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不无道理,男人刚遭了良心的洗礼,颔首认同,顺便偷懒停顿了手上的动作,“过两天正好休沐,臣去集市看看。” 闻锦浅笑道:“反正快到月底发俸了,买奴仆的银钱若不够,大人可以先借借。” 晟云洲轻挑眉稍,探了她一眼,怎得,你还要拿我府里的钱借我? 就在他有点纠结要不要接受,该不该当一把欠钱的大爷。 小白脸着意看了看他,低头,“汴京南市里的银号,借贷素来便捷。” 男人的自尊心,闻锦自认为还是懂一些。 晟云洲:“......” -- “搞定了!”春月将勺一搁,几道新加的小菜速速上桌。 宋老爷子赞不绝口,春月谦恭地站在一旁弯眸,宋思珩招手邀她一同上桌,她先望了闻锦一眼,见他含笑颔首,三步并两跳上桌来,为闻锦夹菜。 闻锦笑着“自吹自擂”道:“春月的手艺,可是我府里最好的厨娘房妈妈亲授的!” 晟云洲一听,执箸尝了两口,不辱师门。 宋宅似个和尚庙,平日三个大男人齐聚一堂也没什么话聊,素是闷闷,这会来了个爱笑的闻锦和浑身似长满嘴的春月,你一句我一句的,一顿饭下来,轻松欢快不少。 春月晃着头道:“其实小公子也会做饭,做得可好了!” 宋老爷子弯眉,“哦?” 这京城的高门大院,竟也有会掌勺的男儿? 闻锦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以前学过一些。” 春月抢说道:“小公子他特别擅长做药膳,说是以前有个想照顾的人,总是不按时吃饭,怕人老了得胃病,就想着帮其调理一下。” 小丫头说话直爽而不避讳,宋老爷子听得哈哈大笑,“小闻真是个体贴的孩子,男儿们要都有你一半用心,做父母的就不用愁了。” 老爷子嘴上说着,目光不住瞟向大儿子,只见他低头慢条斯理地吃饭夹菜,全然没听见般,见米盆见底,借口去厨房盛饭,火速退避了出去。 宋老爷子嘴角一抽,转而笑问道:“那后来如此何了,你可如愿以偿了?” 闻锦摇头笑了笑,笑容隐有苦涩。 宋老爷子沉吟良久,叹息道:“那孩子没福气啊。” 春月扼腕:“我也觉得!” 转而门外,迎来了两声喷嚏声。 晟云洲端着米饭回来,面对宋老爷子“可是着了凉”的关心,茫然摇了摇头。 春月觑闻锦一眼道:“可现在府里有周姑娘了,小公子也可以做给她吃啊。” 晟云洲听到她谈及海棠,耳尖一动。 这些天,他一直在等海棠反馈她的现状,可她悄然无声。 闻锦面容略有僵滞,咳了声:“以后有机会来。” 春月向来没什么心眼,闻锦平日也惯着她,总是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当即嘟了小嘴,搅了搅碗上的饭食,忿忿呢喃:“好不容易家里来了个女主子,小公子也不怎么见。反倒是国舅爷近日总来后院溜达......” 闻锦不得不打断她,“春月,菜要凉了,快吃。” 她岔开话题,连声哄宋家一家老少趁热吃饭,迎上宋蔺的面容时,只见他好似有些不痛快,脸色暗沉得很。 “宋大人不舒服?” “没有。”男人侧过脸,将碗往桌上一放,补了句,“吃撑了。” 可不就是吃饱了撑的,才使了这么出美人计。 倒给人送了场东风,转眼让他拿去讨好了别人。 -- 直至饭毕,晟云洲的脸色都不是很好。 送客出府,春月将临时藏进马车的点心物归原主。 “阿思说大人时常深夜看牍,买来好给你备着充饥。”春月为宋思珩释义,却见男人接过去的手略有一丝迟疑。 宋老爷子特意在他离开后,偷偷过来向她讨教:“他公务繁身,我也想着有空能给他补补身子,可我虽操持家务多年,厨艺确实不精,小闻与月姑娘闲时有空,不晓得能不能来指导一下老头子?” 闻锦颔首相应,春月却在宋氏父子归去后,心中不平起来:“阿思与宋爷爷这样的家人多好,怎有人偏偏不识抬举,态度总是不冷不热的。” 朱漆大门前,闻锦回眸,“你怎知他就不识抬举?” 春月见闻锦双眸认真,努了努嘴,低头认错:“不知详情,不可胡乱判断。小公子教过的话,我记着的。我就是替阿思不平,他排了一下午的队。” 闻锦沉吟,“日久见人心,何况这世上本就不乏嘴硬心软的人。” 春月顿了顿,嗯了声:“就像相爷。” 闻锦脚步一滞。 夜风徐徐而过,吹起大门檐下明晃的灯笼,摇曳的灯影落在女孩的脸边。 只听春月道:“外面的人都在骂相爷大奸大恶,但春月知道,他是个好人。” -- 今夜,宋宅后门攀爬的绿萝墙上,多了一个错综复杂的符箓,中间描了枚兰花。 不一会,有一小个乞儿敲门,晟云洲将宋思珩买的糕点,施舍了一枚予她。 小乞儿千恩万谢,转首,入一窄巷,跳进一辆香车,摘下脏幞头,露出一张清秀稚嫩的女儿面,朝着车夫低声令道:“回云月楼。” 雪兰作为年纪最小的花神,专门乔装混迹于市井之中,联络暗桩,为大家递送消息。 云月楼。 牡丹接过糕点,见她一张小脸盈着笑意,点了点她鼻尖道:“见到公子开心?” “嗯!他说我长高了!”十三岁的小姑娘欢呼。 牡丹唇角衔笑,从点心底部抽出一张小笺。 雪兰探头问道:“公子说什么了?” 牡丹端着小笺凝眸一瞬,“他需要两个可靠的奴仆。” “这事好办啊,还有呢?” 