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偏偏在相安无事了半月后突然遭此灭门之灾! 仿佛看出了她的疑惑与愤怒,来人笑了一声:“劫后余生难道不是喜事,怎的看起来这样难过?” 她瑟缩一下,只觉得此人犹如厉鬼一般狰狞可怖。 她看着这个人的脸,死死地盯着,好像要把这张脸的每一个细节牢牢记住,然后在阎罗殿时告上一状。 但是那人没有动手,反而蹲下身来。 微凉的手拍了拍她的脸:“做个听话的姑娘,便能活的时日久一些。” 时空扭曲,声音渐远。 十几年前的火光好像从未平息。 父母弟弟的容貌早已模糊不清,但是抄家灭门的恶徒却还苟活在世上。 女人猛地惊醒,剧烈地喘着气。 她拉过床幔上的铃铛,有宫女匆匆忙忙跑进来:“太妃娘娘?” 七九河开, 转眼过了年节,冰雪化冻。此时京郊景色最是好。 风中寒梅凌霜傲雪,大片的艳色让整个冬日的余韵连着年节的喜庆保留了下来。京城最近的山上溪流的冰封渐解,不比最为凛冽的隆冬时节,此时在行宫中住下,偶尔也能围猎已经苏醒的野兽。 因着培育新作物的缘由,皇上晋了秋翰的官。 将人调去了户部,从三品的大员。 消息来的时候秋仪正在给那条狗准备今天的饭——它还太小,吃不了什么硬的东西。 她就用温羊奶化了一些鱼肉,捣成肉糜放在盘中给它。 自从身边多了这个会叫会闹的东西,她也算是平白多了些可以做的事情。 每天清晨,她醒来后就会把送来的鱼让小厨房清蒸做熟,那狗吃不了太烫的东西,又不会择刺。她就花些时间坐在桌前,用筷子挑开所有看的见的鱼刺。 然后慢慢等着鱼肉变凉。 那狗贪吃,往往这个时候就呜咽着扒在她的脚边,眼巴巴地瞅着她手里的鱼。 小狗脾气被她宠的坏了些,一时没有把目光放在它的身上就会气哄哄地拱着她的鞋子。 没长齐的狗牙虚张声势地叼着她的裙摆,不敢真的下口,但是非要扯着,好像这样就能吸引来她的一次注视。 奶白色的小团子腿还没有多长,就急呼呼地扯着裙摆跑,没跑几步就被那淡色的飘带绊倒,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露出了嫩粉色的肚皮。 偏偏这狗像通了人性一样,一摔倒后连忙自己站了起来,还故作严肃地四处望了一圈。见没人嘲笑它,这才颠颠地回到美人的脚下,恶狠狠地继续和那裙摆作对。 宫人远远在门口看到了这狗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 今天早上的鱼刺多了些,美人挑的直皱眉。 她坐在那里,手中端持着一对乌木镶金的玉著,仔仔细细地将净白瓷盘中的鱼一分为二,先将主刺挑出来,然后顺着鱼的肌理将它慢慢分成小块,将其中暗含的短刺也一并择出来。 这样的活是熬心费力的,往往旁人做来多半会心烦意乱,头晕眼花。 但是她好像习惯了这样安静精细的事情,手中动作行云流水,不但挑的精准,更是让人赏心悦目。 永秀温了羊奶回来,见到主人的裙角都被那狗咬的团成了一团,此刻有一根丝线断裂,正被那狗牙拽着往外扯。他看的不禁眉头皱起来,心也跟着那裙子皱了起来。 这件衣裳是娘娘前几年亲自绣的,裙角上的杏花和竹叶用了她好几日的功夫,虽然朴素淡雅,但是细微处的功夫一点都没有少。 娘娘用了上好的双蚕丝,因此一根线上有两种颜色,正反两面的花纹都一一呼应,巧夺天工。 齐坞生因着怕出事,收走了娘娘手边的针线剪刀,她不知何时才能继续坐在绣绷子前面。 这样好的东西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有。 想到这,永秀眼睁睁看着那花瓣就被一只狗轻易的弄坏了,有些气闷。 他伸手将狗赶走:“去去去,就会给娘娘找事。” 那狗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瑟缩了一瞬,然后就委屈地迅速钻到了秋仪的裙摆地下,颇为可怜地呜呜咽咽。 明明没打到,它叫的却这样可怜。 看到美人低头看向自己,尾巴瞬间又摇了起来,只是一看到永秀——它又变回了那胆小怕事的样子。 这样狡猾的性子像极了一个人。 永秀气急,有些指桑骂槐的意思:“得了便宜还卖乖,都是惯的!” 狗靠在秋仪的脚边,好像突然有了底气,颇有些凶恶地露出了自己的小牙。 小太监也不甘示弱:“娘娘,这畜生未免太放肆了,得打!” 他们两个对峙的模样太过滑稽,终于把正在处理鱼块的美人逗乐了。 “幼不幼稚,跟个畜生置什么气?” 帝王的车驾到的时候,便看到自己送来的狗安逸地窝在美人的怀中,大快朵颐地享用着她亲手准备的饭食。永秀站在一旁,神色有些幽怨。 有了这只狗以后,娘娘的状态好了不少。 她撤去锁链后可以自由行走,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再像从前那般剑拔弩张。 