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瑜两根纤指拢着酒壶弯处,徐徐抿了口酒,道:“你说,我听着。” 徐惜文看向双瑜,认真叹了口气,“他们要我长点心思,学学那些淑婉的贵女,否则将来讨不得那个男子的欢心。我祖父,竟然也同意了他们的话。” 徐惜文的祖父是当朝左仆射。 饶是双瑜不熟悉盛京的世家大族,亦知晓,盛京中没有几位男子,能让左仆射家的嫡出小姐,去讨好获取欢心。 双瑜便直接安慰:“你祖父在一日,就是你的靠山,用不着你讨人欢心。” 徐惜文看着双瑜,更加低落了,“你就是,在说我缺心眼吧。” 双瑜沉默少许,没忍住,“……为什么你会这么理解?” 面面相觑。 “午后有个花宴,会有许多京中的贵女赴宴。”徐惜文垂首,从怀中取出一张花笺,瞧向双瑜,“瑜瑜,一起去赴宴好不好,有你在,说话就不倦了。” “许多京中的贵女。”双瑜重复一遍,随后道:“那为什么我没有收到帖子。” 双瑜并不是要知道答案,她抬腕,咽下一口酒,应道:“好唔。”
第12章 月光.12 已过五月,早开的粉荷星星碎碎坠入碧绿叶群,瓣底稍深,延伸至花尖微露似雪的白,簇拥饱满的花蕊。 月净潭的荷花,是盛京开的最早的一处。长公主远嫁和亲前未立府邸,新帝登基后赐了长公主月净斋改公主府,包括整片月净潭都划入公主府的建府范围。 公主府建成,荷花始盛,遂有长公主设宴,邀京中贵女一同赏荷。帖子早几日便从公主府送往各家。 午后,双瑜乘徐惜文的马车,一同往月净潭去。 彼时,公主府。 月净斋保有大部分原貌,做公主寝居,几条高低不一的竹质长签串在一处,挂在屋檐下,风过便做风铃轻响。 月净斋寝居的一扇窗户被从内推开,暖风乘机蹿入内,吹散斋中熏燃的古檀香,以及另一种尤盖古檀香的更为浓烈的气味。 竹青的床幔轻动,帐后的人似有所觉,慢慢坐起身,掀开床幔。 傅萱本站在窗前,闻声合上窗扇,往回走,声音轻柔,“你醒了?” “嗯。”林阙谈坐在榻沿,双腿微分,漫头墨发散落身后,落在洁白的寝衣上。 林阙谈没有去寻覆眼的白绸,微阖着眸,闻及靠近的脚步声,他抬手,轻拉住傅萱坐到他腿上。 隔着轻薄的衣物,体温相融,林阙谈垂首首,嗅及傅萱颈间与他相似的气息,面上神色方缓和了晴。 林阙谈道:“你不在。” 是回答傅萱的话,你不在,就醒了。 林阙谈的发丝滑过傅萱光洁的皮肤,墨色映白雪,傅萱觉着痒得避了避。 林阙谈搁在傅萱腰迹的手立刻收紧,惹傅萱低低一声斥:“轻些。” 微顿,然后林阙谈仰首笑了声,“我弄疼姐姐了?” 傅萱娇颜染红霞,从枕边抽出白绸,就坐在林阙谈膝上,侧身为他缠上白绸,“花宴要开始了,你不要再闹我。” 林阙谈随着傅萱的动作,手改为扶住傅萱腰身,他轻嗤,“姐姐舍得我?” 傅萱仿佛无奈,轻声哄:“你是知晓我今日要设宴的,也依你的话没有给你妹妹下帖子,你乖些。” 林阙谈冷淡的模样,“不是依我话,是姐姐不想将我告诉别人。” 谈及这个话题,两人之间的暖融便有些冷下去。傅萱不言语,林阙谈便看不见她是何情绪。 片刻,林阙谈先开了口,低声呢喃:“不知晓姐姐疼不疼,那时,我却有些疼。” 傅萱陡然用力闭了闭眼,随后推开林阙谈,起身抚平华衣上的褶皱,道:“我让他们准备了你喜欢的膳食,我很快就回来。” “你等我一会儿。”傅萱软了些声音地安抚。 …… 傅萱步出屋,合上屋门,正要吩咐侍女一炷香后再将膳食送进去,回身,便见斋前背对着立了两人,贴身侍女在一侧有些为难地看向她。 玉冠束发,月白衫的挺拔身影闻得响动回过身,平静道:“皇姐。” 傅萱回过神,福身行礼。 “陛下怎么来了?”傅萱倒无惊慌,一身恬淡气度。 傅承许仅瞥了一眼傅萱身后的月净斋,便淡淡移开视线,无意探究。 傅承许摆了摆手,连辛树退下。傅萱也让四周的侍女都退下。 傅承许先问了一个问题:“是母后让皇姐设的宴?” 是了。 傅萱性子恬静,经燕国深宫的几年,性子变得更加淡。若依傅萱本意,不会有今日的赏荷宴。 但是几日前傅萱拜见太后,被柳君玥留下用午膳,庆宁帝也在。 傅承许已及冠,又是一国之君,择后合该提上议程,可傅承许似乎全然忘了择后一事。于是才有了今日的赏荷宴,且先由傅萱相看一下各家贵女,择些合适的,再由柳君玥询问傅承许的意见。 傅承许在傅萱的沉默间已知晓答案,他直接道明来意:“请皇姐给孤准备一身侍卫的衣裳,此外,孤自有打算。” 傅萱不解其意,但她这位异母的皇弟自幼便是皇室典范,自持克己,与谁都像隔了些距离。 傅萱没有深入问询,只道:“若母后问起,我如何交代?” 傅承许垂眸短暂思索,以肯定的口吻道:“如实交代便是。” 傅萱颔首:“好。” 她遣人去取侍卫的衣裳。 等待间,傅萱邀傅承许入侧厢书房稍坐。 