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无暇居,泽若已收拾好衣裳,双瑜目视过,自己再择了几身,然后吩咐泽若将她书案上的书册与花笺也收拾上。 离开前,双瑜经过已搬到院门口的玫瑰,略停下步子。 双瑜伸出一根手指,俯身拨了拨玫瑰的花瓣,然后轻轻碰了碰玫瑰茎杆上的刺。 然后,极轻极轻的“哼”了一声。 “再长多点,就摘了给蔻丹换个色。” 泽若不能随双瑜入宫,半个时辰后,双瑜与传口谕的公公坐上去宫中的马车,入宫中。 …… 这是双瑜第二次到长鹤宫,却是第一次见到白日里的长鹤宫。 一墙之隔隔开幽静的深宫与热闹的烟火。长鹤宫院内,阳光正好,洁白的砖石上铺了几条绒毯,练练坐在绒毯上,试探将木偶的手手塞进嘴巴里。 不远处,一张桌案旁,柳君玥蹙着眉,在与庆宁帝说什么。 述春姑姑带双瑜跨过门槛,双瑜就见,柳君玥眉心都皱起来,抬手在庆宁帝手上用力拍了一下。 双瑜:“……” 双瑜神情平静地不安,她不会一入宫,便遇上太后与太上皇不睦,一地鸡毛吧。 却见述春姑姑仿若未见地步过去,只是控制着目光不落在庆宁帝身上。 述春姑姑行礼道:“娘娘,柳小姐来了。” 柳君玥眉心立刻舒展,朝双瑜露出欢喜的笑,“瑜瑜来了,我正要做软炸荷花,你先和练练玩一会儿,很快就能吃了。” 双瑜这才看见,柳君玥与庆宁帝身旁的桌案不是寻常的桌案,而是中间挖空做了个简易的灶台。桌案旁余的空隙,则置着洗净的新鲜荷花瓣、鲜肉团与满满飘出甜味的豆沙。 庆宁帝身前绕过宽大的白布,与那飽房中飽厨系在身上的隐有相似。不同的地方,大概是庆宁帝身上的白布格外像那苏州府贡品素纱。 练练听到自己的名字,已从毯上爬起来,哒哒跑到双瑜身旁。 他似还认得双瑜,抬起手握住双瑜的手指,“……瑜,瑜。” 双瑜牵着练练在绒毯上小步走,听到身后柳君玥与庆宁帝的对话。 “行了,你不要给我添乱了。” “放下你的手!不要动荷花!” “……” 柳君玥的声音从嫌弃到暴躁,最后又仿佛被安抚,归于饱含笑意的无奈。 “你做的你自己吃。” 双瑜不知道何时弯起了些唇,一点点嫌弃地拿出绢帕,擦去手上被练练沾到的口水,也擦了擦练练的软乎乎的小手。 软炸荷花做好的时候正式用午膳的时辰,便直接在院中布膳,与御膳房送来的其他膳食一道。 柳君玥另留了两小碟两种口味的软炸荷花装入食盒中。 用完午膳,庆宁帝不经意道:“不知岁雅可用了午膳,让练练和瑜瑜一同把软炸荷花送去给岁雅尝尝吧。” 双瑜心里轻轻咯噔了一声。 庆宁帝笑着逗练练:“瑜瑜不认路,练练要带瑜瑜去认认宫中的路。” 一岁半的练练不太明白,但也笑着抱住庆宁帝,庆宁帝温笑。 双瑜手指扣住袖侧,感受着平稳跳动的心跳,心底的古怪感短暂浮现,快得来不及捕捉。 双瑜带着食盒与练练一同去了紫宸殿。 双瑜的身影绕过长鹤宫的宫墙,没于宫墙后。 柳君玥似笑非笑唤了声庆宁帝。 庆宁帝收回目光,温雅地看过去。 柳君玥直言:“我让瑜瑜进宫,就不允你们欺负,你不能偏疼岁雅。” 庆宁帝无脾气地含笑颔首,“好。” …… 紫宸殿距长鹤宫稍远,途经僻静的宫道与锦簇的繁花。 练练年纪小,走至半道便没力气,由嬷嬷抱在怀中,述春姑姑同行。 至紫宸殿,殿门紧闭,在廊下踱步的公公,可不就是连辛树。 “可裕,你再进去瞧瞧陛下用膳否,那道羊肉汤都热几回了。”连辛树对站在左侧的小太监道。 可裕不太有那个胆子。他们的陛下虽不凶狠,少有动怒,然仅是不动声色地一抬眼,亦让他们在陛下面前,脚步都不敢迈得不一致。 可裕眼尖地望见宫道上走来的人,忙提醒连辛树,“连公公,述春姑姑来了。” 连辛树回身,微眯眼,面上慢慢浮满无害的笑,小声斥可裕:“还不去通禀陛下,太后娘娘遣人送膳食来了。” “诶。”可裕边轻声往紫宸殿内走,边奇怪,往日见到长鹤宫的人,并不见连公公笑得如此……狗腿。 可裕被自己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 可裕很快出来,对连辛树点头。连辛树笑迎到走近的双瑜面前,“柳姑娘。” 双瑜识得连辛树,接过述春姑姑手中的食盒,就要递给连辛树。 交给连辛树,便是送到了。 连辛树忙道:“陛下让送进去的,柳姑娘,请吧。” 连辛树让出路来。 述春姑姑步到前面推开门,回首看向步子未动的双瑜。 双瑜的酒意几乎全消,思绪明晰,想来要明白那株玫瑰的用意,此刻不失为一个合适的机会。 “练练,过来。”双瑜朝练练伸出手。 练练趴在嬷嬷肩上有些犯困,但仍是乖顺地扑到双瑜身上。 双瑜抱紧了练练。 有些重。 可能就是保护伞的重量吧。 …… 紫宸殿内,响起几声轻重不一的脚步声。因紫宸殿内过于安静,便显得时轻时重的脚步声格外明显。 