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河三听后却有几分着急,“你们不知道这吴家都对将军做过什么。”他们谁也不是戴岳,谁也没有感同身受。 戴岳阻止了他没让他再往下讲,这是他自己的事。 顾长安那手掌心擀得有些红,伸手揉着,黑裤子上落了一些白,天黑了下来,仇九去起了灯挂在那屋檐上,他身量高,伸着手臂的露出一截子肌肉,顾长安在屋里漫不经心地看着。 只听她说:“我在江南有一些势,沈中堂老先生是我师父,你若想在江南安排人手可以去找他。” 她这话落,满屋皆惊,沈中堂是谁啊,那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狂生,出身皇家却又脱离皇家,现在江南最大的势啊,江南才子八斗七斗出至他学院,这老先生又狂又傲脾气又怪,自己无儿无女,孑然一身,听说只收过一位关门弟子,甚是喜爱,原来是顾长安! 裴清正先是一愣后无奈的摇摇头,随她罢。 戴岳抬头看她,说不用,吴家他放一放便是,南河三心里着急却也无可奈何。 此时外面整个天地青中透黑,唯有那一抹灯火昏黄温暖,仇九沿着屋檐挂灯,她的眼睛就随着那灯笼动,突的,琉璃窗上贴着一双天蓝色的眼睛,呜呜的唤着。 七巧一声惊呼,哪里来的小豹子,她放下饺子,忙不及跑了出去,那豹子只有她手掌大,牙都没长齐。 她抱进屋来,用着一块棉布裹着,嚯,众人一瞧,可真漂亮,就怕活不久。 七巧爱不释手,有些嚅嗫,说姑娘,要不咱们养养?她把豹子搁顾长安手上,小豹子伸出舌头一个劲的舔她腕子唤着,看起来很饿,顾长安看了一会那天蓝色的大眼睛把它递回给七巧,“你喜欢就养着。” 七巧乐呵呵答应了一声,饺子也不包了,抱着它往外走,这豹子脏兮兮得洗个澡。 顾长安也起身往外走,说我洗个手。 她俩这一去半天也没回,剩下的饺子皮全是戴岳擀的,等他在侧屋寻到这俩人时,饺子都上锅了。 那屋里放一个木盆,两个人头对头蹲在那,小豹子趴在盆里脑袋搭在顾长安手心上,一口一口喝着银勺子里的羊奶,七巧给它涂着皂角,揉着它那一身小软毛。 七巧问:“姑娘,这能养活吗?” 她答道:“能,端午和重阳你都养活了,一个豹子怕什么。”豹子哪有会哭的小孩可怕。 七巧哎了一声,“给它起个名吧,有名就有主了,老天爷也不好带走。” “你养着你起。” “那就入夜吧。”反过来就是夜入,小家伙是在快到晚上到来的。 只听顾长安低低念了一句诗,“楼头画角风吹醒,入夜重门静。” 戴岳放下门帘,悄悄退了出去,他踱步在院中,星辰闪烁,“乍暖还轻冷,风雨晚来方定。庭轩寂寞近清明,残花中酒,又是去年病。楼头画角风吹醒,入夜重门静。那堪更被明月,隔墙送过秋千影。”张先的《青门引.春思》。 这是他第二次听她念这首诗,第一次是在那年宫宴,他刚打了胜仗,顾青临给他摆庆功宴,他喝了不少,扶着墙往那新赐的宅子走。 他路过那城中的摊铺,年轻的姑娘青年们在放花灯,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好像只有他这么落魄,其实他不落魄,刚才在宫宴上他还大放异彩,众星捧月般。 处处都是笑脸,处处都是奉承,处处都是算计,他转过河堤,就看到一个人站在灯下念这首诗。 那人全身珠光宝气,一身富贵在他对面,提着一盏琉璃灯,她一边念这诗一边往前走,跟他擦肩而过,最后消失在人群。 没想到这万家灯火的时刻还有跟他一样的人,他回头看了一会蹒跚往前走。 你看她位极人臣,你看她高楼架起,你看她翻云覆雨,不也残花中酒。 你看他身世显赫,你看他重兵在手,你看他雷霆之姿,不也举目无亲。 他站在那院子里,举头是浩瀚星辰,低头是塞北疆土,回身的灯火温暖,他有些留恋这温度。 他招手唤来南河三,说吴秋舫放了罢,南河三直喊将军,“何不用一用顾长安的势?” 是啊,何不用一用呢,戴岳看着满天星辰想着,想着那个一个人提着花灯逆着人群走的姑娘,他终究是不想再给她招惹世家,她的路本来就不好走,他既帮不了她也不能给她添麻烦。 “我的事就让我自己解决吧。”他说罢拍了拍南河三的肩膀说进去吃饺子吧。 南河三眼里有泪,那只在树上站着的老鹰飞下来落在他手臂上,轻轻碰了碰他的脸。
第29章 这时屋里又有人喊他,“麻溜进来吃饺子。”是东次将的声音,他抹了把眼睛高声答了一声大步走了进去。 顾长安站在门口搓着手指上的干面,她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从她这里往外看,不过院中一方天地。 七巧捧着小豹子从她身边过,“姑娘,走啊,饺子好了。” 顾长安点了下头,靠着门使劲搓了几下手,仇九走过来站在她身边,见她神游,低声叫了声姑娘。 那边屋里明亮,檐上灯笼随风动,此起彼伏的说话声从隔壁传来,东次将不知说了一个什么笑话,七巧和元宵咯咯的笑着,裴清正不着调,拿着竹筷子敲着碗边配乐,说我给你们哼个小曲。 灯笼的光泼洒下来,照亮顾长安半个脸,她于半明半暗之中,说:“跟师父说声,戴岳若是动吴家,让江南的人给他行方便。” 仇九喏了声,又听她道:“让李之章他们不要管吴家。” 仇九闻此话抬起头,“姑娘要助戴岳?” 