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儿子,谢虢居然也舍得当做弃子。 有点意思,刘禅微微颔首,一旁的礼官即唤二人起身。 刘禅在打量谢斐的同时,谢斐也在不动神色地打量这位以一己之力,中兴北燕二十年的淳熙帝。 刘禅今年四十六岁,正值壮年,以他在外的威名,谢斐原以为能看见一个精力充沛的盛年皇帝,可是龙椅上的淳熙帝却满头白发,面色发虚,瞧着不是能久活之相,只有一双眼睛,熠熠生辉,能看得出上位者的煊赫气势。 不过一瞬,谢斐便垂下眼睛,心中隐隐盘算,看来北燕的太平日子怕是不长了…… 淳熙帝倒是没有怎么为难二人,只略略讲了几句场面事宜,谢斐一一应了,太子刘琛在一旁却多说了几句讥讽之言,谢斐也未反驳。 六皇子慕容明自上殿来一言未发,只顾着瑟瑟发抖,被刘琛恐吓了几句,竟然当朝尿湿了裤子。 “哈哈哈哈哈……”文武百官莫不笑出声来,心中对这南楚质子更是存了轻蔑之心。 “太子殿下还是放过这黄毛小儿罢,不过区区稚子,还是放他回去换条裤子的好。”北燕四皇子刘勋笑着说道。 四皇子都这般说了,谁还会自降身份,同一个尿裤子的小儿计较。 不多时谢斐和慕容明便出得宫来。 淳熙帝特赐了他们一处院子居住,还给谢斐安排了一个文林郎的八品官职。 “父皇真是越发会揶揄人了,给南楚大司马的嫡子一个八品文职,还得让他日日去大内点卯当值,一路上遇到谁都得行礼,这把软刀子可是割得人肉疼。”刘琛笑呵呵地说。 “谢斐此人最是桀骜不羁,在南楚向来狂妄得紧,眼下竟然能忍下这般耻辱,当值月余,没让人挑出丝毫错处,真是让人讶异,这般城府胸襟,以往倒是我小瞧此人了,太子殿下日后恐怕得多加提防。” “欸,师兄多虑了,他谢斐即便是头猛虎,如今也没了牙齿,何必放在心上,全当个笑话罢了。” “表兄可真是一如既往地胸有成竹啊,”一道清冷的女声从门外响起,“但愿这世事都像表兄所想的这般简单才好,如此还需要谋划什么,待的皇姨父百年之后,表兄高高兴兴登上帝位即可。” 刘琛早就下过令,景川郡主进东宫无需任何人通报,是以徐晗玉如入无人之境般便踏进了书房。 “表妹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刘琛和煦地说,心里虽然有丝被呛的不快,但是绝计不敢在徐晗玉面前表露出来。 “对了,这位是我师兄李清扬,说起来你们在南楚早就相熟了,两位都是聪明人,也无需我多介绍了,在南楚多亏了你们的一番筹谋,我才能……” “表兄说的什么糊涂话,”徐晗玉打断刘琛,“一来,我同这位先生今日第一次见面,何来相熟一说,二来我自幼养在深闺,最远也就回过兰陵老家,何时又去过南楚了。” 李清扬也赶紧行礼,“在下参见景川郡主,早就听闻景川郡主风姿不凡,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刘琛愣了一瞬,哈哈大笑,“没错没错,倒是我糊涂了,你二人今日乃是第一次相见!来,表妹,我向你引荐一番,这位清扬先生可和我师出同门,俱是单宇老人门下弟子,我福薄,只在师父门下待了两年,师兄是自小长在师父膝下的,当真是文武双全,计谋无双。” 徐晗玉微微带起笑意,“既然这位清扬先生如此人才,表兄打算给他安排个什么职位好呢。” 这话却问倒刘琛了,李牧利用谢腾策划了边防图一事,事情败露之后一路逃回北燕,近日风波渐止才投奔到东宫。 刘琛自然有心欲给他高官厚禄,但是这样一来,岂不是坐实了他勾结绣衣门,盗取南楚边防图一事,南楚必然将全部怒火撒到他身上,搞不好还给了刘勋可趁之机。可若是毫无表示,对李牧这里又不好交代,总不能让谋士寒了心…… 是以徐晗玉这样一问,一时之间他竟回答不上来。 徐晗玉心中冷笑,刘琛此人做事优柔寡断,畏首畏尾,从上次泉州把她抛给顾晏一事便可看出,若不是她没有更好的选择,真是不想扶这滩软泥。 不过软泥也有软泥的好处,比起硬骨头可是好拿捏多了。 “若表兄一时拿不定主意,我这里倒是有一个想法,清扬先生既是单宇老人门下,文武双全,军机参谋一职是再适合不过了。眼下南楚边境已平,东吴却盘踞锦州虎视眈眈,我军正缺一个足智多谋的军师,表兄何不写封荐信,由安国将军推举先生到东路军中任职,如此先生有了安生之所,表兄在东路军中也有了耳目,等他日平定了东吴的隐患,清扬先生回到朝中加官进爵不是应有之义吗?” 徐晗玉此计,既给了李清扬不低的权职,又将他安排到东边,远离南楚,还给他刘琛在东吴边上安上一只眼睛,可谓一时三鸟。况且现下许了李清扬日后的加官进爵,他必然对自己更加忠心耿耿,尽力为自己谋划,实在是妙计。 刘琛听完之后,喜笑颜开,“表妹说的是,就按表妹说的办,师兄可还有何异议?” 李牧早就和徐晗玉通过气了,此计自然正落他下怀,有何不应,连忙下跪谢恩。 事不宜迟,刘琛当即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推荐信,李牧领了之后再表谢意,退下不提。 临走之时,李牧暗中瞧了徐晗玉一眼,眼中真正流露出感激与赞叹之意。凭借徐晗玉的胸襟和才能,若她是男儿之身,便是推翻刘氏,自己做这皇帝又有何难,若果真如此,他李牧定当做第一个誓死追随之人。 