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慕时漪饮用了小半碗安胎药后,水榭旁的游廊处,匆匆跑来一宫婢,唇色惨白满头细汗,生得十分面生,是慕时漪从未在东宫见过的人。 山栀见情况不对,下意识伸手去拦,没想到竟然没拦住。 看似娇小的宫婢,力气极大,狠狠撞开山栀,“噗通”一声,跪在离慕时漪不远的青砖地上,她以额触地匍匐着。 明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依旧清亮:“太子妃,不好了。” “苍西传来消息,镇北王府老祖宗徐老太夫人在数日前病逝了,镇北王徐仰川和其妹徐知意,已扶灵回堰都。” 慕时漪凤眸骤然睁大,只觉得耳朵嗡嗡嗡的,半晌回不过神来。 她心脏跳的很快,只见那宫女的嘴开开合合,然后被宫中侍卫,一下子捂着嘴摁倒在地上。 “你说什么?” 她手里还端着药碗,半口汤药堵在喉咙里,苦得整个口腔都如同被刀子割过一般,她狠狠呛了一口,药汁咳进气管中,咳得整张脸都白了。 瓷白指尖握着的天青色瓷碗摔落在地,浓黑药汁溅得她裙摆上全都是斑驳污渍。 齐嬷嬷和林嬷嬷两人霎时面色大变,厉声朝外头轮值的侍卫喊道:“还愣着做什么!” “把这贱婢赶紧给拖下去审问!究竟是谁派她来的。” 慕时漪扶着桌案站了起来,她身体晃了晃,眼前阵阵黑沉。 口中呢喃问:“方才她说了什么?谁病逝了?” “嬷嬷,你告诉我,谁病逝了?” 她声音带着哭腔,垂在袖中的手颤抖得厉害。 此刻被山栀和宝簪扶着,呛到喉管里的安胎药,这会子如果掺了辣椒沫的烈酒,烧灼得她整个食道鼻腔像是被滚水烫过。 慕时漪在彻底昏过去前,她眼前只有伺候的宫人们惊慌失措的脸,然后她倒在了一个满是旃檀冷香的怀中。 花鹤玉眼眸沉得厉害,淡漠的眉眼间压着沉沉杀意。 “町白。” “属下在。” “查清楚,再来见孤。” * 慕时漪再次醒来时,她已经躺在寝殿中柔软的床榻上,沁凉指尖被一双带着薄茧的手掌紧紧握着,滚烫温度,不用想也知那人是谁。 她纤长浓黑的眼睫毛轻轻颤了一下:“殿下。” “我在。”花鹤玉把她半搂字啊怀中,语调低沉。 慕时漪眨了眨酸涩异常的眼眸,急急去扯花鹤玉宽大袖摆,失了血色的唇,在这一刻颤抖得厉害:“殿下,方才那婢子说,我外祖母在苍西病逝了?” “是真的?” “还是骗我的?” 花鹤玉薄唇抿成一条线,幽深眸色盯着慕时漪,许久才艰难点头:“时漪,徐老太夫人的确是在苍梧病逝了。” 炎炎夏日,慕时漪手脚僵冷到没了知觉,她捂着隐隐作痛的小腹倒在花鹤玉怀中:“是什么时候的事?” “八天前。” 花鹤玉本不想告诉她,这事准备一直瞒下去,直到孩子满月后再找合适的机会,却在千防万防中,还是有人把徐老太夫人病逝的事捅到慕时漪面前。 那些该死之人打的是什么算盘,他多少猜到些。 “苍西八百里加急往堰都送了信,徐仰川和徐知意依着徐家老太夫人的遗愿,把她遗体送回堰都安葬,是在今早到达堰都的。” 慕时漪唇色白得厉害,豆大泪珠子根本不受控制从她眼中滑落:“殿下为什么不告诉我?” 花鹤玉偏过头,他不想自己脸上僵冷的神情吓到她,缓了声音道:“我怕你身体受不住。” “依你的性子,若是知道了,定会执意要去给徐老太夫人守灵,所以我决定这事暂且不告诉你。” 花鹤玉掌心紧握着慕时漪冰冷的指尖,只觉她身上颤得厉害,红唇咬得死紧,垂落的乌发贴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像是一碰就碎的骨瓷。 “那如今我知道了,殿下愿意放我去给外祖母亲自守灵吗?”慕时漪捂着咳得发疼的心口,哑着声音问。 花鹤玉薄唇紧抿,许久才道:“我代你去,你不去好不好?” 慕时漪垂了眼帘,没说话,而是抬手撩开纱帐朝外吩咐:“山栀,方才那安胎药你再去浓浓的熬一碗,端给我。” “时漪,不许去。”花鹤玉大致已猜到她要做什么,嗓音发紧。 慕时漪坚定摇了摇头:“外祖母的最后一程,我必须去送。” 她轻轻抚摸着小腹,眼底还透着湿意:“殿下,我虽在苍梧出生,可同外祖母的感情一向好。” “母亲去世后,外祖母老了许多,在堰都这些年,我们虽然顾忌着帝王猜忌,少有见面。” “但吃穿用度,每个季节的衣裳首饰,我喜欢的书卷,她总会寻了,悄悄派人送给我。” 慕时漪哭得厉害,她说话声音几乎都快不连贯了,鼻音很重,嫣红饱满的唇,几乎被她咬破了皮。 “从外祖母去苍西时,我便有预感她身体大概是不太好了,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会这般快,这才过去多久,我还想着等九月份,孩子该出生了,等来年新岁她回堰都时,总要见一见孩子的。” “五月份时,她还托人从苍西送来了小孩子戴的平安锁.....” * 镇北王府。 府中惨白一片,徐仰川在外头处理丧事一切事务,徐知意跪在老太太的灵位前,眼睛肿的如同核桃。 她和徐仰川从苍西到堰都,这一路上根本不敢耽搁,用了整整八天时间才赶到堰都。 十日前,老太太瞧着精神还不错,时常叨念着她和徐仰川的婚事。 可徐知意怎么也没想到,难熬的冬日都过去了,炎夏舒缓,不冻人,可她祖母却在立夏那日身子骨突然就不太行了。 徐知意从未觉得这般无助彷徨过,看着镇北王府里来来往往的人,白幡飘摇,她在这世间最为亲近的至亲又少了一个,她如今只剩徐仰川了。 徐知意觉得害怕,那种透骨的寒意从地砖渗进骨头里,若是日后徐仰川也不要她了,她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徐徐cp高举大旗。
第128章 徐家本就人丁稀薄, 到了徐仰川这一辈更甚,家中在堰还有往来的亲眷,零零散散加起来不过几家。 徐家老太太这一殁, 徐家上下能撑住事的只剩徐仰川一人。 好在早些时候,永安侯府得了苍西送来的消息, 在徐仰川回堰都前,慕重云亲自出面主持镇北王府大小一应事务,等徐家兄妹二人把老太太的棺椁扶灵回堰都后,也不至于丧葬之事连个交接的人都没有。 偏厅里, 徐仰川才送走一批吊唁宾客,此刻他眼眶红得厉害, 双唇微颤看向慕重云高大挺拔背影。 许久未曾说话的嗓子, 干涩异常:“……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慕重云背对着徐仰川,声音同样哑得厉害。 正值中年的男人,苍梧徒有凶名的“屠夫”, 此刻的他就如寻常长辈那般,缓缓转身看了徐仰川许久,宽大掌心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老太太不在了, 徐家日后的担子就落在你的肩上了。” “仰川,老太太生前嘱咐你的话要好好记在心里,但你若真的想做些什么, 也尽管去做,不要顾忌。” 徐仰川那张像极了慕重云的脸, 刹时僵了一瞬,他眼睫垂着, 有意避开慕重云眼中含着深意的眸色。 