傅承许沉默不语,傅萱饮了口茶,起身从书案上翻出一本册子,慢步走到傅承许身前,递给傅承许,“上面记了所有公主府去帖子的姑娘,陛下要瞧瞧吗?” 许等待无事,傅承许伸手接过,随意地翻开。 不想,傅承许一页翻过一页,最后翻到底,面色渐冷。 “陛下?”傅萱察觉到,疑惑地出声。 傅承许启唇欲言,撞见傅萱清瘦的身形,涌到喉口的质问缓缓咽回去。 傅承许沉默少许,“孤宫内还有事务,先回去了。” 傅承许径直步出屋内。 写满盛京贵女名字的名册被搁放在案几上,静静置于光下尘埃中。 傅承许与快跑而来捧着侍卫衣裳的侍女擦身而过。 侍女跑出了一身汗。 傅萱若有所思地望着案几上的册子,摇首对捧着侍卫衣裳的侍女道:“不必了,退下吧。” 时辰不早,傅萱出去待客。 贵女们入公主府,都先被迎到月净潭畔的花厅。去花厅的路,与出公主府的路相同。 傅萱未走到花厅,先有侍女从花厅的方向快步而来,“公主,有小姐落水了!” 前方隐隐传来呼闹的声响,傅萱蹙眉,快速吩咐:“将府中会水的力气大的仆妇寻来,尽快。” 傅萱快步过去,除去喧闹的湖畔,簇拥在一处的贵女们,立在稍远处,神情冷淡的傅承许十分显眼。 傅承许目光掠过水中扑腾的水花,缓缓望向湖畔某处。 ——双瑜与徐惜文与聚拥在一处的贵女们隔了一小段距离,双瑜微蹙眉,略显斟酌。 月净潭水深,不会水的人落水着实危险。而公主府在花厅处侍候的侍女似乎都不会水,惊恐地聚在一处,无人去救落水的女子。 双瑜目光环视一周,入目所及,全无可以用来借力拉落水之人上来的东西。 唯好在,许是顾及今日宴请的都是贵女,公主府并未在附近安排侍卫,不用顾及毁了清白名声。 双瑜面上显出少许不明显的嫌弃,对碧绿的潭水迈出一步…… 陡然,双瑜眼角余光里,不远处假山林石后,步出一道月白的颀长身形。 明显的男子身形。 双瑜步子不上不下地抬着,落在月净潭边。 尤其,当那月白身形主人的面容在双瑜视野中越来越清晰,最后,毫无意外地对上那双波澜不惊的漆黑凤眸。 双瑜仿佛再次听到熟悉的声线。 “——你又看着孤。”
第13章 月光.13 在日头下呈现白色的水花扬起落下,似乎越来越微弱。随着落水之人不着章法的挣扎,离潭边越来越远。 双瑜长睫轻颤了颤,做下决定只是一瞬间的事。 这次,她只看了他一眼。 “瑜瑜!”徐惜文抬手,只与裙摆扬起的风擦过。 双瑜跃入月净潭中,身影一下被深碧的潭水吞噬。 清冷的凤眸远见那水中裂开的口子,刹那间,漆黑无波的眸,似也裂开了一道深黑的线,冲得傅承许眼前一黑。 待眼前的那点黑消失,傅承许已向月净潭边大走了几步。 水面波光粼粼,乌发随波散开,破水而出,坠在乌发间的玫瑰发饰迎着光显出瑰丽的金。 双瑜浮出水面,靠近在水中挣扎的人。 傅承许沉沉阖了阖眸,回身步向来处,失了镇定的步子迈得又急又快,却仍盖不住胸腔里那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傅承许与随后赶来的傅萱一行人迎面撞上。 “陛下怎么面色如此难看?”傅萱脚步微顿,心里一咯噔,急忙问询,“可是有人冲撞到了陛下?” 傅承许受着随心脏快速跳动,亦开始一下下刺痛的头痛。 傅承许音色略干,开口道了毫不相干的一句话,“五月的月净潭水冷吗。” 他仿佛并不是要一个回答,语罢,抬步朝前走。 傅萱是个通透的人,询问身边侍女,“毯子与干净的衣裳可备了?” “回公主,已着人去取了。”这些小事,无需上面的人费心,底下人都会周全好。 …… 月净潭边,双瑜双臂穿过落水姑娘的胸前,将人带到岸边,侍女们七手八脚地将人拽上去。 落水的姑娘剧烈咳嗽着,随后双瑜也被拉上岸。 双瑜衣裳湿透,仔细贴着纤柔的身段。很难想象,双瑜白玉般柔细的胳膊能支撑得起一个姑娘的重量。 徐惜文立刻扑过去,紧紧抱住双瑜,“瑜瑜,你吓死我了!” 可恨五月的日子,她们出行都没有准备披风,徐惜文恨不得将自己化做一件衣裳裹住双瑜。 五月的天不冷,可月净潭潭水深冷,浸入其中该有多冷。 双瑜身子被徐惜文拥着,微不可见地颤抖。 好在很快,便有侍女为双瑜和落水的姑娘都送来毯子,徐惜文忙将双瑜裹上。 双瑜拽着毯子,抬眸扫过周边的人,复又垂眸,面上没什么情绪变化。 傅萱步过人群走来,温声开口:“两位姑娘受惊了,且先去厢房休息,换身干爽的衣裳,府医稍后就来。” 随后傅萱对双瑜温和一笑,道:“还不知你是哪家的好姑娘,本宫可要多谢你下水救人。你先去,本宫安顿好这里就去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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