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坦沉声,“永安侯。” 永安侯没有转身,也没有应声。 李坦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但见对方一直没转身,李坦只能继续看向永安侯,“这里是京中。” 苑中都听得处东宫的言外之意,说的是这里是京中,实则是他都已经在这里了,永安侯如果还继续就是…… 贵平也看向永安侯。 贵平没出声,但也怕永安侯会东宫对上。 永安侯宠女儿,京中皆知,但温印没死,永安侯应当知道了才对。 贵平眉头微拢,难道是温印没有告诉永安侯,还是,永安侯咽不下这口气,又或者,永安侯是在做戏,不让旁人看出端倪? 一瞬的功夫,贵平脑海里浮现出了多种猜测。 温印应当不会提及他,所以贵平也不会开口惹祸上身。 但眼见着东宫都已经亲至,但永安侯都未转身,陆平允一急,笃定了东宫在,永安侯不敢造次,陆平允火上浇油,“温宁缺,殿下还在这里,你这是要造反吗?” 贵平眉头微皱,果真,陆平允没说这句的时候尚好,陆平允开口,永安侯竟然上前,直接捅了陆平允一刀子。 陆平允半是吃痛,半是受了惊吓,伴随着鲜血涌入,尖叫着。 周遭都愣住! 也都没想到永安侯真会当着东宫的面,捅,捅了陆国公一刀子…… 陆平允的尖叫声中,永安侯拔出刀子,顺手扔在一侧。 陆平允继续捂着伤口尖叫,伤口血流不止,看起来有些狰狞恐怖,但会些功夫的侍卫都看得出,这一刀子是冲着出气去的。 如果真冲着取陆国公性命去的,他眼下哪里还有力气尖叫这么久…… 但众目睽睽之下,这一幕已经足够惊心动魄,尤其是永安侯这是当着东宫的面,方才也没转头搭理东宫,眼下将佩刀一扔,转身出了苑中,连看都没看李坦一样。 李坦的脸色有些挂不住。 贵平看向李坦,怕李坦当场和永安侯翻脸,但李坦没有…… 永安侯带了侍卫离开,东宫没有阻拦,旁人更不敢阻拦。 眼见永安侯府的侍卫离开,苑中忽然空旷了下来,才见浑身是血,一直在尖叫的都陆平允。 李坦厌恶看了一眼,淡声朝贵平道,“让太医来。” 贵平拱手,“是。” 李坦轻声叮嘱了句,“李恒的事,他要么交待清楚,要么就这么耗着……” 贵平会意。 眼见东宫离开,陆平允挣扎着想起身,“救命,殿下救命,救命殿下!” 李坦漫不经心道,“贵平在,陆国公找贵平就是,朝中有事要忙,就这样吧。” 李坦转身。 陆平允愣住,“殿下!殿下!” 李坦驻足,又转身看他,这次请吃率道,“陆平允,我答应过你,不动你,你让陆冠安的事,我睁一只闭一只眼,没同你计较,你想清楚有什么要同孤说的……” 陆平允僵住。 李坦看了看贵平,贵平拱手。 眼见禁军随了李坦一道离开,陆平允惊恐,“贵平公公,我说,我什么都同殿下说!” 陆平允也失血过多,眼下只想活命。 贵平朝一侧吩咐道,“叫太医来。” 内侍官应声。 陆平允心中才松了口气,不会死不会死! 贵平看向他,嘴角微微勾起,“国公爷别怕,国公爷,不会这么容易死的……” 陆平允好容易缓了一口气,连忙点头。 但忽然,不对,贵平的表情和语气都有些奇怪。 果真,他再惊疑不定看向贵平的时候,贵平仍然笑着看向他,凑近问道,“国公爷是不是认不得我了?” 陆平允瞳孔微缩。 他是在脑海里拼命搜寻贵平的印象,但实在想不起来,也真的没什么印象,但贵平的话分明让人慎得慌,尤其是,眼下这样的时候…… 陆平允唇色惨白,“你,你是谁?” 贵平笑道,“国公爷不急,慢慢想。” 这句话说完,陆平允额头再次青筋跳起,惊恐和好奇混合在一处,一直不会停下。 贵平起身,朝一侧道,“去太医院,叫余太医。” 内侍官会意。 陆平允诧异看他,贵平笑道,“哦,忘了告诉国公爷一声,余太医是我的人……” 陆平允倒吸一口凉气。 贵平继续道,“国公爷别慌,这里都是我的人,贵平奉劝国公爷一句,还是别乱动,虽然永安侯这一刀不致命,也没伤到要害,但最多只是让国公爷不死那么快,但血流了不少,得仔细些。” 陆平允浑身颤了颤。 贵平笑道,“明日再来看国公爷,国公爷好生歇着,明日还早。” 贵平转身时,陆平允攥紧手心。 贵平微微敛眸,陆平允,岳家的债,你要慢慢还…… *** 转眼已是五月下旬,李裕从南洲出来也已经有一月了。 他身边跟着的人是江之礼和洛铭跃,再加上他已经死在茗山的万丈深渊里,国中皆知,眼下反而能在各处自由出入,随意带上半幅面具,不会有人将他同早前的李裕放在一起。 五月已是夏日,他的个头早就窜了一大截,不会有人认出他,或是往早前的废太子身上想。 眼下在途中一处凉茶铺子饮茶,周围有侍卫跟着,没人留意他,他去到何处,做何其实都很方便。 早前捋清了要做的事,东山郡王,宋时遇和陈松都在他奔走。 他心中也有一张清单,是他要见的人,要做的事,也有他自己的节奏。 他要见这场动乱压缩到一两年内平息,要做的事情很多,只能从眼下就开始,才能占尽先机。 