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量的视线自然落在陆珵眼里,陆珵知她何意摇头道:“我未有逾越之举。” 他声音清朗,话音清朗。 屋舍灯烛映照,温润冷清的眉目被疏淡的光影照着,一双偏琥珀色的瞳与张氏对视。端的是神姿高彻。 此话若是换成顾璟说,张氏都断不能全信。他一说,张氏却没来由地为自己刚才的怀疑脸热。 * 李青溦再醒来,是在自家南苑。 天已经黑了,院里头只留了几盏灯,众人已经睡下。 她榻前,绮晴正淌眼抹泪地立着。 她们是由张氏身边的心腹婆子送回来的,那婆子得了张氏的吩咐,为了叫她明白事情轻重,将所知之事都说了出来。 绮晴心事重重地回来,思索了片刻未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告诉众人。只说是姑娘舟车劳顿地累地睡着了。 她恐说得多了,众人关心生乱叫旁人看出了头尾,又怕墙有缝,壁有耳,说多说少传出去不好。只是越想越觉着是自己疏忽,险些害了李青溦,所以哭地尤为伤心。 李青溦见她哭到伤心处,吞着气儿打了好大一个嗝儿。知是因今日之事,不由几分好笑。 “也不必这般吞声忍泪地立在我跟前吧。有没有可能,你家姑娘还死不成?” 绮晴忙擦几把眼泪,将她给扶起来:“都什么时候了,姑娘还说这样的话,叫人听着怪不好受的。” “姑娘身子如何?还难受不难受了?要不要叫个大夫给姑娘瞧瞧?那张家嬷嬷说姑娘中了药,等姑娘醒来便好了。可奴婢也不知如何。” 其实车上那嬷嬷吩咐绮晴的时候,李青溦醒了一会儿,只是因药睁不开眼又睡着了罢了。 听她这样说拦着她:“国公府的自然不会害我,说是无事定然无事。都这么晚了,你当一件正事着急忙慌地去叫大夫,反而叫院里嬷嬷婆子忧心,她们岁数已不小了,还睡不睡了?” 绮晴无法反驳,又润湿了眼睛。 李青溦轻笑一声,捏了捏她的脸,给她寻了件事做:“我身子有些黏腻,浴室里应当还有热水,你去备水,我要沐浴。” 绮晴应下方伺候她沐浴。 李青溦才问起内宴的事,绮晴一五一十地说了。李青溦脸色不好看。 此事是她不察中了别人的圈套,她们害她,虽是未成。可她李青溦自然不白吃这个亏,待有机会,定然要报复回去。 想到这里,李青溦突觉着头有些重。伸手摸到脑后,摸着了一把碧玉簪子。 一时间,她脑海中闪现一双骨节分明的长手,他执着簪子,从河中淌过递给她。 先前刚醒来,脑子混沌还未想起,此刻当是什么都想起来了。 她神色一凝。脸面无声无息地染上绯红。将簪子拔下来拿在手里她转了一圈儿仔细端详。簪子乃是碧玉棱花,映在她沾了水的手中,冷冷地闪着些微光。 ‘重要吗?’ ‘什么?’ ‘你的簪子。’ 自然重要。 这样的簪子,她李青溦有一打…… 天晓得,她当时只是趁着药劲,思绪不清,由着性子捉弄他而已。 这样的事情,她小时候都未必做过,如今大了却…… 她一时羞,一时气。索性眼不见为净,叫了绮晴进来嘱她把那簪子压在了妆奁最底下一层。 绕是如此,还是未见舒坦。 * 过了几日,李青溦总算将这事抛在脑后。 已是三月中旬,南苑的都神倦犯困,连小翠都难得地歇在笼子里。 李青溦歇过午觉,眼见日头西斜。已不是那样热了,人却还是懒懒地。 这样躺着终也不是法子,便将众人叫了起来,收拾了外面的一角闲亭吹风玩笑。 正玩笑着,门口的婆子叩了门,说是外面有人拜访。
第14章 风恬日暖,清霜将正房屋子收拾了。半卷起竹篾帘子,放下纱屉子,又开了小翠的笼子。 小翠撒着欢地可院子里乱飞。 绮晴正取了扇子,在外面的花圃里扑蝶,被小翠那个混世魔王引得遭遭扑空。正要用扇子扇它,它倒是扑腾几下翅膀飞远了。 众丫鬟正收拾了个写字作画的长木案放在院里。 李青溦方坐下,小翠顺势便落到她插了几支野花的水注上,翘起一只脚,站地倒是舒展。 李青溦拿起笔杆轻轻敲它额头。它歪着黑白的头脸乜她。很有几分挑衅在身上。 李青溦有几分闲心,调了颜色,随意着墨。 作了一幅小胖隼单脚斜乜人歪倒白兰图,作完觉着欠缺了些什么,将一支兰花改成了一盆玉山清泉兰。 门口的婆子进来瞧见,笑言:“姑娘画的倒是活灵活现的,这小翠胖嘟嘟地倒是个祖宗样。” 她将手里头拿着的名帖递给李青溦。 李青溦打开瞧一眼,一面笑着吩咐将人请进来,一面叫屋里的小丫鬟们上了茶果点心。她将画压在镇纸底下,往外迎去。 未久,两道人影绕过游廊,走了进来。 一人着兰色明花薄褙子,里头是素白裙子,头上青丝梳做圆髻,衬的一张脸粉白圆润,一张唇不笑而弯,一双眼睛猫眼石一般泠泠灵动。正是裴江月。 李青溦笑迎她:“我说今日的喜鹊登枝呢,你怎么来了?” 裴江月看见李青溦,哎哟了一声:“快别提了,我好不容易出来的呢。前几日我不是在寒园教训了柳茵茵?回家之后叫我爹娘好一通指责禁足。日日关在屋里。差点闷成鹅,好悬不知今夕何夕,外头如何日新月异。” 