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出硬脖子的人,皇帝也喜欢和百官作对。 “内阁、三司、宁维信留下,宣安国公夫人御书房见驾,朕有几句话问她。允许秦寻遇陪她一起来,秦夫人正有孕在身,回去若有不适,朕没法和秦爱卿交代。散朝!”皇帝既同意了宁维信的上奏,又维护了安国公府的面子。 刑律上的事,文武百官都说不上话,寻遇、崇山和父亲只能干着急,绣容娘家也帮衬不上,只能干站着。 散朝以后,寻遇回家接白羽来皇宫,由一个宦官陪同着。 很多官员散朝以后都没走,三三两两的站在广场上说话,其中就有很多白羽的至亲好友。 来到家中,见到白羽,寻遇将皇帝的口谕告知,将朝堂的对峙告知。太监又讨好的补充说,那个宁大人还想让夫人自证清白,他以为他是谁? 白羽若有所思,口中念了一句,自证清白么,好。 接着她把启浩找来,如此吩咐一番;又交代了跟来的宦官几句话;把管家找来,也嘱咐了几句。 这才回房间换了衣服,出来的时候,寻遇的眼睛就是一亮,好家伙,原本不显怀的身条,也不知使了什么法术,好像是穿了厚衣裳又束了腰,一下子显得腹部挺出了不少。 没有科学的手段,怀孕的月份本就是估计个大概,白羽利用有限的妇科知识,知道自己大概怀孕近四个月,这个月份,有很多人其实是不显怀的,她就是。 但是没办法,今天她要过关,就得把肚子搞大,这样才有说服力。 一切准备就绪,白羽和寻遇上了马车。 白羽面容沉肃,寻遇紧握住她的手,“此事一了,我便辞官不做,我们去泉州。” 白羽说:“现在怕是不行,朝中局势多变,你手握兵权,虽说被人忌惮拉拢,但这未必不是自保的手段。放下兵权容易,只怕有人要想对付你,就更容易了。” 寻遇说:“那我就找皇帝说去,让我镇守一方,总之不能在京城待下去了。” 白羽说:“今天若能无事,用此事件脱身离京,也未尝不可。” 寻遇凶相毕露,说道;“一定没事,谁敢动你,我杀他全家。” 白羽终于笑了笑:“人家巴不得你杀,他要得就是青史留名。” 寻遇终于有些慌张,他这一生迷茫过、困惑过;但从来没这么慌张过,他用手抱住头,痛苦的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都怪我,总是招惹这些女人。出手的该是我,该死的也是我,为什么让你承受这些。我不是人,不是个男人!” 白羽伸手摩挲着他的头,说道:“别这样,总是追溯责怪自己,内疚,也是你的病症之一,想办法克服吧。” 两人说着,就到了皇宫。 空旷的场地上,白羽的至亲好友都在,不无担心的看着她。她得意过,风光过,如今有了难,还能有这么多人围在身边,她感到很暖。穿过来这些年,总算没有虚度。 亲情、友情、爱情才是最大的收获。 进了御书房,高官们都在,很多人白羽都见过,也没什么可以惧怕的,也许这就是宁维信担心的理由吧,论实力,白羽的威望不亚于一个公主。 皇帝开口对宁维信说:“有什么不明白的,你问吧。机会只有这这一次,朕不会容忍你总是胡闹。还有,不要惊吓到国公夫人,说话和缓些。她不是犯人。朕只是看你死忠,给你几分薄面,让你向夫人问话,你不要失了分寸。” 就算是定下了基调,但白羽不敢大意,她毕竟还是心虚。 宁维信说:“夫人,为了维护律法的尊严,下臣得罪了。” 白羽轻轻的说:“律法的尊严不在大人的口中,而是在律法的制定、执行过程中,在民心里。我也是万民之一,在我心中,不搞刑讯逼供、疑罪从无、允许状师抗辩,这些才能体现出律法的尊严。” 众人皆是一窒,包括裴照在内,都以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白羽。他们知道白羽能干,但却不知她对刑狱,竟然还有如此深刻的见解;对错不论,但就这份见解,她也是有异于寻常妇人。 神情肃穆,目光坚定,面对质疑,毫不惧怕。众人惊叹,到底是敢下西洋的女人。 宁维信凝神思索了半天,终于说:“夫人说得有理,下臣佩服。改日再登门请教详情。只是今日,面对这千古奇案,下臣还是要向夫人问个详细,以告慰死者在天之灵。” 白羽心想,若是死者在天有灵,和爹妈相见,不知有多开心。 “其实,我有权利保持沉默,这是我对律法的理解,这不是心虚,这是对无辜者的保护。但是既然陛下有令,那么你问吧。” 宁维信书生气上来了,追着这个问题不放:“您为什么有权利保持沉默,谁给你的权利。” 白羽理所应当,掷地有声的说:“因为,谁主张,谁举证。您想知道什么,从根本上说,要靠您自己去调查。您不能以怀疑为理由,非要让别人给你解释,甚至动用刑具,这都是对律法极大的蔑视。” 谁主张,谁举证。几位大人互相看了看,都从其他人的眼中看到了震撼,夫人见识非凡,能言善辩,今天的事恐怕没那么简单了结。且看吧。 宁维信像个傻瓜似的,又是一阵呆愣,拧眉思索着。 皇帝不耐了:“宁爱卿,如果被国公夫人说服了,那么大家都散了吧。” 宁维信不肯,这可是千古奇案,机会难得,先问了再说,其他的容后再议。 “三声巨响响起时,秦夫人在哪?” “在湖边找人。” “后来呢,巨响响起之后,秦夫人又在哪里?为何没有一个人见过夫人?” “声音响起来之后,我很害怕,躲到小树林里了。” “好,秦夫人躲到小树林之后,直到您回房间,可见过哪位仆人?” “躲到小树林之后,我慌不择路,但凭意识跑回了院子,不记得见过谁。” “那么,回到院子里以后呢,您见过谁?谁又见过你?您和谁说过话么?” “回到院子以后,我因为乱跑,衣衫散乱,发髻不整;院子里丫鬟很多,也都在乱跑乱嚷,我不记得见过谁。我怕下人见到我如此狼狈一幕,所以一直避在暗处走动,直到回了屋子。” “就是说,您从和护卫分开,到您回房间,不记得见过谁是吗?一个也不记得?” “对。” “下臣从卷册中看到,当晚,巨响发出之后,很多仆人都跑了出来,但却没有任何人记得曾经见过夫人。” “所以呢……”白羽突然一问。 “这……这不是很奇怪吗?” “巧合罢了,我走在人迹稀少之处,众人处于慌乱之中。再说了,如果说我杀人,那么事后我躲着人走干什么,大家都知道我就在现场附近,那么,在现场附近遇见我很正常,我为什么要躲开;再说了,那么多人,我躲得开么?!错开了,是巧合;错不开,被人看到,才是正常的吧。”白羽反击,基本上是得了一分。 宁维信皱眉道:“也许你为了处理凶器。” 猜对了。可惜…… “刚才说了,其实我是躲不开众人视线的,错开纯属巧合。那么我如何处理凶器?凶器又在哪里?宫中已经派出慎刑司的女官去搜过我的屋子了,还有府内各处,都没有任何可疑发现。大人以为如何?” 众人在心中哄笑,裴照佩服的看了她一眼。 “凶器应该是类似硝石火药之类的东西,夫人下西洋,就没遇见过这样的奇物?”宁维信几乎是猜对了,这应该是他的王牌了。 但若是靠猜测就能成事,这个世界就完全不同了,白羽也不需要做那么多善后。 “朝廷封海禁,就是我朝有的,别人没有,他们落后我们很多。我们不必和他们进行贸易,也能活得好。相反,别国依赖我国的物产,他们制作不出来比我朝更好的东西。故而,大人猜测的凶器,不存在!” “宝船所到之处,我没有单独活动过,身边都有各位大人陪同,我也不会孤身犯险。退一万步讲,即使您说的这个凶器存在,那么这个凶器现在又在何处?府内已经掘地三尺的找过了,到底能藏在哪里?” 众人又在心里哄笑,连距离湖岸边五丈远的水下他们都找过了,什么都没有。姓宁的单凭脑海突发奇想,毫无证物就想置人于死地,这根本就不是审案子,这是在撒癔症。 宁维信还是不甘心,多年的刑事经验告诉他,凶手不是鬼神,应该就是眼前的这位夫人。 “后来夫人回到屋中,遇见了国公爷,再后来国公爷又出门报案,会不会这期间国公爷将凶器丢掉?” 白羽有些不耐了,“我夫君是临时起意回来的,一路快马加鞭,没有停歇,在家门附近也没有徘徊,怎么就正好赶上了给我处理凶器,你想好了再问!” 她原本想过后自己亲自动手,找机会尽快处理证物,衣服打算在她的小厨房烧掉,借口是她要研制新口味食品,不想让别人参与。只是这样做难免也会留下些蛛丝马迹。□□的其他部件也会分散藏匿,比如房梁,比如树枝。 真正让她有信心的,就是□□部件中的弹夹部分已经深埋湖底,凶器想要拼凑完整基本不可能。 寻遇的恰逢其会,不过是又帮了她一把而已,说有如神助也不为过。如此一来,又给他们办案增添了更大的难度。 她解释不了她是被迫自卫,因为里面牵涉到贵妃,甚至是夺储之争;她要是不想枉死,她就只能给自己开脱,别无他法。
第74章 自证清白 宁维信终于落败,他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但看白羽从容应对,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不知在她脑中过了多少遍,自己这一时半会儿的,肯定问不出什么。 一点证据都没有,对方又出身尊贵,不可能动大刑,这样一来,自己越问越显得愚蠢,只能就此作罢。 临了,他还是又放了一招。 “人人都知道秦夫人和当时的侧妃周氏,矛盾重重,争斗不休,甚至还出过人命,和夫人交好的一个妾室,就是死在了周氏的手里。卷宗调查里也说,和周氏冤仇最大的就是夫人您了,因此,从这方面来说,夫人的嫌疑也是最大的。我现在不能对夫人提起诉讼,但是夫人可否考虑为了自己的名声,自证清白。” 白羽点点头,说:“我出门之前,就听我夫君说了,你在朝堂上说,要让我自证清白,我原本觉得这真不像是一个律法大家所能说出来的话,可是我还是准备了。” 随后,白羽回身问了寻遇:“启浩来了没有?” 寻遇又回身问了太监,过了一会儿,一个小太监来回:“安国公世子秦启浩求见。” 陛下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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