可惜徐晗玉是个真真切切的女儿身,对于李牧的这一眼,她只端起清茶,轻轻将热气吹散,假作未觉。 “表妹一来,就给我解决一桩难题,实在是妙得很,”刘琛同徐晗玉相熟多年,自然知道区区李牧的这点小事,还劳烦不动她登进东宫,旋即话锋一转,“表妹此来,可是还有其他事情相商?” 徐晗玉未急着说话,待杯中茶略微凉后,喝了一口,方才缓缓说道,“表兄可还记得,我将边防图同和氏璧交给你时所说的话?” 当然记得,当时徐晗玉便叮嘱过,这边防图及和氏璧都是能左右这天下局势之物,虽然北燕乍得宝物,却也要小心利用,否则一个不慎很有可能反招来祸患。 此话淳熙帝也说过一遍,没想到徐晗玉竟然能和父皇想到一处,刘琛对这话自是记忆尤深。 徐晗玉还说,父皇必然会当着文武百官之面,向他要一个处置之法,他也按照徐晗玉的意思提了侵袭南楚边疆逼其割城让地之计,果然甚合上意。 “表妹何出此言,可是我有什么不妥之处?” 徐晗玉摇摇头,“我当时料到最后南楚一定会来和谈,可是我没有料到的是南楚这般果决,事情发展的如此顺利,倒是让我隐隐有些不安。” 王介甫也说过此话,刘琛虽然心中实在想不到南楚还能如何作妖,但是既然徐晗玉由此担心,他不得不也有些忧心,“那依表妹所想,南楚如今有何后招?” 徐晗玉白了刘琛一眼,若她想出了南楚背后的计量,又何必说这话。 正是因为从年初开始,她细细考量许久,也想不出谢虢的谋划,这才来和刘琛商量。 “丞相也说他想不出来,我看啊你们两个聪明人想了如此久都没有结果,那就说明此事没有什么大问题。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他谢虢可能就是料定他这般雷厉风行,果断妥协能惹来你们的猜忌怀疑,误会他有后招反而裹足不前,这样他才有机可寻,有图可谋。” 刘琛这番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徐晗玉微微叹口气,“还是不纠结此事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且看南楚下一步行动吧。” 刘琛点点头,不妨徐晗玉一脸笑意看着他,刘琛蓦然有些发虚,他这个表妹表面像个菩萨一样,实则心里面一肚子坏水,她这模样让刘琛觉得她绝对又开始算计自己了。 果然,徐晗玉开口说道,“表哥这太子之位如今可算坐稳了,马上开春,淑妃定然又要催着你娶妻,这东宫的太子妃之位总是悬着可不是好事,不知表哥心里有何打算?” 刘琛心里犯嘀咕,不知徐晗玉突然提此事作甚,便试探着取笑道,“我这正妃这位可是一直为表妹留着,若表妹愿意,随时可以入主东宫,想来父皇母妃不会不乐意。” 说来也奇怪,徐晗玉当初选中与他合作,一手策划其夺得太子之位,却又对他不假辞色,对太子妃之位压根没有半点想法,便是他多次允诺,也总是岔开去。 其实刘琛知道徐晗玉心里没有自己,她的眼睛长在头顶上,可能也就英国公家的小公爷能得她高看一眼,不过刘琛毫不在意,他对徐晗玉这朵带刺的花同样没有兴趣,枕边睡着这样一个女子,倒是得时时刻刻得悬着一颗心,以恐不知道哪日自己的性命就被她给谋划去了。 瞧他父皇就知道了,娶了端慧皇后二十年来,哪日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朝堂的计谋已经够让人头疼了,试问天下哪个男子回到后宅,还有心思应付妻子的七窍玲珑心。 但是此刻他还得仰仗着徐晗玉,不说她的玲珑心肠能抵的他府上所有门客,就说她所受的荣宠,她在父皇面前的一句话能抵上他百句,当年若不是她在端慧皇后面前为自己进言,他早就被刘勋弄死了,哪还有今日。何况她还手握端慧皇后身故后留下的所有人脉,和绣衣门更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刘琛不是个不知恩的人,也很懂得审时度势,若徐晗玉真的开口要这个太子妃之位,他只能乖乖交出去。 毕竟只要她徐晗玉愿意,她可以一直是太子妃,而他能不能一直是太子可就两说了。 这句话虽是玩笑刺探,但只要徐晗玉点了头,他就得让它成真。 然而就如之前的数次一样,徐晗玉一口回绝了他。 “表兄说笑了,我性子倦怠的很,又才疏学浅,若当了太子妃只怕是德不配位,不过我倒是有个现成的太子妃人选。” “表妹何必自谦,”刘琛松了一口气,又略有些好奇,“我不信还有谁能比表妹适合太子妃。” “怎么没有,我看顾濛顾子书就合适的很。” 刘琛上一刻还笑意盈盈,此刻却攫然色变,蓦地站起身子,“你什么意思?” 徐晗玉抬眼瞧他,原来他心里果然有这个人,说来好笑,刘琛这个戴惯了和煦面具的“老实人”,竟然也有被刺到色变的时候,情之一字可真是害人不浅。 “表哥反应如此大,我便是没有什么意思恐怕也不得不有什么意思了。” “徐晗玉你,”刘琛咬咬牙,闭闭眼稳住心神,重新坐下,“表妹与顾子书一向不和,怎会乐意她嫁进东宫,你这莫不是在刺探表哥?你放心,我绝无半点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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