傅承许坐在书案后看折子,微拧眉,未等到脚步声靠近垂帘隔开的内间,便道:“放案上,孤稍后用。” 傅承许未抬首。 脚步声停下,片刻,却未如如傅承许预料的远去消失,反而越来越近,且伴着一道清灵的铃声。 最后,“噔——”一声,食盒落在傅承许面前的书案上,清脆的铃铛声不甘示弱,交叠地响了几声。 傅承许落在折子上的目光彻底冷下去,手中的折子放到案上,激起空中不可见的浮沉。 “拉出去,重新学规矩。”傅承许抬首,沉声开口。 若不是长鹤宫的人,如此无规矩,定是要拉下去打板子…… 傅承许眸光顿住,与诧异抬眸看来的双瑜对视。 “……” “……” 在外听到吩咐的连辛树快步进来,见到书案前的相顾无言的双瑜,脚步慢下来。 这…… 但见傅承许是真的冷了眉目,连辛树一时疑惑。 这时,双瑜蹙起一点眉,抬手掂了掂怀中下滑的练练。 傅承许的眸光也随之动了动。 双瑜要抱不住练练了,忍了忍,方将到嘴边的“不用拉,我自己出去”,改成缓声的,“陛下,臣女这便出去。” 双瑜转身抬步。 “站住。” 傅承许从书案后走出,停在双瑜面前,抬手,“给我。” 双瑜有些艰难地从练练肩膀侧露出眼眸,“嗯?” 傅承许面上没什么情绪,“练练给我。” 双瑜没有犹豫地抬手,将练练递给傅承许。正复杂傅承许何时如此体贴的时候,傅承许淡声:“日头大,莫要晒着练练。” “……”行吧。 双瑜瞥了眼透过窗扇的日光,确实明媚。 傅承许抱着练练坐到一旁的榻上,练练睁了睁眼,换了个舒服的方向彻底睡着了。 双瑜怀中空空,见傅承许只顾低眸注视练练,忽觉进退两难。 丢下练练离开,不妥。 外面日头太晒,亦不妥。 而连辛树,将书案上的食盒放到外间的另一张桌案上,便悄悄退出去了。 原是在那张桌案上用膳。 想是宫中有如此规矩,双瑜便福身行礼,“陛下万福。”
第17章 月光.17 傅承许的出神十分细微。 直至语调清冷,但音色绵软的女声传入耳中,傅承许方抬眸,看向福身的双瑜,“起来。” 双瑜直起身,手臂摆动,腕上铃铛又响了几声,清泠撞击的声响其实并不吵闹。 傅承许目光几不可见地扫过双瑜手腕,复看向双瑜微垂的眼。傅承许询问:“何时入的宫?” 见傅承许似乎没有要让她出去的意思,双瑜才回答:“今日上午。” 傅承许颔首,“既如此,念在首次,你今日的失礼,孤便不罚你了。” 双瑜平静地谢礼,心道,也仅有今日一次了,往后这紫宸殿,她是不会再来的。 傅承许看了双瑜一眼,起身将练练放到榻上,拿垫枕挡在外面。傅承许步向外间的桌案,边走边道:“母后让你送了什么来?” 双瑜正看着熟睡的练练,不甚宽的坐榻,正睡得下一个小小的练练。 双瑜不太确定,让练练这么睡,真的没有问题吗? 不过傅承许已笃定地走向外间,双瑜便浅浅地相信了一点,也走到外间。 “是三姑姑做的软炸荷花。”双瑜回答,走到傅承许身旁。 在长鹤宫双瑜都是那么称呼柳君玥的,下意识地这么道出来。话落,双瑜短暂地默了默。 双瑜侧首瞧了傅承许一眼。 他不会,又要同她讲规矩吧。 双瑜心中先浮起了厌烦,这些厌烦在望见傅承许清隽的侧颜时奇怪的转为了几分不明缘由的惋惜。 鸦黑的长睫垂着,傅承许凝视桌案上的食盒,仿若未察觉双瑜的话有何不妥。傅承许吩咐传膳。 双瑜眸中慢慢渗出一点点也许能被称为愉悦的光彩。 紫宸殿的殿门被推开,一道道膳食很快被宫人送进来。宫人们的步子仿佛经过丈量,端正、落地无声,将碗碟放到桌案上时,亦没发出任何磕碰的声响。 一切有条不紊,同样的事情奉膳的宫人做过无数次,无人料到意外会忽然发生。 宫人端着砂陶碗的手指打着颤地松开,盛装满羊肉汤的砂陶碗摔在桌上,汤汁倾泻飞出。 双瑜始料未及,滚烫的汤汁向她扑来。 来不及反应。 双瑜眼前划过一道袖摆。 却是傅承许扬手,挡在双瑜身前,原扑向双瑜的汤汁全部落到了他的衣袖上。 尽管在抬手时傅承许已屈指,尽量减少被汤汁泼到的位置,然傅承许露在衣袖外的手背仍是刹那红起一片。 端放羊肉汤的宫人本就白了的面色瞬时更加惨败,仓惶下跪磕头,“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其余宫人亦跪了一地,噤若寒蝉。 此番动静惊动紫宸殿外的人,连辛树与述春姑姑快步进来。 上一次的动静便让述春姑姑提了口气。双瑜入宫前夕,柳君玥便吩咐述春姑姑,要她在双瑜入宫后照顾好双瑜,定要让双瑜妥妥当当的。 此番动静,述春姑姑以为又是双瑜惹怒了傅承许,步入紫宸殿后,述春姑姑立刻担忧地在跪地的人里寻找双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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