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并不勉强。”海棠急急否认,“小公子待我极好,如果是因为那些陈年旧事让他对我起了心结,我总要试着能不能纾解。再则,他还未拒绝我,我便打了退堂鼓,如何对得起公子?” “师姐……” 海棠反握住她,目露央求,“你就再让我试试,公子那边若怪罪下来,我自去请罪交代。” “我哪会怕公子怪罪,我怕你受委屈,我怕姓刘的又欺负你!” 海棠摇了摇头,面露苦笑:“他不会的,他虽不是什么良人,但也不是歹人。何况这是漓园,不是他随意胡来的地方,我没事,别担心。” 她拍了拍牡丹素白的手背,续道:“再则,公子看闻锦不顺眼,我住在这,一应吃穿用度皆让他出,不也挺好的?省了我们自己一笔开销,我还能替公子留意一些他的动静,何乐而不为?” 她这想法倒真有两分公子的风范,牡丹被她逗乐,吃吃笑了两声。 海棠见她态度有所松缓,悄然松了口气。见她今日穿得格外瑰丽端庄,与她素日舞者轻盈若云的穿着大相径庭,捧起她火红如枫的衣袖,转着话茬询问:“怎得今天穿的不太一样?” “这是公子要我穿的,好看吗?”牡丹说着,摊开双手,盈盈转了个圈。 海棠笑了笑,“你穿什么都好看,只是,为何?” 公子从不干预她们的穿着。 “他没说,似是说不出口。就说在公共场合穿一下。今夜教坊司的画舫游汴梁河,环绕整个京城,一群行首都会去,我想是个机会,就穿去完成任务。” 海棠轻点了下头,心中犹有存疑,再见她微微仰起的眼眶下侧浮黑,轻抚过她的面颊,“有些憔悴,近日没睡好?” 牡丹摸了摸面皮。出门涂了这么多脂粉,还是被她看了出来。 海棠见她沉默,目有关切,“听闻,舒小王爷最近在议亲?” “不是因为他!” 牡丹一转身,否决地迅速。 海棠张了张嘴,扼下话头,沉吟良久,薄露点笑意,“不是就好。” 顿了顿,心中免不去担忧,忍不住好言相劝:“落魄的女儿家,总是容易激起男子的保护欲,可再怜惜,轮到谈婚论嫁时,终是上不了台面。我便是如此,这样的苦,师姐吃过了。” 便不想你跟着吃。 “我明白的。”牡丹的神色毅然,亦不愿她们沉于这样无关紧要的话题,同她说起密查公子“遇害”的新况。 “如今的线索,已经追踪到寿康宫了。”牡丹欲言又止,海棠目色微沉。 “师姐,若真的是......我怕公子受不了。” 海棠定眸凝向她,“公子要你查,就是想知道是或不是。” —— 夜里,闻锦回府,听春月汇报傍晚时分,云月楼的容行首前来拜访过。 她愕了愕,抬手摸了摸鼻尖。 春月:“小公子怎么了?” “没有,就是想着明早要不要换条路线去皇宫。” 春月:“嗯?” “怕挨揍。” 这都登堂入室了! 说她只是来府里找美人的,赵屿会信吗? —— 那日晟云洲一句信手捏来的提议,真让闻锦彻底扎入了刑部卷宗室内。 一连几天不见人影,馆阁可算清静下来,没有小白脸的日子,晟云洲心情松快愉悦。 今日下值,晟云洲到点便收拾了案桌,走到门口,迎面遇到半日不见踪影的张默。 只见他若有所思,眉宇间隐有愁色,低头急步,也没注意前方,险些同晟云洲撞了个正着。 短促的错愕,张默站在门口,见状元郎已提前换上常服外衫,露出一点笑,“宋大人今天这么早就回去了?” 晟云洲微一颔首,“今日有事。” 昨晚,晟云洲同宋老爷子商榷了买奴仆的事。 本来老爷子并不认可多花这笔钱,一辈子劳碌惯了,也不习惯有人伺候。 晟云洲见他执拗,便说是买回来照顾宋思珩的,他正是该玩闹的年纪,京城这么繁华热闹,总不能一直让他宅在家里,出门有个人看顾,怎么也放心些。 老爷子犹豫半晌,终应允下来。 花神早已选定服侍的人选,一个是芙蓉底下的阿贡,家务理账皆是好手;一个是鸢尾的副手长风,看家护院不在话下。 晟云洲让他们黄昏时刻在宋宅后门等他,一同随他进门,便当是他买回家的。 张默想起自己耽搁一下午的公务,略一咳嗽,不太好意思地找补道:“韩学士让我俩合力修撰的那篇旧文,我今晚回去就赶出来,明日定同你校对。” 岂料状元郎风轻云淡道:“不必了,下午看你不在,我一并理完了,明日你看看,若无不妥,我们就交差。” 张默目露惊异,无以为报地拍了拍状元郎的胳膊,感激涕零道:“够兄弟。” 继而勾搭上男人的肩膀,诚挚地解释起来,“但我发誓我绝对没有为了让你一个人干活才旷工,我是真的临时被安排了别的事......” 晟云洲打断他呼之欲出的长篇大论,“不用解释,下次还我便是了。” 张默点头如捣蒜,“一定一定!” 转而院内有人急促地唤了他一声,他回眸一看,那同僚愁眉苦脸地跑了过来,与他抱怨起过两日小公子生辰,他苦思冥想许多,仍不知送何礼品。 晟云洲听来面色一沉,在他们相互商讨的片刻,大步流星离去。 几日前,牡丹同他汇报,追寻他“死因”的线索已经延入寿康宫,她们将趁小公子生辰,宫门这几日人流出入多,防备松懈,派人潜入皇城摸查寻迹。 其实踪迹到此,他大可以唤牡丹不必查了的。 