牡丹望向糕点,捻在手上端详了番:“这是长明楼的点心?” “正是。” “公子还要鸢尾将今日在楼里闹事的人小小收拾一番。” “小小收拾?鸢尾姐姐肯定会问是个什么程度的,毕竟她下起手来可不知轻重。” 牡丹看向晟云洲的笔墨,“让市井那帮人以后见了宋氏父子绕道走的程度。” -- 待雪兰化作香料小贩退入黑市寻鸢尾,牡丹又望了一眼小笺,眉间有些犯愁。 晟云洲还言:“海棠可归。” 师姐这是失败了? 这才没过多久,那闻锦,竟这生难对付? 明日,她得去漓园拜访一趟,问问情况才是。 牡丹正沉思,叩门声轻响,楼里的掌柜在外面哭哭啼啼起来:“容娘,小王爷把老夫的青釉瓷花瓶砸了,那是老夫收寻多年的古玩,花钱也买不来第二个……他还扬言再不见你,就把这楼给老夫掀了…… ” 真若这么宝贝那花瓶,摆雅间给他机会砸作甚? 牡丹无可奈何地开门,迎上他委屈隐忍的目光,她张了张嘴,终叹息一声,朝楼下最大的厢房走去。 “你这些天作甚不见我?以前至少还会理我,自从给那小混蛋舞了一曲,你就对我避而不见,那家伙有什么好!娘娘腔一个,我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他!”赵屿宿醉薰得双颊通红,一见她进屋,拉着她的手,双眸莹莹泣道。 牡丹冷淡地掰开他的手,“那您去捏便是,来我这发什么酒疯?” 赵屿委屈起来,撒泼打滚道:“那小混蛋跑太后那告状,太后下敕让母妃给我议亲。啊!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阴,外面那帮人还说他贤良谦恭从不仗势欺人,都是屁话!” “都要成婚的人了,别在这闹脾气。” “我不想成婚!要成婚也要娶你!” “小王爷请自重,传出去让人笑话。” “容娘……”赵屿呜咽两声,见她面无表情,咬了咬牙,一把拽她入怀。 他一直锦衣玉食,恣意年少,牡丹自小遇困,已历人世冷暖,看他同看个孩子一般。 从未想过,有天他蛮横起来,竟也有这么大的力,那看似单薄青涩的少年胸膛,一靠上去,结实宽广。 牡丹有些发愣,便在这一瞬间,赵屿薄唇下落,贴在了她颊边上,并不强取,颇有讨好。 牡丹美眸圆瞪,他并无下一步动作,抬起双眸,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我没有办法了,我不知道怎么样能让你接受我。我原先想着我就是喜欢你,不必在意你的来历过往,可我太不了解你了,你有什么事,也从不与我说。” “所以前阵子,我一心急,查了你的过往。原来你以前,是魏国公府的千金。国公府没落,这些年,你是不是吃了很多苦?我为什么没有早出生几年,那样,我就能保护你了。” 牡丹心角似被人捏了一下,涩得她全身发软。 她眼角隐有泪光回旋,还是伸手推开他,头也未回地转身离去。 许是这么多年,熬成大周第一舞姬,午夜梦回,仍会梦见那个在国公府肆意笑骂的小小姐,才令他那番话,搅动了她的心房。 可惜,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渴望被人保护的小小姐了。 -- 月色渐深,窄巷偶闻犬吠之声。 几个糙汉酒足饭饱,相互勾肩搭背着走在长巷之中,面色酡红,脚步虚浮,回想起今天梗的一口气,忿忿不平地合伙斥骂起来。 “今天要不是那臭丫头拦着,我早把那哑巴打一顿了!” “诲气的家伙,整条南巷,谁敢不给哥几个让道,偏他不会说话还上来理论!” “就是!屁放不出一个,就搁那摆手势,跟只扔进沸锅挣扎的螃蟹似的,笑死人了。” “你说他娘生他时怎么忘了生个嘴呢?” “既这样,何不干脆连把一起生忘了,彻底成了一只不会打鸣的阄鸡,更有趣啊!” “哈哈哈……” 笑声在深巷弥漫,尚未破空而出,只听得“啊”的一声,那笑得最为放肆的糙汉,被人一脚踹落在地,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同伴双眸瞪大,纷纷回首,长巷之内,月影暗处,抱臂站立一人。 那人身姿纤细修长,衣袂轻飘,一双凤眸睥睨,融夜色之中, 阵风卷过,吹起她高束的发梢,紫色发带迎风而起,如鸢尾一般在风中飘荡。 “你们刚刚说,谁是不会打鸣的鸡?”
第24章 禀姿 翌日傍晚,牡丹驱车前来闻府,看望海棠。 “自那日遇见杨国舅,小公子就未再来看过你?” 海棠双眸黯淡,点了点头。 牡丹愤然起身,斥骂道:“定是那姓刘的搞的鬼!他什么意思,当初他说的一别两宽,如今又不愿别人和你相好,简直无赖,怪不得公子召你回去!” 海棠摊放在桌角的指尖一颤,“公子他……知道了?” 牡丹握上她的手,“师姐,你跟我回去吧,公子若想收拾一个人,有的是办法。你还不知道他吗,他不差这一计,不勉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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