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设计真是美极了,稀稀落落几个楼阁只见以廊庭相连,半露半藏的群山之中,似美人犹抱琵琶半遮面。 曲哥回头说,得爬山,他这话跟顾长安说的,这姑娘身量不低,但瞅着也是娇娇滴滴,又是京城来的主,估计这山怕是爬不上去,得叫几个人抬个竹椅。 他纯粹是担心,没想到戴岳带女眷来,这山说高也不高,说低也不低。 顾长安听后转身问了裴清正,她那小娘子能不能爬山?裴清正也爽快,不能。 最后裴清正、元宵住在山下村庄里,那村庄里也有个不大不小的宅子,顾长安和仇七巧爬山上。 曲哥不放心,又问了一遍,顾长安只说,走吧。 这一群人乌乌泱泱往上爬,戴岳特意放慢脚步想等一等她们,没想到顾长安爬得并不比他慢,到一半山路时,七巧有点支撑不住,几个人停下来休息。 这块有个亭子,此时,天已黑,往下看能看到村庄里的灯火,星星点点。 木凳凉,顾长安没坐,她抱臂站着靠在亭柱上,往下瞅那山下的风景,夜晚有点起风,七巧从那随从抬的箱子里抽出一件银灰鹤氅给她穿上,又给她戴上兜帽,仔仔细细地系好。 仇九也没闲着,点了那小宫灯,按理说,曲歌安排了提灯,不用这般费事,不过他那提灯被风一吹总是熄灭,一亮一灭的晃人心,仇九点那几个宫灯,是真讲究,小巧精致不说,那火苗稳稳当当,折射的光亮满山路。 他一口气点了四个递给那跟着顾长安的随从,戴岳他们搁那瞅着这主仆,稀奇,见过伺候管家小姐精细的,没见过这般用心的,本是让七巧休息才停下来,可她自打停下来就没歇过,围着顾长安团团转。 曲哥也瞧个热闹,宫中物品,就是精致,又见七巧往顾长安腕上抹着莹绿的药膏,扑鼻药香,见众人瞧她,她道:“防蚊虫的,姑娘招虫子,不禁咬。” 你看人家这侍女,多贴心,戴岳搁那没人管有点突兀,他直直瞅着她,不说话,顾长安握着那翡翠小瓶,问“你们也涂点?” 众人忙说不用,没那福气,戴岳倒是出声了,“给我涂点,我也不禁咬。” 众人头顶纷纷打出一个问号,整什么幺蛾子呢,尤其是曲歌,塞北土里树林里,也没见你说不禁咬。 谁给他涂,七巧是不可能了,曲哥给他涂?太奇怪了,自己涂?太掉价了,顾长安没说什么,走过去,倒了一掌心的膏药,盖在他腕上,她手凉,他倒是温热,她低头搁那给他仔细抹开。 戴岳垂头瞅她,眸色不明,她手掌欲离开时,戴岳伸手握住了她,“手凉,我给你暖一暖。” 见了鬼,戴岳这人挺可怕的,顾长安什么世态炎凉没见过,她敢说她看人一看一个准,可戴岳这人,看不懂,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魔鬼说情话也不过如此,顾长安没什么动静,她说那鹤氅给将军也找一个,七巧忙不及点头搁那给戴岳翻衣服。 戴岳这手一直没松开,他手大,正好包住她的手,直到七巧翻出那鹤氅要给戴岳穿上时,他才松开,他这边松开顾长安就走到了另一边。 这鹤氅也是顾长安的,银色孤竹花纹,这件偏大,穿在戴岳身上有点小,他低头闻了闻,满鼻树木香。 再往上爬,顾长安离戴岳就有点远了,随从提灯围在她身边,灯火温亮,戴岳在她后面走,抬头看她背影,明明灯火温暖,可他瞅她背影感觉到的却是莹莹孑立。 曲歌搁那跟着戴岳说着话,说着塞北,说着中原,七巧还是爬不动,仇九最后背着她往上走,顾长安分了一半给她打灯的人去给仇九打着。 她沿路中往上爬,离山道两边的树木灌丛远远的,那个年轻的少年三两步走到她面前,眼神狡黠,低声问:“你害怕?” 这戴岳的人真是胆大又心细,她也不在意,“恩。” 真是稀奇,他可见过她眼都不眨的砍掉乎邪王妃的头,“有趣。” “你也是。”顾长安不冷不淡的回他。 少年放慢脚步落在她身后,走到戴岳身边,说:“她还真是害怕。” 戴岳抬头,她周身没那么亮了,怕什么,怕黑?还是怕夜里走山路? 他三两步迈上去,穿过随从,握住她的手,“天黑,你拉住我。”顾长安低低恩了声,拽住戴岳的手,跟在他身后走。 那年轻人和曲歌在后面啧啧称奇,少年人问:“将军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只以礼相待的吗。 曲哥劳神在在的摇摇头,“不懂。” 戴岳阖府因先皇俱没,不说是仇人见面眼分外红,也不应该是这般,将军到底是什么意思,少年人不懂,他皱着眉想,曲哥一掌拍在他肩上,“想那么多做什么,有什么不懂直接去问将军。” 那少年人点了点头,一会他就去问。