但人就是这样,不到黄河不死心。 这厢,同僚与张默商议完,仍没说出个结果,愁苦地叹了一息,转而关切地询问:“对了,下午的事怎么样了,成了吗?” 张默摆了摆手,“哎,别提了。” 今日晌午时分,午休时辰过,张默回翰林院属署事,半路,在皇城驰道遇到了闻锦。 少年刚从刑部出来,手上握了一卷旧宗,正要往大理寺去。 张默的父亲肃昌伯乃上一任大理寺卿,还是名小小的八品评事时,张默就时常被母亲委派入大理寺给他送夜宵。 对大理寺上下,他可太熟了。 听完小公子此行的目的,连忙自荐给小公子带路。 张默叹息:“那些装神弄鬼的事最近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我当时听到小公子说他可能寻到一点新线索,想着要能早解决了,也是大好事啊。” 他切切续道:“而且,小公子今天翻到的旧宗真的有用,当年晟云洲曾处理过一件鬼神邪说惹出的案件,事件同这回的虽迥然不同,但破案搜证环节里,提到他们不仅搜到了对应的物证,还意外发现犯人作案的工具里,藏有一种尚未使用的罕见香料,经仵作勘验,这类香料能致幻,使人偏向性失明,看不见周围的活物,且吸入人体后查验不出。” “小公子怀疑那些墙上的血符以及其它怪异事件,正是有人用这种香料迷惑了目击者,误使对方以为当时四周无人,是怪力乱神产生的灵异事件。且他已经带人暗访数日,锁定了一家可疑的香铺,在梧桐巷那边,想请大理寺的同僚前去搜证。” 话到此处,张默扼腕,“我想着这事一直没有进展,能有一点蛛丝马迹就不该放过!可大理寺以前办事风气太横了,积压了不少民怨,这两年整顿,肆意扰民者,轻者徒流,重者绞刑。闹得没人敢不按流程来,都说要在现场找到香料的遗迹,确认此事和香料有关,上头才能批下搜查令,否则贸然闯铺子,就是扰民。” “眼下,都放着可疑的香铺不查,大张旗鼓回案发现场去找‘支持查证’的证据了,这么折腾,非得打草惊蛇,有嫌疑都变成没嫌疑了。” 同僚摇头不解,“小公子不能强制他们执法吗?就搜个铺子而已,万一真是这里面有问题,困扰京城这么久的诡案不就解决了?” 张默无奈:“他们就怕没问题,然后被台谏扣滥用职权的帽子。规矩这种事,小公子也无能为力的。” 同僚叹了一息:“都是爱惜羽毛的人,这种事也没得说人家。” 张默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一丝怅然淌过。 现在的大周朝堂,就是爱惜羽毛的人太多了,久而久之,成了明哲保身,许多事不好办起来。 可国朝要想长治久安,只有守规矩的人办事,远远不够。 张默不禁想起以前大理寺归晟相管辖时,虽然时常被台谏诟病行事蛮横,可整个寺威严神气,连门口那两尊石狮子都令人望而生畏。 市井那帮“牛鬼蛇神”,遇见大理寺办案,无不闻风丧胆。 如今,人人为了不犯错,如履薄冰。 -- 长街上,晟云洲在一家拥挤的甜食铺子前止了步。 前两日男人休沐在家,春月来家中约宋思珩去逛夜市,老爷子放心不下,给婉拒了。 晟云洲犹记得当时她提了一嘴梧桐巷尾的云氏甜食铺子,宋思珩听了两眼放光。 这铺子的主人上午揉面,晚上熬糖,只在下午开门迎客,平日他回去得晚,路过时俱已关门。 今天正好回去得早些,便想着顺便买一份。 “麻烦帮我打包一份玉露霜。” 云家铺子店面不大,生意极是火爆,一开门,满是人潮。 门内门外都摆满了桌椅板凳,落座的大部分是年轻姑娘。 甜食,素是女儿家更喜好。 这会见到一俊美郎君,禀姿秀拔,姑娘们个个掩扇翘首,目光流转于男人周身,相互低声地嬉笑起来。 晟云洲静立于门侧,面无表情,恍若未闻。 直到身后传来一点娇俏的笑意,伴着熟悉的轻软少女音:“我道是哪位郎君如此惹人注目,原来是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闻锦:果然招蜂引蝶?(皮笑肉不笑) 晟云洲:......以后出门帏帽借我?
第25章 投壶 愣怔间,晟云洲转过首。 女孩隔着帏帽仰头,彷佛触到了男人回首那刻,眼底转瞬即逝的温柔。 遇到她,他还是有点欢喜缠绕心头。 毕竟这世上没人不喜欢称赞自己的人,晟云洲亦不能免俗。 闻锦笑问:“大人也爱吃云家的甜食?” “给家里的小孩带的。” 他二十有七,思珩年方十五,唤句小孩,不为过。 可小姑娘只知状元郎年二十,一句“小孩”,倒像掺着一缕不善言辞的疼爱,惹得她嘴角不由上扬。 这不就是嘴硬心软吗? 闻锦笑了笑,“大人请小孩吃,那我请大人吃吧。”她抬手将点餐台前的金铃摇了摇,探头朝着内厨忙碌的身影笑喊道,“云师傅,给我来两份乳糖浇,要大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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