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父,苏朗愧对于您多年的教导,您的养育之恩我万不敢忘,”苏朗目中含泪,声音发抖,“今日前来拜别义父,亦是想与您说,即便是离开苏家,我也绝不会与苏家为敌的。苏朗所求,不过是一栖身之所,长公主从未要我做什么,请义父放心。” 他这话没有半分虚言,顾弦思和苏傅楚虽然助他离开苏家,却从未说过叫他背叛苏淮,这里毕竟是他十数年的家,他并不想见到平原侯府衰落。 苏傅楚才智出众,比他更适合接掌平原侯府和靖安军。 苏朗的话,苏淮半句都没有听进去。 在他眼中,只要有足够大的利益,没有什么承诺是不能被打破的。 从苏朗踏入琼辰长公主府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会成为平原侯府的敌人,即便现在不是,将来也必然是。 所以他今日将苏朗叫回来,就没打算放他活着回去。 “既如此,你我之间便再没有什么父子情意可谈了,”苏淮站了起来,一步步走近苏朗,“我教养你十数年,今日要你将这养育之恩还了,不为过吧?” 苏朗闭了闭眼睛,咬牙道:“不为过。” “好,”苏淮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那便按我苏家的家规,叛家背族者,不配为人,当受暗椟之刑,褫夺姓氏,从此不得再踏入苏家半步。”
第23章 暗椟,顾名思义,便是一个不透光的木头箱子。 这暗椟只有三尺见方,人在其中不能直立,只能或跪或蹲。 暗椟自外钉入钢钉,钢钉比木板厚度长出三分,钉尖未经打磨,竖于木板内侧,六面皆有,合计千数之多。 而苏家所谓的暗椟之刑,原是用以惩戒那些叛家背族之人的。 受刑者跪于暗椟之中,被抬出门外,意指从此之后,此人将为千夫所指,永不见天日。 可苏淮接掌苏家后,却是将这更多是象征意义的家法改成了真正的酷刑。 他不再叫人将暗椟抬出,而是改为推出。 或者可以称之为,滚出。 暗椟不是球形,自然不能轻易滚动,所以苏淮便叫人在暗椟的八个顶角钉上铁链,等受刑之人进入暗椟后以铁钉封死,然后拉动位于暗椟上部的两根铁链,另其向前倾倒,前面变成底面,周而复始,使暗椟不断滚动。 用刑之时,拉动铁链之人不会发出任何声音,箱体滚动也没有固定的频率,叫其中受刑之人无从判断何时会翻倒,再加上暗椟内空间狭小,无处躲闪,受刑之人只能随着暗椟的滚动而跟着滚动,不断的撞在内部突起的钢钉尖上,等暗椟出了平原侯府大门之时,受刑之人早已千疮百孔,血尽而亡了。 苏朗就曾经见过苏淮用暗椟之刑处死一名府内的细作。 那时他才入府不就,年纪尚小,却被苏淮强迫着站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随着一下下滚动,那花纹繁复精美的暗椟缝隙里不断渗出鲜血来,半个时辰,只滚了十几丈远,里面的细作却从不停的哀嚎求饶变得毫无声息。 可苏淮却不叫人停手,硬生生的将暗椟滚出了大门,等护卫们将暗椟再次打开之时,里面一片血肉模糊,哪里还有半分人样。 那日之后,苏朗高烧昏迷数日,梦魇不断,等他醒来,再不敢哭闹,从此对苏淮言听计从,而这暗椟,也成了苏朗心中抹不去的阴霾。 所以当苏淮说出暗椟之刑四个字的时候,苏朗浑身一抖,差点瘫软在地上。 他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向眼前看似儒雅温润的男人,实难相信,他喊了十数年义父的人,竟会笑着说要用这样残忍的刑罚来惩罚他。 在来之前,他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便知道自己要承受苏淮的怒火,也做好了准备。 义父养育恩重,自己却辜负了他的期望,挨打受罚都是应该的。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苏淮竟会一点情分都不讲,直接要将他送上绝路。 甚至不肯给他一个痛快,而是选择了这么残忍的方式。 “义父——” 苏朗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甚至连求饶都变成了一种奢望,因为他从苏淮的眼神里看到了决然的杀意和恨意,让他清晰的意识到,苏淮已下定了决心,不可动摇。 “乖孩子,没出门之前,你便再多唤我几声吧,以后怕是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苏淮的语调轻柔又带着些许无奈,仿佛他当真只是个孩子叛逆离家却无可奈何的父亲,仿佛他口中的惩罚只是原本那般的象征意义,而不是要人命的酷刑。 然而书房之外,护卫们已然将暗椟抬了上来,暗红色的木头不知是不是被鲜血染就,散发着阴森的血腥气。 苏淮伸手将苏朗从地上扶了起来,揽着他的肩膀,迫使他转身直面那血红的暗椟,柔和的声音里带着让人心惊的森意:“你也别怨为父心狠,你在为父身边多年,知道的太多了,叫你投了琼辰长公主,为父着实寝食难安。不过看在十数年的父子之情,为父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边说着,他边拥着苏朗向前靠近那暗椟,直到二人距离那黑洞洞的入口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他一只手按在暗椟的顶部,揽住苏朗的手用力下压,逼着苏朗弯下腰,保持着随时可以将苏朗推进去的姿势。 “今日是个良辰吉日,我平原侯府也该沾染些喜气才是。你若是愿意,为父已经为你准备好了喜服,你此刻与若南成亲,之前的事便一笔勾销;你若是冥顽不灵,叫府里备下的红绸无用武之地,那便用你的血给府里添些喜气吧。” 苏朗离暗椟极近,近到即便暗椟不透光,他依旧能看到开口边缘锋利的钉尖。 那些钉尖和木板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黑褐色,散发出渗人的腥气,让苏朗浑身发软,冷汗直流。 汗水顺着苏朗的额角滑落,流到他的口中,苦涩的味道却叫苏朗回忆起那日在马场上,他吻去月明眼泪的滋味。 他知道,此时自己唯一活命的机会,便是应下苏淮的话,今日便与苏若南成亲,可他却不能,也不愿。 他不能辜负了月明的一片痴情,也不愿为了活命成为没有自我的傀儡。 苏朗闭上了眼睛,黑暗之中,眼前仿佛浮现出月明那双饱含担忧的双眸,两个人从相识到相知相爱再到被迫分开的经历一幕幕的浮现,让苏朗心中的惧意稍退。 有公主的庇佑,即便是没有自己,她也能好好的活下去吧? 是自己错估了义父的怒火,以为多年的父子情意能饶得一条性命,却不想高估了自己的分量。 罢了,若没有义父,也许他也活不到今日,这条命便算是偿还义父的养育之恩吧。 “义父,”苏朗侧头看向苏淮,眸中虽仍有惧意,但更多的是解脱,“对不起,我让您失望了,今日您若是要我性命,我亦不会反抗,您拿去便是了。” 苏淮面上的温色尽散,剩下的只有冷厉,他指了指那黑洞洞的入口,冷声道:“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看在你叫我一声义父的份儿上,我给你留下最后的尊严,不叫人将你绑起来了,你自己进去吧。” 说罢,他松开一直压住苏朗的手,往后退去,将苏朗一个人留在了暗椟的面前。 苏朗挺直了腰,抬头看天。 今日的天空是那般的蔚蓝清澈,阳光分外耀眼,只可惜晴空万里,叫他再不能看一眼曾经与月明一起咏颂的浮云。 苏朗的目光转向西南,那里是公主府的方位,只是距离太远,让他无法瞧见自己心中的那个人。 “公子,请吧。” 守在暗椟边上的护卫面无表情的开口,声音冷硬至极,让苏朗明白,若是自己不进去,他们就要动手了。 苏朗转身,去看苏淮最后一眼,可苏淮却已是背过身去,不肯再分给他一个眼神。 护卫们向前逼近了一步,再不肯给苏朗时间,苏朗转回身,终是弯下腰,自己走进了暗椟之中。 暗椟太小,不过两步便已无法前行,苏朗咬牙闭眼,直接跪了下去。 尖锐的钉尖瞬间刺破了苏朗的小腿,剧痛之下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扶地面,却又叫钉尖刺穿了手掌,叫他再不敢挪动分毫。 而此时,护卫们却是缓缓的合上了那唯一的开口。 暗椟中瞬间漆黑一片,再没有丝毫光亮。 黑暗之中,护卫们以铁钉封死箱口的声音分外的响亮,那一锤锤仿佛钉在了苏朗的心上,而当外面再没有锤声的时候,却才是最恐怖的时刻。 眼前一片漆黑的苏朗再也听不到一点声音,然而暗椟的翻滚却是随时会到来,等待是最可怕的折磨,暗椟尚未滚动,苏朗却已是冷汗淋漓,湿透了衣衫。 就在苏朗的精神几近崩溃的时刻,外面突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第24章 其实苏朗刚进书房,苏傅楚就已经躲在暗处查看了。 他知道苏淮不会轻易放过苏朗的,也知道顾弦思给了苏朗护心丹,若是苏淮用毒酒之类的,神医浮游的护心丹自然能保得住苏朗的性命,倒也不用他出手。 他之所以在这儿看着,是怕苏淮一气之下直接给苏朗一剑,毕竟护心丹再强,也补不上被刺穿的心。 然而连他都没有想到,苏淮会抬出暗椟来。 苏傅楚探查苏府良久,认得暗椟,知道那是苏淮拿来处死细作和刺客的刑具,极其残忍,意在虐杀。 可苏朗是苏淮的义子啊,即便是他想要离开苏府,也罪不至此吧? 人心是肉长的,可苏淮的心是铁做的。 苏傅楚再次清晰的认识到他的这位生父是怎样的狠辣心肠,在护卫已然要拉动铁链翻滚暗椟的时候,他立刻走了出来,打断了护卫们的动作。 “你不是一早去铺子里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苏淮今日为了处置苏朗,特意叫人给苏傅楚的铺子找了麻烦,将他哄出府去,却不想他此时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铺子里没什么事,我听说今日苏朗要回府,便叫小绿留在那儿照看,自己先回来了。” 苏傅楚走到暗椟的边上,好奇的用手拍了拍,“那小子人呢?他敢欺负我妹妹,我要亲自收拾他。” 苏淮看向守在一边的护卫,护卫对着他摇了摇头,示意并不知道苏傅楚什么时候过来的。 “苏朗的事为父自会处置,你若得空,还是去陪陪若南吧。这两日她心情缓和了许多,不如你带她去庄子上散散心?” 一会儿暗椟滚起来,声势必然不小,苏淮如今正在用怀柔的手段感化苏傅楚,自然不可能叫苏傅楚瞧见他的狠辣手段,所以想要将他支走。 苏傅楚狐疑的看着苏淮,警惕的问道:“你急着叫我走,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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