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央已经沐浴完了,一张小脸不施粉黛,浅粉色的寝衣下隐约能看清纤细瘦弱的肩胛,苏央把话本搁下,把一只放在案几边的汤婆子抱在手里,白皙修长的手指搭在上头。屋内地龙烧得旺盛,连少女精致挺翘的鼻尖都红彤彤的。 分明知道苏央的邀约并没有旁的意识,卫潇还是下意识避开少女澄澈的目光。 窗棂投下一道纤细的影子,是卫夫人派来的婢女在盯梢。 苏央也似乎注意到了窗外的动静,她伸长了白皙的脖颈,试图去看清那人是谁。 卫潇不想让苏央知晓这些事情,宽大的手掌在苏央发顶的旋上碰了碰,声音有几分喑哑:“既困了,便睡觉吧。” 苏央应了一声,脱掉小兔子的棉鞋,爬上了床。 她把被子盖到脖子以下,细藕一般的手臂却从被子里伸出来,冲着卫潇晃了晃:“夫君记得熄灯哦。” 卫潇见她说话间笑出的雪白贝齿,低低嗯了一声。 灯灭了,整个屋子陷入了一片昏暗。 卫潇脱下外衣,躺下。 窗外那道影子依旧停留在原处,卫潇盯着那道影子,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 两人已经和离,他现下的举动已经太过冒犯,总不能为了应付母亲,当真同苏央敦伦。若如是做,他与禽兽又有何差别。 转过头,苏央黑亮的眼睛正直直望着他。他想起话本里的男人与女人,便是在熄了灯之后这样躺在床上。 然后那女子便说了一句“哥哥,我好热,你帮帮我好吗”。 而她翻到话本后半部分的时候,看到了女子大了肚子,怀上了娃娃! 所以,是说了这句话之后便可以生娃娃吗? 她想和夫君生娃娃。 苏央灵光乍现。 她凑上去,娇缠住卫潇的结实的臂膀,轻轻唤了一句:“哥哥。” 少女身上馥郁的清甜馨香近在咫尺,此事本就使得卫潇难以招架,听到苏央柔转的声音,卫潇几乎是一个激灵。 可偏偏苏央却不自觉,少女又娇又软的身躯朝着卫潇贴过来,低诉道:“哥哥,我好热,你帮帮我好吗?” “胡闹!” 血液仿佛在一瞬间倒流,卫潇的脑海传出一声巨响,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他在千军万马面前都不曾变了脸色,眼下却咳出了声响。若是知道苏央会这般,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来到她的屋子里,造成这副骑虎难下的局面。 可偏偏苏央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澄澈的仿佛天山的溪水,忽闪忽闪的瞧着卫潇,一点也不知道自己无意识的撩拨起了多大的效力。 窗外的那道影子终于消失了。 苏央眼巴巴地盯着卫潇,可卫潇的表现却与话本当中全然不同。他没有抱她,也没有和她贴贴,而是一言不发地从床上起身,去了净室。 净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苏央十分不解。 发生什么了? 为什么她说完那句话,卫潇要去净室? 翌日早上。 婢女端了早饭过来,沉香也跟着进来,她看了一眼苏央光洁白皙的脖颈,试探地问道:“昨儿晚上姑娘和将军睡得好吗?” 桌上摆着玉米甜羹和红糖馒头,苏央咬了一口馒头咽下,仔细想了想:“我很早就睡着了,夫君……应当也睡得不错吧。” 苏央其实并不记得卫潇睡得如何,他实在是在净室待得太久了,苏央本来就困,听着水声便不知不觉的睡着了。她又没有起夜的习惯,只是在天蒙蒙亮的时候迷迷糊糊醒过一遍,那时候卫潇动作很轻地起身穿衣,大约是去上早朝了。 能醒那么早,应当睡得不差吧。 “那便好。” 沉香见她的模样松了一口气,她早晨的时候看见卫潇眼下一圈青黑,显然并没有睡好,她还以为卫潇折腾了她家姑娘一宿。 失忆后的苏央留在将军府虽然是个最好的选择,但卫潇若是趁机占便宜,她便是个奴婢也看不下去,定要将事情挑明的。 除了询问苏央,沉香又检查了好几遍床榻,确认床榻如同前一日那般干净才松了一口气。 苏央吃完早饭便要婢女准备马车,赵玉笙昨日晚上给将军府送了帖子来约她去大相国寺礼佛。苏央虽不信鬼神,却很乐意和赵玉笙一起出去玩。 她在两件褙子里头挑了半天,最后换上了一件绣了金丝的水红色织花褙子,在铜镜面前转了一个圈。 沉香夸赞道:“姑娘穿什么都好看。” 苏央很是满意沉香的话,换好衣服,又要挑选珠钗。她从架子上取来首饰盒,在几十支华丽的簪子里头反复挑选。 沉香苦笑不得:“姑娘,若去礼佛可不能打扮的太过花哨,这会让佛祖觉得不够诚心。” “为什么佛祖会觉得不诚心呢?” 苏央不明白,正是因为重视才会反复打扮。如果是不喜欢不在意的人,她才不会费尽心思捯饬呢。 沉香没想到苏央会如此问,她从未想过此事是为何,只是长辈向来是如此同她说的。 “佛门清净,大家都是这么做的。” “那好吧。” 苏央最后还是妥协,她在首饰匣里取了一支最素净的鎏银花鸟簪让沉香帮她插在双螺髻上,又戴上一顶白色帏帽遮挡容貌。