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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岳坐在绣墩上看着顾长安的脸庞，她似乎在进行漫长的自我修复，面色有些红晕，呼吸绵长平稳。 今天阳光正好，谢江风进来就看到戴岳在翻着那本顾长安看过的山海经。 “醒了吗？” “没有。” 这二人之间竟然是平和，一点也看不出那天在雪花楼前面发生过争执。 戴岳问他：“有事？” “还不是雪花楼，端是端了，后面怎么做还得是听王爷的。” 戴岳点点头，“有难处？”有的话他可以帮一把。 “没什么难处，就是有一些事得等王爷决定。”比如岭南留下的孩子的老婆怎么办，雪花楼那么大一个楼怎么办，再比如什么时候回京，京城已经派人催了好几遍。 说实话，顾青临是大发雷霆，气顾长安不跟他商量就冒险，更气他身边是谁把她回京的消息透露出去，之前原本还有那参戴岳的人，被顾青临指着说：“那是国之栋梁。”他这一顿火气发得整个朝廷战战兢兢。 官家夫人小姐们也不敢在再往皇太后那里凑，因为顾长安又出了事，皇太后的脸色着实难看，大家个个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攒尖了。 倒是李夫人进了趟宫，她带来一个老道士，跟皇太后说小王爷的毒有办法快点解，顾长安这毒按理说知道的人就那么几个，轮不到她知道，但她是李将军的夫人啊，李将军是谁，是先皇重用的人，当时是李将军接的顾长安出来。 皇太后听到她的话跟那个神仙一样的老道士谈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她心里有了谱，就让顾青临连夜召顾长安回来，结果回信说病了，没醒。 这下子人就坐不住了，顾青临倒是坐得住，装出来的，连夜派了骠骑大将军去塞北接人。 骠骑大将军烦死了，一趟又一趟，我是你家马夫？好歹他也是个大将军，怎么整天不是接人就是送人，心里这么想，话却不能这么说，还得说谢主隆恩，隆恩个屁啊，满城的将军，怎么就盯上了他。 这天早上天色昏沉，骠骑大将军就被皇上叫了去，明黄琉璃瓦，绛红宫墙，屋脊上的仙人走兽也沉默不语，站在这寒冷的凌冬里，跟着小黄门绕了几个弯，才到御书房，顾青临临窗站着，他进去只看到一个背影。 骠骑大将军进门的一瞬间明显感受到面前这位年轻帝王身上的悲伤，可他是个帝王，在悲伤着什么，是他看错了吧。 只听窗边传来低沉的声音，“去接一个人回来。”
第65章 骠骑大将军没吭声。 御书房里点着一个落地灯，灯火昏黄，空气里有一股子麝香味。 “去把岭南王的尸首接回来。“ 这话落，似平底起惊雷，骠骑大将军睁大眼睛，岭南王不早就死了吗？ “皇上，这，岭南王。。。。。。” “去找江北王，她会把人给你。”他说完这句话，就让他退下了。 此时，骠骑大将军被小黄门带出，只觉得耳朵轰隆隆的响，脑袋里像有沸水一样的反复翻腾。 心里不免对那位他送过去的江北王产生恐惧，这究竟是个什么人？王爷和圣上每天都在谋划着什么事？ 他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可不敢往外说，原来那些年的腥风血雨一直延续到今天，原来江北王真是个阎王。 他走过一道又一道宫门，以往每天都在走的路今天却有些陌生，树还是那个树，宫殿也还是那个宫殿，可他却感到窒息，他看着红艳艳的宫墙，仿佛闻到了血腥味。 小黄门带他到地方就退了，朝中官员陆陆续续进来准备上朝，此时天还是未亮，灰蒙蒙一片，提灯的侍从引着路，在灰色的天地中照亮一片前行的路。 有认识他的官员，喊了他一声尉迟兄，“怎么不进去？” 骠骑大将军才反应过来，他恭了恭手回以同礼，说了几句不疼不痒的话，算是错开了这个问题，待上朝的官员陆陆续续都到了，他回身望去，看到一片乌纱帽子，心里五味杂陈。 塞北的王爷府里放着一口棺椁，规格极高，是用去了皮的黄心柏木，棺椁上的的雕刻也是十分精美，有乐舞，斗兽、故事，百戏等，可赵金锦他们害怕，他们进进出出总能看到这口棺椁。 尤其那些胆子比较小的，做了好几起噩梦，这棺椁正好放在他们门前的院子中，他们甚至想，这是不是顾长安给他们的下马威。 着实是想法颇多，可也没有一个敢吱声的，不敢说，顾长安的院子，人家爱放什么放什么，他们敢说什么，就是放他们屋里，也只能受着，说实话，他们真怕哪天那人把这东西放在他们屋里。 王爷府里来来往往的小侍从倒是镇定，连那小仕女也是与往常无异，连看也没看。 他们这边心惊着度日如年，过了几天却来了几个工匠来给棺椁上彩绘。 棺表面以朱漆做底，施用青绿、粉褐、藕褐、赤褐、黄白等明亮的颜色，彩绘龙、虎、朱雀、鹿和仙人等祥瑞图案，让人不禁咂舌，这棺椁到底是给谁用的。 棺椁一停就是好些日子，幸亏塞北天气寒冷，否则得坏了，赵金锦他们天天看着这棺椁，快看出感情来了，有时棺椁上落了麻雀啄彩绘，他们也上手哄哄。 