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与她说话,自己也能,宛白拨弄开窗子一角,望了望,“这白茫茫一片的,鬼知道到没到?” 随即掀开棉帘子问车夫,车夫只道快了,让主子再等等。 秋白怕姑娘伤怀,半天挤出来一句话,“姑娘可饿了?还有早起剩的豆沙凉糕…” 宛白嘴厉,接茬道,“那玩意儿吃肚子里都是凉的,姑娘可别吃,咱们快到了,到时看尼姑们有没有热乎的吃食。” 这个地界,她们曾来过一次,还是三年前俞寄蓉突发重病,老夫人说有东西勾了她的魂魄,亲自送她来这庵上住了半月,果真回去就好了,有婆子嘴碎,曾说这座庵堂一直都是王府出钱修缮。 具体怎么回事,也弄不太清楚,俞寄蓉左思右想没寻出门道来,等下马车,雪也恰好停了,山间门口堆着层雪,正好有位师太开门打扫,见她来了,自是拜了声佛号,迎接入内。 之前住过的斋房还空着,俞寄蓉便宿在主院,秋白与宛白各自选了东西两个捎间,安置好衣物用品后,宛白出门去寻吃食,秋白伺候着她换衣裳,“这儿都是师太,这纱布可还要绑?” “绑吧。”俞寄蓉低头扫了眼两处山峦,怎的憋了这么许久,丝毫不见瘦呢,真是愁人,“我都习惯了,哪儿日不带还觉得缺点什么…” “姑娘还真是会宽慰个人。”秋白转身递上温湿的白巾。 擦了擦耳后和脖颈,递还过去。 不大会儿,宛白并着一位师太进来,“姑娘,这位是信阳师太。” 来人名号信阳,乃是庵中掌事者,笑意慈祥,与老夫人差不多年纪,“原来是俞姑娘,贫尼听闻崇阳王府来客,以为是老夫人亲自来到,故来拜访。” 这个信阳师太好生奇怪,这般急着过来,就为了见老夫人? 俞寄蓉矮身一礼,笑容清浅,目光清凌,“祖母近日身体欠佳,所以让小女来祈福十日。” 信阳师太听后换上关怀的神情,细问一番后,出了斋房。 等着人走远,俞寄蓉才想起来添香火的事,遂等明日罢。 宛白没带回什么,只是一碗阳春面,俞寄蓉不爱吃面,便挑了两筷子,又喝了两口汤,便给了她们俩。 这夜猛地换了地方,睡的愈加不好,起早昏昏沉沉的,拿凉水浸了浸才好些。 到前方的大殿中,遇见了正在早课的师太们,俞寄蓉便示意秋白将香火钱交给信阳师太,随后去了后边单殿边诵经边祈福。 午晌的斋饭不怎么好吃,回房时,宛白起了幺蛾子,“姑娘,今个儿过年,咱们下午不如偷溜下山去,那底下有可多好吃的了…” 俞寄蓉盯着她突然灵光闪现,默默念了一句,偷溜? 秋白不赞同,“这冰天雪地的,路又不好走,你别胡闹…” 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可是后悔不及。 宛白还待说,听见自家姑娘提高着声调喊她,“宛白,宛白…” “哎,姑娘,我在呢…” 俞寄蓉沉了沉心,捋顺心中所想,前后踱步喊宛白,“宛白,你去让车夫套马…” 秋白以为姑娘真心动了,正要劝说,听着姑娘说出后一句话,“套马回趟王府,要快,最好明日你就能赶回来。” 宛白和秋白对视一眼,弄不明白姑娘这是要做甚? “回去需要一个理由,若有人过问,你就说山上太冷,衣物没有带齐,明白吗?”俞寄蓉激动的无以复加,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嗯,可,姑娘,咱们衣物都带够了啊?”宛白懵懵懂懂。 近前揽住她肩膀,“我要你拿回来梳妆台底下的翠鸟官皮箱。” 那个? 秋白瞬间明白,噗通跪下,“请姑娘三思。” 宛白慢半拍才明白过来,难以置信的问,“姑娘要逃跑?” 女子敛下神色,抿了下唇,随即坚定不移,“对,我待不下去了。” “太好了,姑娘,您早就该离开那个破地方,凭白拴去了您的大好年华,成日里还得给他们为奴为婢的,真是一帮臭不要脸的。”宛白恨恨道,但眼角还是存上了泪。 秋白相对来讲谨慎一些,“姑娘,您之前一直隐忍,为的是寻求当年的真相,您不想查了吗?” 面对抉择时,总会放弃一方,“我想放弃了。” 这么多年,她一直没有找到蛛丝马迹,即便真的找到了,姨父姨母的命也不会回来。 “那裴公子呢?”秋白何尝不想姑娘解脱,尤其世子步步紧逼,恐怕日后没个消停,只是姑娘期着盼着能有一天穿上嫁衣走向心爱的男子,难道,这也要放弃吗? 俞寄蓉自最初的激动冷静下来,如果真的要离开,她需要筹谋的太多了。 “命里有时终须有。” 这就是她的命啊… 宛白是个爽利性子,拽起来斗篷出门,“姑娘,我走了,您放心吧。” 翌日晨起,俞寄蓉亲自去寻了一趟信阳师太,编个理由下山去。 山下的县城临京城不远,中间相隔两个县城,算是繁华之地,同秋白转了一日,回去时脚底都起泡了,但收获很多。 晚间点着烛火绘制了地图,她想回家去,回到南方。 这夜做的梦都是南方柳絮纷飞阳光明媚的日子,娘会摘桂花做甜的糕点吃,京中都是咸的,她不爱吃,爹会抱着她举高高,或是站在围墙上打青枣子吃,她旁边的邻居会带着小狗过来一起玩… 那一切都是美好的,美好的不似真的… 醒来时,还有些缓不过来,望着窗外的大雪,一时间恍惚的难以自拔… 今日下雪,宛白还没有回来,秋白取了早饭给她,没吃几口,听见屋外咯吱咯吱的脚步声,还未进门就听见她的声音,“姑娘,姑娘,我回来了…” 冒着风雪将怀里的东西砰的放花梨木的桌子上,“姑娘,多亏您想了个理由,老夫人果然问了,一听衣物不够,还特意包了银子让您打点呢…” “好,辛苦你了。”