一旁站着的人搭腔:“得了,关了还未有十日,外头能有什么?顶多是天热了些罢了。” 李青溦见她着一件蓝白色银扣锦衣。头上簪冠,戴着网巾,乃是男装打扮。只是男装打扮,肤色却细白,削脸凤眼,一双红唇。怎么看也是个女子,当是裴江月的朋友。 裴江月笑一声:“说得也是,那柳茵茵才是惨呢,户部尚书听说她丢人丢去了寒园里,叫她跪小半个月祠堂,禁了三个月足呢!” 姊妹好几天没未见。其亲密自然不消言说。三人叽叽咕咕地说了半天的话。 半晌,李青溦才想起来笑问:“这位姑娘是何人?” 裴江月哦了一声,正待介绍。那女子打断她,摆手作揖道:“我叫陆,行六。青姐姐叫我陆柃便是了。” 她也未多言门第诸事,想是不想说出口。李青溦不知她是何缘由,但她也不是那种门缝里瞧人的人。听她随着裴江月一起叫她青姐姐,自有几分亲切。 几人往里头走,裴江月兴冲冲地挽了她的手:“我给你带了好东西来了。” 她将手里的篮子递给李青溦:“我祖父听说我要来寻李家的姐姐,特意叫我拿的。是前几日圣上赐给我祖父的‘开春第一果’呢。” 李青溦掀开瞧见是一包樱桃,笑道:“瞧着也是新鲜妍润,跟着你我是有口福了。” 她也不是假客气的人,直接叫手底下的丫鬟接过去洗了。 方坐下。裴江月突打量见一旁的笔注前立着一只黑白的什么东西歪着头打量她。 伸手指过,轻笑一声:“青姐姐,这是你养的小燕子吗?京中多得是养鹦鹉的,你如何养燕子?只不过确有几分憨态可掬便是了。” 一旁的陆柃看过去一眼:“傻子,那是什么小燕子,那是隼。”她突话音一顿,“哎,不对,那不是我四哥那个…” 那不是她四哥养的白腿小隼吗? 之前她听顾家表哥说丢了月余。前几日又说打听到在一女子手中。他表哥怀疑她四哥铁树开了花,还特意向她打听了识不识得那女子。 陆柃如何识得,只是想到这抬眼打量一眼李青溦。 清风徐来,她脖颈处几缕黑发微动,衬的一张脸眉梢软长,秋水一般的瞳泛着波纹。她只端坐在亭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风华。 难不成她就是她四哥铁树开花的对象?若是长成这般,一切倒也说得通。 李青溦觉察到陆柃瞧她。一脸茫然地回看她:“你四哥是谁?他怎么了?” 还未有实证的事情,陆柃岂能说出口。 忙呵呵强笑,生硬地换了话题:“我四哥,我四哥他许是没什么事情。” 远在东宫,正坐在书房里看折子的陆珵不轻不重地打了个喷嚏。” 陆柃又笑道:“青姐姐你笔注插.花倒是有几分风雅啊。我之前也喜如此,只不过被我四哥那个老古板瞧见可说教了半天。” 她低头轻笑,突看见长木案上压着的画。眼神微微流转。 一旁的裴江月也瞧见了这画。捂着帕子笑言:“青姐姐,才看见你这画呢,倒是有几分雅趣。这小燕子似是将这花给歪倒了,看着又可爱又可恨的。只是她歪着的花却瞧着眼生。” 陆柃别她一眼,打断她:“都说了那不是小燕子,那是隼,隼是猛禽。还有它歪着的花,是玉山清泉,你在我母…母亲那里见过,傻子。” “哎?玉山清泉吗?”裴江月看李青溦一眼,突想起来:“先前青姐姐不是想找几株玉山清泉来着吗?也不知寻见没有?” 李青溦摇头道:“此花罕见自然不好寻,看缘分罢了,找不到便算了。” 陆柃不知她想法,笑道:“几株玉山清泉而已。青姐姐且等着,下次见面我带给你便是。我娘无事可干,最喜欢侍弄这些兰啊花儿的别说玉山清泉,便是别的花儿兰儿的也有,我家后院子多得是呢。”她话音落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只是,青姐姐我有一不情之请。” 裴江月瞥她一眼,调笑道:“才卖了个好,便想着要收回来了?陆六姑娘,你既知是不情之请,请不要出口。” 陆柃如何将她的话听在耳里,朝着李青溦直言:“青姐姐,你这画我十分喜欢,不知能不能送给我?我定然挂在家里最醒目的地方,好好珍藏。” “一幅画而已,你既然喜欢拿着便是了。”李青溦听着只是这个,直接便予了她。 * 底下丫鬟洗净了樱桃摆上来,众人分食,连门口的婆子都分得几个。 正笑闹着,门口的婆子去而复返,“姑娘,门口有个姓杜的小姑娘,给姑娘带了这个。婆子已经叫她进来等在门外了。” 李青溦接过来一瞧,见着是个户籍文书誊件,家主叫杜让,笑道:“她爹爹不在吗?若是在,一起请进来便是。” 那婆子摇摇头道:“那人说是不好进来污了小姐门庭,只叫自家姑娘进来了。” 李青溦摇头笑道:“倒是个拿心的,也不必勉强,你出门引他往附近的阴凉茶摊儿去,给他叫些茶果歇着便是。” 那嬷嬷点点头,出去了。 一旁裴江月同陆柃面面相觑一眼,笑道:“你既有事,我们便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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