第20章 入这楼阁,顾长安兀自搁那廊坊站着,瞅着山外的夜色无边。 七巧在屋里忙得团团转,她在屋里问“姑娘,歇下不?”顾长安回头瞅着屋里鹅黄灯火,回等等。 戴岳和她分开住,两个楼阁隔着一道廊坊,各自用着各自的侍女随从,各自客气的互不打扰,各自欣赏这夜色无边。 南河三站在戴岳身边,他真是不懂就问,戴岳算是想明白了,人也娶了,聘礼也给了,利益也绑在一起了,还能怎么样,搭伙过日子呗,还能离咋的。 南河三还在那里磨磨唧唧,最后终于问了,您就不恨顾家?不恨先皇? 戴岳垂着眉眼,敲着那栏杆,“恨又能怎么样,人都已经死了。” 南河三道:”您不恨,我可恨。“一遭牢狱,他家就剩他和他哥还活着。 戴岳沉声道;“你可以恨先皇,但你不能恨顾长安,没有顾长安就没有天下大赦。” 南河三本来还在那里生闷气,听他这话惊讶地抬起头。 别人不知道,戴岳知道,当年好大的雪,他入狱的第一年,冬天,冬天狱里冷,好些人都没挺住,那天早上,有人来提他,进宫面圣,还面什么呢,说也说过了,圣上又不信。 他入旁门,宫墙红如血,大雪漫天,铺满玉石阶,那大殿外跪着一个人,一身银白袍,披一件绛红大氅,雪在她肩头厚厚堆积了一片,她伸手掸了下去,纷纷落在她膝上。 白雪已经盖过她靴子,那人冻得唇都白了,一双褐色眼睛却如珠似玉,他跟着黄公公从她身边过,凌冬寒烈,一股子树木清香,那人双手指尖都冻青了,她身边的侍女急得直跺脚,打着伞又不敢往她头上遮。 他路过低头瞅他,她抬头,冷静又固执地看着他,直到他进殿门,还能感受到背后那道冷静又决绝的视线。 圣上没在宝座上,他在殿门那站着,似在等着他,又似在看着谁,见他进,圣上却没有动静,没有再问他什么也没有跟他说话。 他就那么站在这位老皇帝身后,雪越来越大,鹅毛大雪像春天的柳絮,风呼啸而过,终于,这位圣上瞅着门外说:“这么多个孩子,我最钟爱她,她要是个男孩,这皇位就是她的。” 他说的是顾长安,戴岳不知道却吃惊,这种贴心话怎么跟他说。 “我这辈子,南征北战,太累了,争皇位、清君侧、收塞北,一刻不得闲。朕年纪大了,想着死前轻松一些,想不到让宦官把了权,是朕错了,这么多年,朕只犯过这一个错误。”他说这话时声音寂寥,一点也不像那位说一不二的铁面皇帝。 话落,戴岳听着只觉得心惊,皇帝说他错了,他就算不认世人又能怎么样,顶多史记后人骂骂,那时候人都死了,工笔美化甚者不记,谁又能怎么样,谁又能听得到,可他却说他错了,戴岳心里琢磨又听他道:“可朕错了,旁人也不敢说,只有她敢这么逼朕。” “可你戴家也不是什么清风傲骨的世家,卖官买爵,运河军粮,米市盐商,你们都参与过,水至清则无鱼,朕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是朕要亡你戴家,是旁家早已看不惯你一家独大,而你戴家却不知道人家早就已经联合好要对付你。” 戴岳垂头,心痛,圣上说得没错,可他还是心痛,哪有一点也不沾的世家,戴家这么多年来一直想要平衡,一直在乐善好施,可终究在这旋涡中没有力挽狂澜住。 圣上又道:“跟着我打天下的这群老家伙,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你戴家子弟太年轻了,斗不过他们,戴阁老一没,你看看你们,让人家扣上了通敌叛国的帽子。” 戴岳吃惊地抬头,原来圣上什么都知道,又听他道:“不知这下一个独大的是哪家,她让我给你们一条活路,此后,生死富贵,看你自己造化了。” 这位一生戎马,战功赫赫的老皇帝说完这话就让黄公公带他出去,戴岳不可思议的回头看向他,这位老皇帝胡子都白了,可还像一个战神一样站在门那,雪花迷住他眼,只听圣上大声道:“你小子运气好,有人拼了命要保你们。” 他麻木地往外走,心里像沸水一样咕嘟,谁保他,这时候了,谁还能保他,眼泪从他眼中落下,谁还能保他们啊,人都死完了。 突然他望向台阶下跪着的那人,瘦瘦高高,稚气未脱,尖下巴戳在白貂毛里,黄公公路过她,弯着身恭恭敬敬地说,“小公主,起身吧,事成了。“ 她抬头,视线有些恍惚,她跪得太久了,快失去了意识,起不来。 见她还没起身,老皇帝气如虹中的声音从殿里传出,“如她意了,让她滚进来!” 她笑了,似初雪破晴,却一猛子扎进雪里,顿时喊声响起,候在四周的小太监们赶紧跑过来,挤开戴岳,整个地方乱糟糟的,那侍女急得都快哭了。 黄公公心惊,赶紧招呼,唤了另一个小太监带他走,那小太监跟他说,“戴小将军,随我出宫吧。” 戴岳脚没动,问:“那是谁?” 小太监叹气,“还能是谁呢,还有谁能让让圣上退步呢。”他侧身引他往外走。 戴岳牙齿发抖,“顾长安?”可他与她并不相熟,她为什么保她。 小太监垂头不说话,只管带着他往外走,戴岳再回头,只见乌泱泱的人抬着她里跑。 他只能穿过人群看到她垂下来的那只手,冰肌玉骨,带着一个只坠着一个红珊瑚珠子的手串,如梅花映雪。 他出宫门,门外人声鼎沸,他伸手捂住眼睛,哭了。 后来,听说那位小公主生病了,病了一整个冬天,还听说她冻伤了腿,养了好久,后来他去了战场就再没听过她的消息了。 再听到关于她的消息时,一次是先皇没了她做了江北王,第二次是皇太后问他愿不愿意娶她外孙女,见到人他才知道是顾长安。
第21章 南河三听戴岳说完,低着头看着脚面,浓浓的鼻音传来,“我晓得了,以后我再也不挤兑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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