俞寄蓉站起来给她拍雪,秋白已经取了毛掸子来上下挥舞,很快宛白换好衣裳,三个人坐在一块开始商量。 “姑娘想去南方?”秋白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地方问。 “对,晏城。”女子脸上的神情似怀念,又似悲伤,“这是我的家乡。” “但是姑娘,这样会不会很容易被人猜到?”宛白直接问道。 对,这样好像不行,俞寄蓉只害怕世子会穷追不舍,他就是个疯子。 “那便换个地方。”她既然离开,那就要重新开始,“咱们清点下银两,明日再下山去采买些。” 官皮箱里除了当初父母留给她的房契地契外,还有几副头面,待数到那套红宝石时,想起那个傻表哥,也不知道听闻她逃跑后会不会担心? 已过去三日,她必须要抓紧了。 隔日三人一同下山,车夫始终跟着,见买的大多数东西都是给庵中,才同意带着货物返回一趟,让她们在附近等着,切莫乱走。 看着马车走远,俞寄蓉让宛白去附近寻找租用马车的地方,她与秋白去书店买了一本地志异,怕路上不安全,又去铁匠那里买了三把小匕首,只是这东西需要定制,付下定金五日后来取。 回去庵中,特意去寻信阳师太下了盘棋,“来时祖母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要多买些东西送上山来,怕您受委屈。” 信阳师太点了点头,“感谢老夫人记挂,只是东西太多,用不完也是浪费,姑娘还是适可而止吧。” “好,今日还预定了些棉衣,明日再下山一趟。” 等回到斋房,宛白又在碎嘴子了,“姑娘,刚才您是不是没瞧见啊?” “什么?” “哎呀…”宛白用指尖滑着左脸颊眼下的位置,“咱们去时前脚从师太屋子里走出来的人啊?” “她脸上那么长那么深一道伤疤,姑娘没瞧见?”她看的真亮的,委实吓人的很,“庵里怎么还有那样的人呢?” 俞寄蓉以为是什么事呢,不以为意,“秋白姐姐,你快拿了甜炒栗子堵住她的嘴…” 嬉闹间,南冠居的三层楼里,裴尧盯着鱼缸中的黑鱼低声吩咐,“让她过来。” 自上次让她滚之后,闲暇之余总是不经意的想起那日的吻,闹的他心痒难耐。 恰逢祭天大典,已是好几日不曾见过她了,估计再不敲打敲打,又要不听话。 承德匆忙上前,一巴掌扇自己脸上,清脆的声音在深夜中尤为响亮,“回主子爷,奴才刚得知,表姑娘于五日前去了隔县的芦雪庵…” 一股郁气自胸腔不断升腾,沉声道,“谁让她去的?” “老夫人病重,表姑娘为表孝心…” 回身便是一脚,承德心里哀怨怒骂,他这膝盖弯到底招谁惹谁了啊?老是受这冤枉气… 远在斋房中的俞寄蓉巧合的接连不断打了三个喷嚏,在心里默默盘算着,明日去取了匕首,后日就可以离开,太好了,她终于可以摆脱这一切了…
第18章 . 哥哥 你该叫我什么? 雪落无痕,素着一片枯木,只是寒风骤冷,出行前秋白不放心,特意取了加狐狸毛内胆的斗篷给她围暖,塞入袖带中暖手炉。 铁匠是这县城中颇有名声的老字号,她们去时已然制好了,三把匕首皆是男子手掌般长短,俞寄蓉的剑鞘较为好看,镶了颗红宝石,付过剩余的银两后,再次分头行动。 宛白去租用马车,她们决定先转到路途较近的一个县城,如此颠倒往南方去,如今还未立春,天气变化无常,还是谨慎行事为好。 俞寄蓉和秋白取了棉衣,其中有几件是她们三个的,特意做的厚实且颜色不惹人注意,又去钱庄换些碎银两随身携带,以防不时之需。 一切就绪,只欠东风。 明个儿是她在庵中的第八日,估计骗不了车夫多久,老夫人必定会知道,倒是不怎么担心,其一,她没什么价值可言,其二,她是自由身,不曾卖身于王府,只是世子那儿有些拿不准,还有宛白的卖身契也是问题,若是深下追究,必定要功亏一篑。 只是这些都阻挡不了她要离开的想法,仿佛破茧成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回程的脚步都是轻快的,宛白一向嘴直,“听说那儿的四甜蜜饯特别有名,姑娘不是喜欢吃甜的?到时候买它个半车厢,咱们日日吃…” 秋白摇摇头,“姑娘莫听她的,成日里没个正形。” 宛白还欲说,突然瞄到斋房门口有人,黑压压的一并锦衣卫,腰挎尖刀,面目狰狞,一字排开正在雪地中跪着。 而站在他们面前的承武将手中的人头随意一扔,冷酷无情道,“他做不好,世子爷不介意换个人,从今日起,由我暂代。” 那颗人头叽里咕噜的滚啊滚,就到了地中央,从脖颈冒出来的血凝固成黑红色,染至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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