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那天杀的狗官锦衣卫指挥使陆沉风,要不是他私自来我们岛上挖矿,哪里会引发地震,没有地震我家男人和儿女也不会死。” 刘全德觑了眼裴炀,咳道:“咳,昨夜地震来得突然,事实真相尚未查明前,任何人都不可妄言。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朝廷自会查明真相,给栖霞县百姓一个交代。” “严惩奸臣狗官,诛杀陆沉风!” 茫茫人群里,不知是谁突然喊出声。 裴炀眼皮都没抬一下,垂着眼道:“姓名,住址。” “民妇住在栖霞县沙家村,夫家姓周,叫周大伟,民妇姓李,儿子叫……”年轻妇人不停歇地一气说完。 裴炀翻看户籍核验,全部都能对上。 在这个妇人之前,已经核验完二十个人了,无一有错。 他暗自叹气,正想吩咐张山去驿馆找陆沉风。恰在这时,李石带人从栖霞岛赶回来了。 李石穿的也是便装,在这种时刻,他们哪里敢暴露自己锦衣卫的身份。 裴炀走进府衙内,李石跟上。 两人站在门背后,李石低声道:“大人,那些尸体确实是栖霞岛百姓,不是义庄搬出来的。” 裴炀皱眉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李石道:“属下带人查了,是被火药炸的,那些死亡受伤的人家,每家每户房子下面都埋了炸药。大部分已被清理掉了,少许残渣尚未清理干净。只是,唉……”他叹道,“只是这事,就算说出来也无济于事,那些人都是真正的栖霞县百姓,他们家里死了人也是事实。不管是地震震死的,还是被炸药炸死的,他们都是受害者。” 倘若真是阴谋,那些尸体要真是从义庄弄来的,此事也就不难办了。 可这些人是真的栖霞岛百姓,不管是死于哪种方式,他们为官者都难逃干系。 裴炀咬了咬牙:“绝不能说出是被炸药炸死的,说出来非但安抚不了民心,还会引起恐慌,只会让百姓对朝廷对官府失去信任。若他们再心生怨恨,一气之下与倭寇勾结,你我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该死的冯姚!”李石恨恨地咬牙,“为了扳倒咱们大人,他竟敢拿无辜百姓下手。” 裴炀冷笑了下:“此事并非冯姚所为。” 李石诧异道:“那会是谁?” 裴炀道:“容我与大人再商议商议……” “不必商议了。”姜音从墙头一跃而下,快步走到他们跟前,“此事由月门来抗,我会以月门门主的身份,认下矿山被炸一事,你们只管做出一份证据便可。” 这样能最快的解决此事,也能洗脱陆沉风被冤枉私挖矿山一事。
第049章 栖霞岛“地震”一事, 尽管已查明真相——是被炸药所炸,然而对外却只能宣称是地震。 为了稳定民心避免生乱,不得不隐瞒实情。 倘若说出大实话, 百姓们并不会心安,反倒会惶恐不安,加之受了灾,家里死的死伤的伤, 再听到是有人在他们房屋下埋了炸药,故意炸他们, 只会让他们更加惊恐心乱。 到时候人人自危,再将此事添油加醋一传十、十传百的传扬出去, 怕是要闹得更大。 经过一番商议后, 裴炀让台州知府刘全德出面坐镇, 开仓放粮, 给予银钱来安抚栖霞县受灾的百姓。 刘全德并不想接这档子事, 但在锦衣卫的震慑下,丝毫不敢违抗,只能屈从。 他虽然是正四品知府, 裴炀只是从四品镇抚, 但锦衣卫是何人, 那可是天子亲军,是皇家仪仗, 是皇上的耳目,裴炀更是皇上的心腹干将,统辖北镇抚司诏狱。 别说他只是个四品知府, 即便是官大三级的从二品巡抚,见了裴炀这个从四品镇抚也得礼让三分。 毕竟锦衣卫的手段, 无人不知、无人不惧,就连三岁小儿都知道锦衣卫的威名,堪称张辽止啼,谁也不敢与锋利的绣春刀抗衡。 台州府衙和栖霞县县衙,这两处衙门已经被锦衣卫从里到外渗透了。 衙门里原有的衙役,全部被关押了起来。如今这些穿着衙役服的干吏,一半是裴炀调来的锦衣卫,一半是到台州卫借来的兵。 刘全德坐在公案前,笑得一脸僵硬,他探听不到上头的情况,也无法向外传递消息,被困在这里,生死不明,内心如油煎。锦衣卫并未抓他审他,裴炀对他客客气气,仍旧一口一个“刘大人”,甚至还让他出来坐镇,越是如此,他心里越是惶恐不安。 就在他心神不宁如坐针毡时,忽然肩头被人拍了下,他转头一看,对上裴炀皮笑肉不笑的脸,吓得他慌忙站起身。 裴炀往下压了压手,笑道:“还请刘大人出面安抚受惊的百姓。” 刘全德连答三声“好”,慌忙转身面向众人,高声道:“大家勿惊、勿恼,此番地震,虽说是由矿山引起,但也算是天灾,栖霞县百姓受灾,朝廷不会坐视不理的……” “天灾?什么狗屁天灾?分明就是人祸!要不是狗官陆沉风带着锦衣卫那群走狗私挖矿山,怎么可能引起地震!” “严惩奸贼陆沉风!” “杀了狗官陆沉风!” “我们要狗官陆沉风抵命!” 一个比一个喊得大声,仿佛陆沉风真是十恶不赦的坏人,真做了伤天害理的事。 姜音混在人群里,听着一声声的辱骂,气得咬牙切齿,忍了又忍才忍住没把喊得最大声的那些人揪出来打一顿。 