在一个大雪封门的日子，小厮往棺椁上盖雨布时，将军府的顾长安醒了，当时戴岳正好翻完整本山海经，一抬眼就看到她那双琉璃一样的眼珠子在看他。 也不知她看了多久，戴岳问：“何时醒的？” 她动了动肩膀，起身，靠在戴岳放过来的靠枕上，哑着嗓子说：“有一会。” 他有什么好看的？“你等会，我给你去叫裴太医。” 顾长安拦住他，“不急，我们说说话。” 说什么话，戴岳心里这么想却还是坐了回去，她说说说话，可她却没吱声，就那么看着他。 她不说话，只能戴岳说，他说了吴秋舫那群人，说了塞北军队，说了雪花楼，还说了东次将和南河三。 再往下就没的说了，只见顾长安说：“说说你自己。” 这下戴岳愣住了，他自己有什么好说的，每天都在做重复的事情，最近不过多了一样，来看着她。 她看着他下巴青色的胡茬，心里莫名疼了一下，“你最近过得好吗？” 话落，戴岳觉得自己空荡荡的心脏好像有东西进来了，好吗？他抬眼望向她，眼下有两个乌青，明显是熬了夜，他说：“说实话，不怎么好。” 他学了顾长安那一句话，“你这个人，太让人费心了。” 顾长安没接他这话，她望着大红帐子，愣愣的似乎在出神，说：“饿了。” 她醒了不过一刻钟，整个将军府都知道了，连王爷府也知道，这下子整个院子都热闹了起来，终于不用再小声说话，这几天，将军的气压着实低。 七巧最高兴，兴冲冲熬了一碗刚学的八宝粥，放了一堆的补品，也不怕把人吃坏了，还是仇九拦了下来，这碗十全大补粥进了戴岳的肚子，顾长安搁那喝小米粥。 她看着这大红帐子，问戴岳：“你喜欢这种风格？” “喜庆。”言简意赅。 “皇太后也有一个这个帐子，是齐王给她的寿礼。”她说这话时眼睛看着他，这般提示，该懂了吧？ 没懂，“嘿，我就说这帐子金贵，没想到真是，给你用，你比它金贵。”戴岳高兴的说着。 他这般高兴，好像给她什么金贵东西都是应该，故此，她就闭了嘴，一句话也没多说。 “你喜欢吗？”他问。 “我挺喜欢红色。” “我也喜欢红色。” “我那还有红色牡丹花纹的，你要吗？” “挂牡丹的吧。” 谢江风进来就听到这段对话。他不禁莞尔，“岭南王留下的娘俩怎么办？” 顾长安摩挲着手腕，“放了，但要派人看着。” 谢江风点头，“还有一小股乎邪王的势力在流窜，要怎么做？” “你想怎么做？” 谢江风站在背光处，凉声道：“斩草除根。” “允了。”顾长安想都没想，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你知道哪天人家携着亲朋好友来要你的命？ 她问戴岳京中来的两群人在做什么。 “吟诗作对，怀念京都，感伤命运，还有吃吃喝喝。”就是不做正事。 她闻此话，挑了一下眉，吩咐谢江风，“明天把那两伙人带去。”这是要让死亡击碎他们的风花雪月？ 谢江风有些为难，“万一出了差错怎么办？” 只听她幽幽地说：“那就怪他命不好。”
第66章 天刚亮，将军府门前聚集了一群人，以冯唐和吴秋舫为首各两派，说实话，自从进城起，这是两伙人第一次见面，还是那个样子，谁也不搭理谁。 赵金锦倒是老实多了，跟在冯唐身后，裴将星亦在，独独缺了顾擎，众人心里也知道怎么回事，所以谁也没问起这人，省得不痛快。 吴秋舫还是老样子，只是眼中多了几分坚毅，书生们众星捧月般簇拥在他身边。 仇九在门口站着，骑着一匹黑马，又牵着奔雷，他跟谁也没说话，像一尊沉默的雕塑，与众人隔开，独自一人站在石狮子旁，安静地等待着。 将军府门大开着，从外面看里面一览无余，他们这边等着，戴岳倒是没出来，顾长安先一步出来了，她这大病刚愈，又消瘦了几分，脸上线条如刀削一般，那衣袍穿着也是空空荡荡，尤其是那双眼睛更加的大了。 她似乎有事，往外走，步伐有些快，抬头扫了一眼众人便翻身上了黑马，这二人很快消失在巷口。 这时戴岳才姗姗来迟，他和往日一样穿着一件黑袍，只不过今天身边除了站着东次将和南河三，还多了一个谢江风。 谢江风说得也明白，乎邪王还有一小队人在外边转悠，让大家跟着清剿的人一起，也不让你动手，跟着就行。 谢江风根本没指望他们能干出什么事，也没想过让他们跟，可是昨日王爷发了话，那就跟着罢。 这群人跟着戴岳和谢江风出城，在城门外整整齐齐站着两支队伍，一支是戴岳带领的塞北军队，另一支是则是一支陌生的队伍，领队的是个女子，英姿飒爽，让冯唐和吴秋舫他们不禁多看了几眼。 东次将和南河三倒是没盯着看，这人他们熟，阿诗玛啊，今天她穿了暗红色的骑服，黑发高高束起，眉毛斜飞入鬓，唇红齿白，跟平常比较，美得惊人，是一种生机勃勃的漂亮。 不像刚出去的顾长安，美则美矣，可看你一眼让你心凉半天，谁不喜欢充满生命力的事物呢。 两支队伍急行军，速度很快，吴秋舫和冯唐他们跟着有些吃力，冯唐和赵金锦不吃力，别人吃力，路走了一半，有书生和世家子暗自咧嘴，马鞍子磨得腿根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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