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林三从喉咙中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嗯”,随后倍感屈辱地再次转身。 谁知这时苏其央又冒出来了,原来她方才一直偷偷尾随着二人。她向来心直口快,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直接问林三:“我与你无冤无仇,相识不过数日,你为何处处和我过不去?你为难我应当有你的理由吧?有什么理由还请直说。” 看到苏其央从拐角中走出来,项宇脸上的阴冷瞬间消散不见,分外慌张地问:“阿央,你怎么来了?……才都听到了么?” 阿央?林三若有所思,他这才知道苏其央的单名。 苏其央看了一眼项宇,示意他一会儿再谈这个,转而继续问林三:“回答我。你是不是因为我是女子,才对我心生偏见?” 林三不置可否。 “还真是因为这个。”苏其央笑了,“以宫笑角,我不屑你这种人的道歉,你滚吧。” 林三走后,项宇分为忐忑地问她:“阿央,我并不是故意那样威胁他的。对不起,你有没有被吓到?你会不会讨厌我?是不是觉得我太过分了?” 苏其央拍拍他的肩膀,就像之前在姑射山上时常做的那样,安慰他:“怎么会吓到?过分嘛,倒是有一点,不过我也不会讨厌你的。只是觉得你刚才好像变得老气横秋的,好像也不能说老气横秋?就是和从前不一样了,有点像话本里的狠角色。” 从前的项宇,一直是个小哭包,没想到现在也学会恐吓要挟别人了。 “对啦,我的生辰礼呢?”苏其央满脸期待地问他,“不是说好有一个大惊喜给我的么?” 项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本来想让林三给你郑重道歉的,结果你刚刚回绝了。” “.”苏其央无语了,“就这?林三的道歉?就是你说的大惊喜?” 项宇又不好意思地点头。 苏其央低头看了看自己下意识握起的拳头,又看了看项宇,没忍住,一拳打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宋时的索饼是面条,环饼是麻花,糖饼是方糕。 希望“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还没有成为时代的眼泪!这可是我们紫薇的金句哈哈哈 最后!能看到这里的都是小天使,爱你们!
第16章 夤夜,月黑风高,空中唯有些许的星光点缀。依稀可见的星星,像是不知谁人随手撒的几颗白芝麻粒,随意分布在漫天夜空之中。 时值深秋,姑射山上的树一夜之间都枯黄透了。秋风萧瑟,将树上的枯枝败叶吹落在地,从而又将一地的落叶卷起、而后又飘落,发出“沙沙沙”的声音。 一位身着粗布麻衣的男人正站立在这一地的落叶之上。 他面前有一群黑衣客,身后也有一群黑衣客。 面前的黑衣客是国师派来的人,是来杀他的,有十八人。 身后黑衣客是项守派来的死士,是来帮他的,只有八人。 麻衣男子没有料到那国师竟派了这么多人来杀自己一个。 他面前的黑衣客中,为首者礼貌地问道:“阁下可是苏夜?” 今夜的月亮被云遮得严严实实的,为首者看得不大真切,再加上他已十多年未曾见过苏夜,怕认错了人,枉杀一命。 毕竟如若不是受命而为,没有人愿意杀人。 身穿粗布麻衣的男人并未答他,只亮出他的刀,往虚空一划,呼呼生风,大有一幅划破长空之势。 “是留魂刀。”为首者心下了然,此人必定是苏夜,“苏大将军,得罪了。” 麻衣男子冷哼一声,沉声道:“不必假仁假义,只管来取我性命就是。” 语还未毕,他已出手。 刀光剑影,一阵厮杀后,终是寡不敌众,麻衣男子和死士们占了下风。 为首的黑衣客却心存疑惑。久闻苏大将军武艺高超,如今看来倒有吹嘘的嫌疑,又或者是因为这十多年他一个人在山上荒落了武学? “我苏夜此生半生戎马,为大原立下了汗马功劳,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麻衣男子面露绝望之色,“而今我已被逼上姑射山,十多年来从不曾出世。他贾艽为何穷追不舍,偏偏不肯放过我!” 为首者听及此言,也有些羞愧,却没停下手中的轻剑,答道:“还请苏大将军见谅,我们人微言轻,不过是奉命办事罢了。” 不多时,对面虽然死了大半,可项守派来帮他的死士们也已逐个倒下,只剩麻衣男子一人了,他心中一沉,知道自己今夜在劫难逃,不由自主地露出一脸死色,胸前也出了一丝破绽。 眼尖手快的为首者没有放过麻衣男子的这一出纰漏,不容置疑地将手中之剑往他的胸前送去。 “噗呲——”有什么东西被刺破了,麻衣男子的胸前不断渗出汩汩的液体。 为首者暗叫不好,心知自己中了计,方才那个破绽是人家故意摆给自己看的。他定睛一看,试图细细辨认那液体是什么,不由得皱眉,问他:“不对,这不单单是血,你还藏了什么在胸前?” 麻衣男子吐出一大口血,迅速从身后取出项守托人交给他的火折子,拔开盖子以后轻轻一吹,小火苗就立马冒了出来——若非万不得已,他也绝不愿如此。 “是莱菔油。”麻衣男子自嘲地笑笑,用火折子点燃胸前。一遇到莱菔油,火势便迅速地蔓延至全身。 