她四下环顾,暗暗记住了他们的相貌,准备等会儿悄悄尾随,将这些人抓住打一顿,逼他们说出始作俑者。 裴炀越过人群往姜音这边看了眼,姜音暗暗朝他使眼色,裴炀微微点了下头,随即抬手在刘全德肩上重重一按。 刘全德浑身一震,大雪天,他硬是吓出了一身汗,后脊背都湿透了。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他慌忙出声安抚,“所有伤亡人家,皆可凭户贴来领取银钱米粮。因地震损毁的房屋,皆由官府为大家统一修缮。丧葬汤药钱,也一律由官府出。” 众人听罢,纷纷安静了下来。 那些混在人群里趁机闹事的,此刻也都不敢再出声,眼见他们悄悄开溜,姜音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刘全德说完后,裴炀站出补充道:“一个一个来,没带户贴的,由官府衙役护送回去拿户贴。” 这么做,是防止周云裕的人混在其中闹事。 一船又一船的栖霞县百姓返回岛上,又一船接一船的回到府城衙门前。 围在县衙门前的人,得到通知后,也都跟着来了府衙。 府衙门前摆着长长一方公案,案上放着栖霞县的户籍文册,案下有两个麻袋,一袋子银钱,一袋子米粮。几个属官分站两端,一方负责核验户籍身份,另一方负责分发银钱米粮。 受灾之人怀揣着户贴,排成两队长龙到衙门前核验身份,领取银钱米粮。装米粮的袋子很快就空了,穿着衙役服的锦衣卫立马又从仓库抗过来一大袋。 大家虽然仍旧小声骂着陆沉风奸贼狗官等难听的话,但在拿到银钱米粮后,很明显不再那么愤怒了,骂出来的话已没了抽筋扒皮的力度。 城郊外。 姜音一路跟随那些闹事的人到城外,眼见空旷寂寥已无人烟,她不再隐蔽,闪身上前,一脚一个,将那些闹事的人踢翻在地。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穿着灰布短打的青年男子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求饶。 姜音用脚尖勾住灰衣男子的下巴,笑着问道:“谁指使你们混到人群里做坏的?” 粗布短打青年男子吓得直哆嗦,结结巴巴道:“没……没有人指使。” 另一个干干瘦瘦满脸麻子的男子大着胆子道:“什么叫我们做坏,陆沉风那狗官带人私挖矿山,引发地震,害得我们栖霞岛死伤无数,难道不该骂他吗?” 其余人纷纷附和。 “是呀是呀。” “我们就要骂!” “我们不仅要骂,还要去京城告他!” 姜音一脸温柔地笑道:“你们说是陆沉风私挖矿山引起了地震,你们是怎么知道的,谁亲眼看到了?” “这……这……反正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粗布短打男子小声道:“就……就算矿山的事与他无关,可陆狗官凶名在外,人人都恨不得他死,我们骂几句又怎么了?” 众人又是跟着齐声附和。 “我们就要骂他!” “对!就要骂,骂死陆沉风那个贪官狗贼!” “别说陆狗官什么都不是,就算他是天王老子,他贪污受贿荼毒百姓,就该被骂,不仅该骂,还应该将他诛九族!” 姜音仍旧笑着,一张脸在冬日里白惨惨的,笑容像冰水里抽出来的刀,从刀尖到刀刃都透着蚀骨的寒意,眼睛敛着西沉的落日,像浮着两抹鬼火的幽冥地狱。 她冷脸看着跪在地上的这些人,脑中却回响起那夜裴炀和陆沉风在船上的对话。 陆沉风:“矿山被炸,死了数百人,你为何还能笑出来?” 裴炀:“那些人轻易便被蛊惑,自私贪婪又愚蠢,照我看,死了也好。你当年在军中,拼了命地杀倭寇,为了保护那些沿海百姓,身上大伤小伤无数,多次九死一生。可到头来,那些人有谁能记得你的好。他们反倒听信谣言,个个都骂你是通敌叛国的奸贼狗官!” 陆沉风目光坚毅:“我上阵杀敌,图的不是让人记住,也不是后世之名,只求天下安定,百姓能过上安稳的生活。世上不只是那些蝇营狗苟贪婪自私之辈,多数百姓都是善良的,他们被压在底层,本就够苦了,若再任由世道混乱,他们还怎么活?” 那番对话如今清晰地在她脑中回响,她唇角动了下,霜白的脸上浮起讥笑。 她当时是怎么做的呢?她安慰了陆沉风一句“问心无愧便好”。 多么轻描淡写的一句问心无愧啊,世上又有多少人在遭受了不白之冤后,还能初心不改,真正的做到问心无愧? 反正她肯定不行。 满肚子为他辩解的话,终究是一言未发,她无力与这些人去争辩。 “李石,带他们回衙门。” 她知道李石就在暗处,是裴炀安排的。 李石领着锦衣卫从林间走出来,向姜音道了声谢,迅速用麻绳把那些人的双手绑了起来。 一行人正要回城,突然一阵清幽的笛音从林间传来,是月门内特有的传音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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