她转了下扳指,“伤天害理的事做太多,吴家气数该尽了。” “吴小公子该如何?”这人他见过,器宇轩昂,才略过人,吴家就数他还有点指望,明珠蒙尘,着实可惜,他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她没吱声,吴秋舫这人才略性情均是过人,像吴家这个泥潭里的青莲,她有意收这个人,可吴家她却不太想沾惹,何苦让臭味染身。 戴岳若是做了这一票,吴小公子怕是活不了,家族树敌太多,树倒猢狲散,就算他放了,旁家未必能放。 吴小公子有人接着倒行,若是没人接着,命不久矣,可这一般的人哪能接得住他? 天气凉,她在门口待久了,沾了满身的寒气,她只说了一句静观其变,这二人便并排走进那暖融融的屋里。 裴清正给她留了一个暖和的位置,她蹬了靴子就坐了过去,这一群人围着吃饺子倒有些不真实,南河三是这样想。 跟将军他们倒是经常一起吃饭,跟江北王,想都没想过,那天跟将军回朝,远远在那高台上瞅过一眼,她站在顾青临身边,独一份绛红王爷朝服,官帽高靴,祥云纹龙,玉佩朝珠,真真的一人之下,贵不可及。 现在这人在她对面埋头吃饺子,还沾蒜,舀鸡蛋汤净舀鸡蛋,仿佛就是那普通一个人,跟他们没什么不同。 东次将见他发愣,锤了一下他的头,快点吃吧,你看这群人,饭量可真他娘的大,就那裴清正娇娇滴滴的小娘子也两口一个饺子。 唯一吃得不那么快的就是戴岳和顾长安,他吃得比较斯文,倒不是装出来的,戴家也是九世世家,规矩只多不少,戴岳是从小整整齐齐学了一遍,这么几年过去,身上还有那规矩的影子。 虽然吃得慢,但他吃得也不少,顾长安么,纯粹是事多,吃两口喝两口汤再夹几根腌好的芹菜,怪讲究的。 元宵放了一叠豆腐乳在戴岳前面,顾长安见了拿过豆腐乳换上了自己面前的酱油蒜碟,元宵见了以为她又护食,这豆腐乳村里娘子送的,特别好吃,“姑娘,你给将军吃点。” 她头也没抬,“他不爱吃。” 戴岳嗯了声同意了她的话,他确实不爱吃,戴家也是一直在京城好些年,不像偏北方人的饮食,元宵她们跟她在塞北待了好些年,自然习惯豆腐乳。 可问题是她怎么知道的?元宵一个劲地瞅她,想瞅出个四五六来,戴岳也好奇。 “我猜的。”行吧,这是要糊弄她们了,东次将和裴清正一点也不好奇,他俩就闷头吃饺子,像饿死鬼一样。 她们这边吃得热火朝天,门响了,有人敲门,清亮的声音传来,“王爷在吗?” 来人是阿诗玛,七巧麻溜下去引人进来,阿诗玛一进来就有些发愣,这一屋子啥玩楞? 靠窗坐的戴岳和顾长安一身黑衣冷冽如冰端着碗看着她,盘腿的裴清正桃花眼上挑看都没看她一眼,他身边坐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粉腮雪面喜气洋洋倒是对她笑了笑,一身腱子肉的东次将闷头吃饺子像是饿惨了,他身边那个少年清丽俊秀,正处在少年和青年的过渡期却邪气得很,尤其是眼那颗泪痣,瞥了她一眼像是不屑慢悠悠的喝汤,唯一正常一点的就是仇九,像个普通汉子一样在吃饭。 那门被风吹开,七巧没关住,她欲去被仇九拦住,他下了炕去关门,落地轻盈,走路无声,这也不是个普通人,这一屋子都是啥啊,阿诗玛心里发憷,她就像进了盘丝洞的肉勃勃。 “吃点饺子?吃完再说?”顾长安问她,看她样子也不像吃过饭,一身寒气。 她确实没吃,那就吃点?她迷迷糊糊的就上了座,当咬上那第一口饺子才回过神来,她干了什么? 一屋子的王权富贵,一屋子的邪星,她心里发苦,干巴巴的咬着饺子,觉得前途无望,母亲总说她少一根筋,她信了。 出门前母亲还跟她说,这上司的话,要掰成八瓣听,尤其是他们中原人,说话爱搞些弯弯绕绕,阿诗玛越想心里越苦,吃完这顿饺子她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那边戴岳和顾长安他们都吃完了,这俩人靠着窗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唯一还在吃的就剩东次将,其实他也吃饱了,不过看这姑娘战战兢兢的劲,算了他再陪她吃一会吧,他摸着自己鼓鼓的肚子有些发愁。 裴清正拉着元宵腻着,仇九和南河三讨论拳脚,七巧去给大家备茶解腻,阿诗玛看众人都有事,反倒是放松了下来。 这饺子嚼在嘴里也有味了,怪香的,唯一让她好奇的是还在跟她一起吃的汉子,也忒能吃了,比她弟弟还能吃,她弟弟正在长身体,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她这吃着吃着就镇定了下来,来都来了,还能咋滴,最坏的结果也不过于回去,她想着愈发吃得起劲,东次将咂舌,这姑娘也太能吃了。
第30章 阿诗玛这里吃了个肚圆,见她放下筷子,东次将捂着嘴就挪出去了。 七巧递与她一杯花茶,清香扑鼻,她笑着道了句谢,捧着粉瓷茶杯捂着手,听那炕上两位大佬聊天,这将军说乎邪王剩下的人马往天山山脉去了,那地方到了冬天奇寒无比,士兵们不敢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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