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特意托我四哥照拂你呢。我四哥人是极好的,青姐姐有个什么去寻他他定然帮。” 李青溦见她竟安排到这里,一面感动,一面好笑。摇摇头戳她额头:“好姑娘,你念我些好吧。如何我就要有个什么呢?” “话本里不都是这样那样写的?”陆柃捂着唇笑几声,又道,“思则有备,有备无患嘛。” 她说到这里,话音一顿,又贴近她笑道,“对了,青姐姐,还未同你说起我四哥名讳,我哥名唤陆珵,字是星榆。” 珵乃美玉。星榆历历落,月桂并蹁跹。 李青溦在心里多念几遍,只觉着名同字都琅琅上口,又有几分耳熟。她也说不上这种熟悉来自哪里,也未多想,轻轻点头笑道:“我记下了,回去之后替我谢谢你四哥。” 陆柃眼神微转,笑道:“光说不做假把式呢。我四哥便在前面轿中,青姐姐何不亲自去谢?” 她连人家名字也才才知晓,也从未有过一面,如今贸然相见,如何不叫双方尴尬。 李青溦觉得不妥,低眉要说,又瞧见陆柃乌亮亮带着期盼的眼睛,先是没狠心,再转念一想,这次去南郊指不定叫人帮忙,礼数周全一些自然是必要的,便点了点头。 陆柃未想到她答应的这样轻易,脸上露出欢喜的神色,拉着她连脚步都轻快了一些。 她生怕她反悔似的,李青溦得紧走几步才跟得上她,不由笑她:“总觉着你鬼模鬼样的,好似有什么了不得的瞒着我。” “恐怕是青姐姐冤枉了我。”陆柃回头轻笑。 好事难盼,她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轿子近前,车夫行礼,陆柃掀开轿帘探头进去,一句四哥将将出口。雀跃的神色冻在脸上。 “我四哥呢?” 她瞪大眼睛回看李青溦。 李青溦本脸上带着几分拘谨的笑意,眼见轿中无人,没来由地松了口气。听见陆柃这样发问笑道:“你那么大的四哥问我?我藏起了不成?” 二人笑了两句,景三从后面的街道走过来,弯腰作揖:“郎君有事,特嘱咐属下先送李家大姑娘回去。” 陆柃微愣,她长在皇宫很有几分警惕性,自知自家皇兄不会无缘无故地说这些,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景三看了李青溦一眼:“先前瞧见有人支开了李家的护卫,在李家大姑娘的轿前鬼鬼祟祟的。郎君已带人移交官府。” 李青溦站直了身子,沉着问道:“可知是什么人吗?” 景三道:“官府还在问询,若有结果自然会知会李家姑娘一声。” 李青溦满脸沉思点头致谢,又宽慰了担心的陆柃回了李家。 刚回到院里,卞婆婆便递给她一封信,说是今日有人送来的。 …… 夜阑,陆珵的车驾停在东宫。外头人传话宝华公主未走,等在小书房里。 陆珵进去,陆柃正着腮,坐在屏风前的绣墩上,守着一盏灯半阖着两只眼儿犯困。 陆珵走近前坐在书案上,掀开一边灯罩将灯花剪亮一些。 陆柃被光晃了几下,睁开眼见是陆珵,揉着眼睛喊了一声:“皇兄,你回来了?” 陆珵道:“困成这样如何不回自己宫中睡,此刻宫门闭了,你如何回去?” 陆柃道:“那我便不回去,我早就派人给母后说了。对了,青姐姐的事是怎么回事?” 陆珵拿她没办法,忙了一天也有些懒待说她,轻揉眉心道:“有人支走她家护卫,在马车底盘上做手脚。” 陆柃自小在宫中长大,此般鬼祟之事如何不见?甚至她小时都曾被推入湖中,亏得她皇兄正在附近救她上来。她倒无事,只是她皇兄着了风寒得了好几年的弱症,也是这几年渐渐好转。 她对这种害人之事厌恶至极,闻言皱眉:“是谁要加害青姐姐?真是坏,若是找着了,定要给他大刑加身,叫他以后绝了害人之心才好!” 陆珵训她:“法之不行便在于权戚。执法当如山不动摇,如何公器私用?” 陆柃知她皇兄的性子,知自己说错了话,忙俯首认错。 陆珵摇摇头又继续道:“动手的只是个普通货郎,有人支他银钱,那人他不并认识,只是依稀记着相貌便画了出来。” 陆珵从袖袋里拿出一张宣纸摊开。 陆柃凑近看,眼见一张纸上青青灰灰,大团小团,画得比他前几日拿着的那本舆图还要抽象,唇角下弯:“这能看出些什么?” 陆珵指节轻扣桌面:“男子,吊梢眼,厚唇,身上有坊间的纹身。” 陆柃:“……” 皇兄,你好似有些了不得的本领在身上。 “官府里仍查此事,我又着人去李家递了手书,李家大姑娘看见应当心中有数。” 她皇兄做事妥帖,必说得明明白白,陆柃放下心来,一晚上都为此事提心吊胆,她方松松地抻了下腰。 视线突被墙上相映成趣的尊师和小隼吸引过去。陆柃忍不住弯着唇角笑,再瞥一下陆珵。 他正襟危坐捏着袖子在一边研墨。灯晕下,他匀停的眉目被映的格外疏朗柔和。 啧,有些人真是可怜,大道理一套一套的,自己已然加冠,却还需自己暗夜磨墨深夜看书,夜不能寐。 啧啧。今日好不容易想为他和青姐姐介绍一番,他还因事走开。 到底是好事难盼,好事多磨,可叹可叹。 陆柃想到这里,又笑吟吟道:“皇兄,你可知今日在崇福寺小妹许了什么愿?” 陆珵指节停住,将沾了墨的笔放在笔山上,轻睇她一眼:“我如何得知?