为首者看呆了,他叹了口气,道:“苏大将军这又是何必?” “我苏夜堂堂大好男儿,倘若不能风风光光地战死沙场,就只能死在我自己的手上!”麻衣男子冷声道。 为首者不再多言,他掏出手帕擦拭剑身上沾着的血,而后收剑,言语之间是可惜之意:“苏大将军这是在为难我们,你应当知道国师想要的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麻衣男子被火烧得疼痛难忍,却还是强撑着说:“呵,你以为我会相信贾艽愿意给我留个全尸么,我凭什么要让他人作践我的遗体?” 为首者哑然,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因为他也并不确定国师会不会当真如他所说。 “我并不愿为难你,你要交差,拿走我的留魂刀去便是。见刀如见人,贾艽不可能不信。”麻衣男子收起留魂刀,用最后的力气将刀和刀鞘一并扔了过去。 为首者一愣,伸手接住,道:“百闻不如一见,苏大将军还真是重情重义,多谢了。” “不必言谢,我苏夜此生,大半辈子都无父无母,亦无子无女,更无亲朋好友,这几十年来,陪着我的人至始至终只有吾妻杨氏。我只求你一事:将我的骨灰埋在我夫人的坟墓旁,她的坟墓也在这山上。”麻衣男子脸上慢慢地冒出许多冷汗。 他把这番话说得极为熟练,仿佛是早知有今日,这段时间内已演习过数遍:“答应我,否则我死不瞑目。” “好,苏大将军请放心,在下答应你。”为首者朝他抱拳,心中有倾佩之情。 闻言,麻衣男子不再说话,他安静地等待着自己的死期到来,脑中不断浮现出此生的片段,有痛苦的、有快乐的、有潇洒的、也有愤怒的。 可再过一会儿,他便什么也感受不到了,他有些不甘心。 一片火光之中,他不知在想些什么,眼角不断有泪划过。 “就这样了么,这一生可真短,我还没有活够呢。”他喃喃道。 声音微不可闻。 . 数日后。 国师府上。 有人快马加鞭前来,带着一把清洗干净的留魂刀。 在他身后另外有人驾着马车,马车内是他们在苏夜的屋内搜出来的诸多物品。 . 同是这日,夜里。大原国师贾艽在屋内又推理演算了一遍大原的气数。 他不禁皱眉,看了一眼桌上的留魂刀,眉头越皱越深。 奇怪,苏夜既然已死,为何这个关乎苏夜的变数仍然还在。 不仅仍在,还愈大愈重了。 莫非苏夜没死?还是说,这个变数真的不是苏夜,而是另有其人?难道自己真的白白害死了一条性命? 他心中有愧疚闪过。 贾艽反复琢磨苏夜自焚时的那一套说辞,这是适才他的手下前来转告的。 实在是捉摸不透,贾艽觉得苏夜提前备好火折子一事有些蹊跷,又想起他的手下报告道:那日夜里,苏夜有八个帮手相助。 事出反常必有妖,贾艽当机立断,立刻叫人前来去查个清楚。 他要去查苏夜这十几年间在姑射山上做了什么、接触过什么人,他要去查苏夜在杨氏死后是否还有其他的女人,又有没有怀上他苏夜的子嗣。 . 今日相国府上来了一位贵客——国师贾艽,这位贵客一进府就径直去找项守。 有下人前来告诉苏其央,她今日不得出闺阁半步,苏其央自然是十分气愤,在闺房中上蹿下跳的。 然而并没有下人去告知项宇,所以他并不知此事。 他也在去找父亲的路上,这一路上移步易景,有亭台楼阁,有雕花水榭。他想向父亲请教近来职位上的一些政事和父亲昨日给他布下的课业。 因为学过轻功,清醒的时候,项宇的步子总是走得很轻。是故当项宇走至项守的房前时,屋内的人竟毫无察觉。 又因为习过武功,项宇的耳力也比旁人好上许多。是故项宇还未进门,就能模模糊糊地听到屋内二人的谈话声。 项宇听出来是父亲和国师贾艽的声音,有些诧异。无事不登三宝殿,国师怎么会来相国府? 他本来想靠拢了偷偷听一听二人在说什么,却又忽地想起自己苦读了多年的圣贤书:“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行。” 于是他转身准备离去。 就在此时,项宇突然听到“苏夜”二字,离开的脚步一顿。 苏伯父?苏伯父怎么了吗? “不行,偷听之事并非正人君子所为,我还是快些离去的好。”项宇轻轻晃了晃脑袋,在心中如此地告诫自己,脚下的步伐也不禁加快。 . 项守屋内。 桌上摆着两只厚厚的茶碗,这是建州窑出产的小黑碗,造型分外古朴。 项守泰然自若地向贾艽施了个礼,谄媚地说道:“今天蒙国师大驾光临,顿使寒舍蓬荜生辉,可真是不胜荣幸。只是不知国师今日纡尊降贵,是有何贵干呐?” 贾艽有意试探项守,没有说话,只是抚了抚自己的胡须,眯着眼看项守。 项守不解地回看了过去,顷刻后,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说:“莫非是有关苏夜的消息么?若是那日卑职告知国师时,国师就立马派人去找的话,算算日子,也该是查到了。” “相国公倒是,挺会算日子的。”贾艽没料到项守敢主动提起苏夜,略一皱眉,沉吟片刻后,讳莫如深地说,“没有找到苏夜,我手下的人过去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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