见她今天心情还算好,齐坞生不动声色地坐在了桌子的对面,静静看着她小心地喂那狗崽子吃食,生怕它自己没个分寸,再呛到。 看着她想对待孩子一般宠爱着手中的畜生,帝王落在狗崽子身上的眼神黯沉。 仿佛注意到他有些哀怨的神情。 美人低着头,语气平常:“皇帝晋了秋翰的官?” 齐坞生点头:“他将名为番薯的外邦作物培育出来,也许有一日能解决大齐的连年饥荒。” 美人“唔”了一声,不置可否。 房中又安静了下来。 行宫的住所不比永宁殿宽阔,因此这样的宁静倒并不显得寂寥诡异,反而因着明纸透进来的暖色天光而多了一丝恬淡。 屋内只有幼犬不停吞咽的声音。 齐坞生旋转了下手中的扳指,视线扫过此处的装潢,好像亦是随口一问:“娘娘可还高兴?” 那狗吃的太快太急,脸侧的毛都被羊奶打湿,秋仪扯过一张帕子为它仔细地把脸擦干净。 “户部油水多,迎来送往也多。” “再好的东西落在不需要的人手里,也无异于在火上烹烤。” 她轻笑一声,抬眼看去。 英俊的帝王神色却若有所思。 京城,国寺。 曾几何时颇为年幼稚嫩的小沙弥也长成了挺拔清秀的僧人。 他将食盒摆在一间院落外,轻声叩门。 一日三餐寺里做好了会由来送给国师,他平时也不会发出丝毫声响,放下东西便会安静离开。但是今日他收到的信笺让他犹豫片刻还是叩响了那一年多未敞开的门。 “师父,宫里的一位太妃递了信。” 他顿了顿:“说是跟前朝秋贵妃的事有关。” 他话音落,惟有寂静的雪声。山谷空空,无人回应。 师父不理世事许久,自从秋贵妃走后,再也没有人能让他从闭关中走出来。 他叹了口气,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后离开。 在他走后不久,有人推开了那扇向尘世封闭已久的门。 骨节分明的手提起了食盒, 也拿起了那封信。
第67章 永叙五十三年, 圣上重病一场后身子每况愈下,虽已经过了七十,但是人又怎么会嫌福寿足够绵宏? 从前皇帝也是对这些修身养性的法子嗤之以鼻,可当宫中太医和那自称能练出仙丹的道士都对病重的他束手无策时,唯一尚能有些用处的国师就被他视为最大的功臣。 逐渐偏信鬼神之说,甚至奉一位不过而立之年的人奉为大国寺的座上宾。 可是这样的厚待并非没有条件,皇帝所求清清楚楚不过“续命”一方。 「生人配阴亲向天借寿,让鬼差误以为成亲的是双十的鬼魂,因而能在阳间多上二十年的寿命。」 「冥婚嫁娘一路口不能言,喜轿用通体乌木的寿材,在天亮之前抬进阴宅中。」 阴宅坐西朝东,窗棂用木板封死,正门矮小需要弯腰而行。 ——这是为了困住怨气滔天的女子。 等到新郎仙逝,需要将这位“夫人”即可处死,因此才算在阴间变成一对“和和美美”的佳偶天成。 暮年帝王对他无数次求见国师终于得来的“良方”如获至宝,唯一缺憾便是这女子的人选一时难以抉择。 既然要抬入宫中,位份便不能给的太低。 因此小门小户的女子配不上,世家大族的女子不会愿。 其实哪怕是周王两家的女子,君王若是真的下旨也并非没有可能。只是堂堂帝王为这样的缘由去纳一位贵妃,着实会让君臣离心。 帝王深思熟虑,绝不会从他处开这个口——此事便顺理成章地落在了国师手中。 短短半月内,国师的清修之地被满朝文武家中适龄女子的画像和八字所占满,让人远远看过去只觉得眼花缭乱,难以抉择。 皇帝催得紧,国师也只能日夜推算,可是许久没有找到合适之人。 就在他准备停下今日的推演时,小沙弥前来叩门:“师父,前面来了位香客。” 国师皱眉,自从他被无端搅进这件差事,已经许久没有理会俗世中的香客。但既然净尘前来通传,就一定是他不得不见的——皇室中人。 他踏步进入厢房,只见一个头戴拢纱斗笠的女子坐在下首。 他走上前去,微微拱手:“兰贵人。” 女子被点名身份,倒也不着急,反而柔柔地起身行礼:“国师大人被琐事缠身,本宫叨扰了。” 国师神色不变,心中却意识到这位娘娘来者不善。 ——他替皇帝选“贵妃”的事情是绝密,一介小小宫嫔怎会得知。 他表情中微微的抗拒被兰贵人注意到了,她含笑说道:“国师无怪,本宫只是道听途说。” 好一个道听途说! 寥寥四个字,将本朝密辛一笔带过。 她透过纱看见国师依旧紧绷的神色,有些凝重地从袖中掏出张一指宽的纸条,她好似突然有些紧张地压低了声音: “国师大人可否看看…” “这个八字如何?” 男人容色冰冷地接过,却在看到时微微一愣。 命中三对合,劫财因为食神而无法偏克正财,反而为喜,命主独坐正财。七杀旺夫又旺己,是为贵格。子水桃花却不在咸池宫,因此刚德克就,独善清明—— 是好命,却太过锋芒毕露。 再看去,此女妨奸佞,竟然同国师自己的八字相冲,若是交集必会有生死劫相伴其中,这样厚重的命格惟有真龙天子所带的“帝星”可以稍稍压制。 和他所求相差无几。 他的神色犹疑:“这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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