但即便是刻意收敛了,依旧⑨SJ能隐约瞧出那帏帽之下是个腮凝新荔、肌凝霜雪的绝世美人。 苏央坐上马车,半个时辰后,马车到了大相国寺。 大相国寺是京城最大的寺庙,一月里还会办十日庙会,好不热闹。今日不是庙会之日,但来礼佛的人还是众多。 苏央在人群里先看到赵玉笙,友善地冲着她招了招手。 赵玉笙也对她笑了笑,直到她走过来的时候,苏央方才见到她的身边跟着一位丰神俊朗的年轻郎君。 那男子身着一件青色杭绸锦袍,身材修长,面如冠玉,文弱却不失风骨,简直如话本中所写的谪仙一般的人物。 苏央好奇地问:“这是玉笙的夫君吗?” 赵玉笙捂着帕子咯咯笑起来,“可不敢当,这位是孟大人,和我夫君一样在大理寺做事,方才有一贼人试图偷我婢女的荷包,被孟大人发觉了。” “孟大人好。” 苏央红了一张脸,把人家夫君认错这件事,也太尴尬了。 孟景遥笑得温润:“许久不见央央了。” “啊?你认识我吗?” 苏央有点惊讶,这位孟大人为何会唤她央央。就连他的夫君平常都是叫她的名字。 她有点好奇地想要再问下去,便听得孟景遥唇角微勾,竭力保持温和的姿态,“一时唐突,冒犯了,我过去同夫人十分相熟。” “这样吗?” 苏央露出贝齿,她努力在脑海中搜寻关于这位孟大人的记忆,可是却一无所获,只好冲他笑了笑。 “我前些日子磕了脑袋,忘记了许多事情,对不起呀孟大人。” 忘记了许多事,连带着把他也忘记了吗? 孟景遥眸光微沉,面上却仍是带着笑意的:“无事。” 沉香看了孟景遥一眼,欲言又止。 上完香从殿中出来,守在门口的是一个脑袋圆圆的小沙弥,见到三人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递给三人一人一张平安符。 大相国寺的平安符最为灵验,听说过去有渔夫出海遭遇风暴,全船人都遇了难,只有一位丈夫带着妻子求来的平安符免遭劫难。 苏央把平安符攥在手里,忽然想起了什么:“小师父,我可以再向你要一张吗?” “施主有何用处?” “我想再带一张平安符给我夫君。” 小沙弥温和地笑了笑,向苏央递了一张平安符:“施主和您的夫君定是琴瑟和鸣。” 苏央笑盈盈道:“那是当然。” 孟景遥站着苏央身后,掀开眼皮,目光淡淡地逡巡在苏央娇小的身躯上,觉得她的笑意有些刺目。 礼佛完毕已是中午时分了,三人在大相国寺用过素斋便往寺外走去。孟景遥的随从来找他,同他说了大理寺的事情,说是圣上有旨宣他进宫一趟。 孟景遥笑意不变,冲两人道别,苏央很是高兴认识新朋友,也冲他挥了挥手:“孟大人再见。”说完才登上马车。 这马车虽然和来时的那一驾差不多,车身打着将军府的标志,可细节处却有些不一样。苏央掀开帏帘,看见大马金刀端坐在马车里的男人,咦了一声。 夫君怎么来了? 卫潇搁下手中的兵书,也抬起眸子看她:“你来时的那辆马车坏了,车夫回来时刚好碰上我下值,便一同来了,你莫有旁的心思。” 卫潇起初并未有来的心思,只是那马车坏的蹊跷,当心有人要暗害苏央,于是干脆亲自走一趟了。 苏央不知道这些,她只觉得卫潇一定是想念她想念的不得了了,却嘴硬不好意思直说。 她点了点头,把袖袋中的平安符递到卫潇手里,笑眯眯道:“我特地多向小师傅多讨了一个平安符带给夫君,夫君你以后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第11章 马车辚辚地往前行驶,苏央坐在对面,细藕一般的小腿不安分地晃来晃去,偶尔擦到卫潇的膝盖。 少女娇靥明媚,唇瓣红润,一双亮晶晶的清眸像是上元节争相辉映的琉璃花灯,让人忘却烦忧,直亮到人的心底里去。 细而白的手指轻轻划过手心,是柔软略带痒意的触感,像是一根羽毛轻飘飘地划过手心,那张还带着寺庙香火气息的平安符就落在了手心。 “谢谢。” 卫潇近乎公事公办地说道,他平日并不信鬼神,却并不否认他人将其当作一种慰藉。他将平安符收进荷包,掀开薄薄的眼皮看了一眼苏央。 此时她正熟练地从马车的小格子里拿出一罐剥好的核桃肉,拧开盖口,拿了两块核桃肉递给卫潇。 “你要吃吗?” 卫潇摇了摇头,表示否定。 “那我自己吃啦。” 苏央倒不是饿,只是嘴巴里不想闲着。下人们知道了她的习惯,只要她出行,定会在马车里准备零食。 苏央捏起一块已经剥好的核桃,送进嘴里咔嘣咔嘣地嚼了两口,煞有其事道:“吃这个会变聪明的。” 马车里弥散着坚果的香气,卫潇喜洁,从不在马车内用任何吃食,他人知晓卫潇这一习惯,更是无人敢在同他乘坐一辆马车的时候造次。也就只有苏央,在马车里当着他的面堂而皇之的吃东西。 卫潇的眼底不自知地漫上一点笑意:“嗯。” 马车路程很长,虽然行得平稳但是苏央却有点晕车,苏央有些无聊地掀开车帘,探着脑袋往外头看过去。 卫潇看她半个身子都已经探到马车外面去了,微微扬起了眉,提醒她:“这样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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