况且你每年都许那么多愿,多愿同许岂能胜意?” 陆柃哼地一声:“心诚则灵!再说谁说我多愿同许,今年无论是上元节,中元节,还是我及笄生辰那日,我都只一个愿。”她看向陆珵,眼神乌亮,唇角弯起,“皇兄要不要听一听?” 她的心思天天挂在嘴边,想知道自然是轻而易举之事。 陆珵头未抬:“大可不必。” “为何?” 陆珵取过桌上案牍翻开,“你自然无法如意。” 陆柃哼了一声:“那是皇兄不知青姐姐为人,若是知道,定然也会喜欢她的。” 世上男女之事并非喜欢或是不喜欢这般简单。尤其是在皇家禁苑。 但陆柃未必懂,也未必要懂这些。 陆珵低眉,笔尖在案牍上落下一笔,半晌寻了另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姨母属意她做自己儿媳。” 陆柃闻言一愣:“什么?易之表哥也喜欢青姐姐?这…我怎么从未听母后说起过,莫不是皇兄诓我?” 她话一出口,便知道不妥,她皇兄万不会在这种事上随口胡诌,到到底心里还是乱乱的,瞪他一眼:“我明天便去问姨母。” 她气冲冲地往外走,自己也不知道气什么。走出好远未见前路,身后陆珵叫住她:“走反了。” 陆柃又恨恨地返回,往另一边出去了。 … 四下寂静,唯有灯花劈啪之音。陆珵处理堆积的案牍。垂眸突看见袖中一枝小小的雪白,他伸手将那小花枝捻出来,应当是崇福寺上沾染上的。 崇福寺,陆珵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张鲜润的脸。 每次见她,她仿佛都有不同的一面。却都是那般眉眼明媚,神采奕奕。 他将梨花拈在指尖轻旋。它虽是跌落枝头却未见揉弯,开的极是舒展。 禁苑却长不出这样的梨花。 他长指轻动将它放置在香橼上。 …… 今夜,有人彻夜未眠。 忠毅伯府北苑正房外厅,小周氏挑灯,忧心忡忡地在地上转乱,手中拿着一道文书。 文书是巳时末外头的人递来的,只说给李家大姑娘。 门房乃是小周氏的人,这么晚了外头无人自然送到北苑来。 李栖筠早已睡着,正梦呓着。 小周氏踏鞋出门,拿着文书看了两眼,突脸色发白,手颤起来。 这文书信封倒是平平无奇,里头落款是“陆珵”,落着的却是… 东宫的印。 再看里面内容,小周氏如何不怕?想了又想,只昧下那纸连夜叫人送去别处。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翌日,是个晴天。 南苑,一大早便有鸟雀催檐。 绮晴从外面进来,折进几枝春花摘到竹篾帘下的银瓶中,一旁的黑漆笼中,小翠支着翅膀还未睡醒。 帘外落了一层层的落花。外头清扫的小丫鬟起来地晚了,急急忙忙地捡了扫帚要扫地,被李青溦叫住:“莫扫,莫扫。” 赵嬷嬷正在里间给她绾发,将她歪着的头扶正,笑道:“姑娘又打什么哑谜呢?” 李青溦笑道:“我还未走。此刻便扫地,岂不是要把你家大姑娘扫地出门?” 廊下几个侍女一齐笑了。 待收拾完,赵嬷嬷给她收拾衣物,装了一个箱子,李青溦笑道:“怎么带了这么些衣服,我又不是去游山玩水的。”她走过去,随手翻了两下,“如何连我去年穿的窄袖马服都带了?庄子里可未必有马,即便有,想也是小孩子玩的木马。” 赵嬷嬷笑道:“指不定用得上,婆子去不成,是想着什么都给姑娘安排妥当。” 她年岁大了,出不得远门。能想着什么一边同卞婆子说,一边又细细嘱咐了跟着的清霜绮晴二人。 收拾齐全出得院子。 一道着红色圆领朝服直裰的身影埋头从北苑出来,后面两个小厮跟着。正是要去应卯的李栖筠。 李青溦停在路侧,等他过来,见礼喊道爹爹。 李栖筠正半闭着眼睛打盹,听见声音吓了一跳,抬眼见是她,拈着髯不轻不重地应了声。又见她带着行李随从,连那月前捡的那只大燕子都带着了。 倒是拖家带口的,李栖筠咂了咂嘴问道:“大清早地,你这是做什么去?” 李青溦前几日便捡着时间,同她爹爹说过一次她去南郊的事情,支了十几护院。当时李栖筠只是应承,她当时就疑他没怎么听,现在倒是破了案了。她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只觉着又好气又好笑。 知她爹爹性子,她也不好抢白些什么,只得将去南郊验校庄子的事又说了一遍。 李栖筠哦了一声,终是想起了这事:“就是那个连年亏损的庄子?” 李青溦应了一声。 半晌无话,父女两闷头走了半路,李栖筠哈欠连天。 李青溦不由问道:“爹爹瞧着精神不大好,可有传医诊视过?” 李栖筠摆摆手:“许是未歇息好吧。说起来也怪着,昨夜不知怎么搞得,半睡半醒间总瞧见有人影在外头晃悠,似乎是拉了半宿的磨。也不知是何寓意,有何征兆啊。” 李青溦不会解梦,也说不出什么上下来。实在无话,只能叫他多喝热水,注意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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