这个他这一辈子也不可能叫一声父亲的男人, 在他寸步难行的十多年里, 像一座山一样为他遮风挡雨,做了一个父亲能做的所有事情。 “去忙吧。”慕重云向来严厉的脸上,难得有了丝异样情绪。 “是。”徐仰川朝慕重云深深行礼后,转身离去。 * 王府外的天,黑沉无风,乌云翻滚像是随时能掉下来。 徐知意已经跪在灵堂前跪了整整一日,这期间还哭昏过去一回,被丫鬟婆子手忙脚乱扶到偏厅去休息,等她再次醒来,也不顾婆子的劝住,白着一张巴掌大小的脸,踉踉跄跄又跪了回去。 祖母死了,徐家唯一的长辈,这些年一直撑着徐家不倒的主心骨没了,徐家的天塌了。 徐知意想着过往,她眼中泪水在苍西回堰都的路上早就流干了,浑浑噩噩,在这炎炎夏日中,跪在蒲团上的双腿,犹如跪在阴寒得没有任何温度的冰窟窿里一样,寒意从膝盖往上,漫过颈椎骨,她感觉自己快死了。 二夫人崔氏受了慕重云请托,在镇北王府中帮忙接待女眷,她瞧着徐知意的模样,也心疼得厉害,赶忙吩咐婆子去小厨房熬了一碗浓浓的参汤,亲自给徐知意端过去。 “知意姐儿,我听丫鬟说你好几日未曾吃东西,听婶娘一句劝,把这碗参汤喝了,暖暖身体。” 徐知意跪得僵硬的背脊动了动,缓缓偏过脑袋。 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在温柔的崔氏面前,犹如宣泄的洪水。 徐知意嘶喊道:“婶娘,我出生起就没了母亲,日后祖母不在了,仰川哥哥也不要我了。” “婶娘你说我是不是就是个小灾星?活该受生活的苦。” 徐知意情绪来得突然,哭到几乎断气,整个人摇摇欲坠趴在崔氏怀中。 二夫人崔氏也是有女人的人,徐知意自小没了父母她是知道的,在徐家老太夫人把她养到五六岁时被徐仰川接去了苍西。 苍西苦寒,娇滴滴的姑娘这十几年间也不知受了多少苦头,崔氏于心不忍想要开口安慰,奈何生老病死这事,她心里就算有千百句话,这会子说出来也无济于事。 她赶忙让丫鬟婆子搀扶徐知意坐在蒲团上,温热的浓参汤苦涩异常,小半碗咽下去后,徐知意惨白一片的小脸终于有了几分血色。 崔氏软着声音道:“知意,婶娘带你去侧间的厢房休息好不好,你再这样跪下去,身体迟早要出事。” “日后可别在说胡话了,老太太去了,她心里惦记着不就是你们兄妹两安康无忧,徐仰川是你嫡亲的哥哥,他怎么敢不要你,他日后若是欺负你,你大可找慕大将军给你做主。” “你这孩子,可怜天见,听婶娘的话去休息一会。” 当年慕重云把嫡长子交由徐家夫妇养的事,二夫人崔氏并不知情,她这无意中一句“嫡亲哥哥”,就像一把血淋淋的刀,狠狠的捅进徐知意的五脏六腑,留下是痛彻心扉和鲜血淋漓的现实。 崔氏还想再劝什么。 这时她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接着一个淡淡声音,沉静柔和同她道:“婶娘,知意我看着,王府里其它事务就劳烦婶娘去处理。” 崔氏大惊:“时漪?你怎么来了?” “你们这些个小娃娃,怎么一个个不让人省心。” 崔氏看着慕时漪挺着孕肚的模样,她想劝慕时漪回宫去,下一瞬焦急视线落在,离慕时漪小半步距离的太子花鹤玉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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