会真地翻身上位,虽明面上看着凭她家的门第根本不可能,但现下这种情况,谁又知道呢? 所以此时既不好直接对她本人逢迎,那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从她家姐妹来迂回留些善意,以便日后好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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