虽然他知道日后许多事情的走向,但光是知道和能改变之间还有很难逾越的鸿沟,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只能从眼下就开始。 南洲有汪云峰在,但伍老大人这处,他暂时并没有告知,他要等这一段时间过去,安稳让李恒同李坦之间的冲突越演越烈之后。 这一趟出来,身边就江之礼和洛铭跃陪着。 两人无论是性格,还是能力都能互补。 他来掌握节奏。 中途小歇的凉茶铺子坐满了人,五月末已是盛夏,在南边,已经烈日炎炎。官道沿岸的凉茶铺子在晌午时就成了往来旅人的必备歇脚之处。 李裕端起茶杯轻抿一口,邻桌几个人的话匣子已经打开。 “听说了吗?永安侯捅了陆国公一刀子,若不是东宫在,这陆国公恐怕都被永安侯给捅死了!” 邻桌言罢,江之礼和洛铭跃都愣住。 两人齐刷刷看向李裕。 永安侯是殿下的岳丈,早前夫人的死,殿下一直耿耿于怀,忽然在途中听到这样的消息,也不知道是不是道听胡说,因为这一路殿下都未让他们打听京中的消息,就似不想知道一般,他们也尽量不去触殿下霉头。 但谁想到,会在这里…… 两人面面相觑,但看向李裕时,李裕眸间却似没有太多波澜。 这些事,他都经历过一次了,有从一开始就知晓岳父会这么做。 岳父浸淫官场多年,城府很深,定州事发后,岳父知晓同陆冠安有关,就在国公府捅了陆平允一刀,这一刀并不致命,而是试探李坦的坦度,也是泄恨。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岳父是借机带了祖母和龙凤胎离京。 因为温印的死,积怨已深,李坦反倒不好说什么。 岳父捅陆平允的这一刀,实则是为了永安侯府上下的安稳。 而永安侯府也确实因为这个时候的离京,避开了李坦和李恒冲突最激烈的时候,永安侯府上下都得以保全。 后来他登基,龙凤胎也一直同他亲近,在他身边…… 李裕收起思绪,放下杯盏时,邻桌正好说起,“东宫怎么好说什么,眼下国中都说是东宫指使国公府的大公子纵火烧死废太子的,废太子被逼得跳崖这么悲壮了,朝中不少非议声,再加上早前赵国公的死,都说这次将永安侯逼急了,带了家中上下离京,去找永安侯府二爷去了。” “这也不为过吧,早前天家病重,怎么下得旨让永安侯府的二小姐嫁给废太子冲喜,都清楚,那时候永安侯没说什么,已经算是保全皇室颜面了,眼下二小姐都跟着被烧死了,永安侯心中肯定失衡,这种百年世家,怎么都有底蕴在,让永安侯离京,总比鱼死网破的好,再说不让永安侯走,东宫能下台吗?” 听到此处,江之礼和洛铭跃都没再看李裕了。 邻桌继续道,“好像国公爷从那个时候开始就一直没好,一直吊着条命,眼下都三两月了吧。” “是啊,不过儿子都死了,听说原本是要同唐家结亲的,娄家那场火灾之后,陆国公的女儿也不见了,唐家见势不对,这桩儿女亲事也都取消了,连忙撇清同陆家的关系。” “那国公爷岂不是没后了?” “怎么会!这种人家,私生子一抓一大把,等事情一过,只要陆国公还在,多得是人被扶正。” 再往后,说的都是同陆平允相关的事情。 李裕没怎么听,江之礼和洛铭跃有都没出声。 眼见晌午最毒的日头快过了,也差不多准备上路了,江之礼刚说完“主家,我去让人准备动身”,李裕应好,就听邻桌的人又说起,“听说了吗?娄长空从苍月回来了。” 李裕微怔。
第097章 我回来了 娄长空? 李裕这才转眸看向邻桌人几眼。 从装束模样上看, 这几人应当是商人,附近两桌都是跟着几人行商的侍卫,那几人会知晓娄长空的事不意外。 娄家在长风南边的生意也做得不小, 再加上娄长空做事高调,为人低调, 又是早几年才横空出世的,却将娄家的生意做得很大, 所以在长风商人,尤其是南边的商人口中, 娄长空一直都是谈资。 这一点李裕并不意外。 但让李裕意外的是, 在他早前的记忆里, 娄长空这趟去苍月做生意没那么短的时间。又逢着长风国中这场内乱,如果他没记错,娄长空应当要第二年年底才会回长风,眼下才这一年五月…… 整整提早了一年半? 李裕心中微讶。 有些难以置信,也让李裕心中生出旁的疑惑。 因为截止到目前为止,近乎所有的事情大抵都沿着他记忆中的轨迹逐一发生着,除了早前在定州, 他折回找温印,就是娄长空这里。 他如果没记错,娄长空原本应当是一年半后才从苍月回来的, 而且娄长空回长风之后, 听说还大病了一场,一直到他有记忆的尾声,娄长空都一直病着, 没将养好…… 他对娄长空有印象, 是因为后来李坦同李恒对峙结束, 他在南洲出现的时候,不少驻军和世家都纷纷导向他。而他那时的军需物资,粮草,还有很多重要的需要运输流转的东西,都是娄长空在背后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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