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地将那露在外面的玉臂放进被褥里,思及等会儿要告诉她的事,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意。 察觉帐中太冷,越映忍着浑身伤痛,亲自动手重新引燃炭盆,帐中逐渐回暖。 床榻上女子嘤咛一声,睫羽轻颤,苏醒过来。 越映一屁股坐到床畔,疼得嘶了一声,脸上还挺高兴:“你醒了。” 阿元懒散地坐起身,锦被随之滑落到腹部,露出一片春光,见他面上有鞭痕又两股颤颤,眉头一挑:“我们昨夜似乎没这么玩?” “乱说什么。”越映将被子给她在肩上,一动便扯到伤势,嘶嘶出声:“盖好,羞不羞啊你。” “不羞。”阿元坦然自若地找衣服穿,“你的伤怎么回事?” “还不是为了你,被我老子追着打成这样的!”越映眼睛发亮,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 阿元轻笑开来,边穿衣裳边顺他心意发问:“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越映邀功似地道:“老越家有祖训男子年过四十无子嗣方可纳妾,爹娘知道了我们的事儿,当然得把我揍了。” 阿元神色自若:“然后呢,你爹娘怎么说?” 越映见她并无寻常女子的羞臊娇妾,虽然不太得劲,却也习惯了。 他道:“我生生挨了爹的揍,揍到我娘都心疼了,他们才松口同意我纳你为妾。” 阿元穿衣动作顿了顿:“纳妾?你的意思还是你爹娘的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爹娘的意思。”越映以为她怕日后受委屈,“你放心,我只会有你一个妾室。” 阿元动作利落地穿衣穿鞋:“我不作妾。” 越映惊得合不拢嘴:“你想做老越家的嫡妻冢妇?不成啊,门不当户不对,爹娘不会同意的。” 阿元不语,起身离去,越硬跟在后面出来,嘴里念念叨叨:“作妾有什么不好,我只有你一个妾室,往后都宠着你。” 外间不知何时来了位嬷嬷,旁边小丫鬟捧着新的袄裙和首饰头面,见人出来那嬷嬷面带笑意道:“是阿元姑娘吧,快换上新衣裳随我去见见夫人,以后你就跟在世子爷身边伺候。夫人发了话,待世子爷迎娶嫡妻,再提你为贵妾。” “伺候?”阿元轻声反问。 越映下意识觉得不对,还未反应过来,便见阿元自怀中掏出几文钱,数了数后揣了几枚回去,递过一文钱给他:“拿去。” 越映不明所以:“阿元……这是何意?” 阿元笑意从容:“多的没有,也就这个价了。” 说罢,将手中铜钱随意抛向越映,转身出了大帐。 嬷嬷怒斥:“胡闹!” 越映此时哪里还不明白,他紧紧盯住地上那枚钱,面色铁青,咬牙切齿:“顾元!” 翌日风雪骤停,天色黑沉沉的,不太敞亮。 赵霁临走前,纪瑶给他捎上刚做好的锅盔灌和肉酱,粉丝肉酱装在小罐里,饿了拿火烤一烤便能吃上。 目送赵霁离去后,纪瑶很在意昨日赵霁说的话,一时找不到人倾诉,只得去寻阿元。 阿元刚做好两碗酸奶,分一碗给纪瑶:“尝尝可喜欢?” 仅一口,纪瑶便爱上了这名叫酸奶的吃食,莹润的双眸微微弯起,盛了一汪清泉,樱唇轻启问道:“阿元,夫妻俩过日子,门当户对真的很重要吗?” 阿元疑惑:“怎么这么问?” 思及她与赵霁门不当户不对,甚至他以后可能还会纳妾,纪瑶心里沉甸甸的,便将心事与她说了。 “你们都成亲了,纠结门当户对也没意义。”阿元沉吟片刻,“至于纳妾……” 等了一会儿,纪瑶没听见下文,见她似在走神:“阿元,你怎么了?” “没什么。”阿元回过神来,“纳妾有些说不准,晋王心怀大业,将来也许会纳妾笼络下属,在这个时代习以为常。” 纪瑶闻言眉眼耷拉下来,低声细语:“可我不想他纳妾……” 阿元表示理解:“没哪个女人愿意给丈夫纳妾。虽说世道如此,可人啊总要为自己而活。” “为自己而活?”纪瑶不明所以,“我该怎么做?” 阿元摇首轻笑:“傻姑娘,这还不简单。不想他纳妾便拒绝,不珍惜你的男人便不要,全看女子有无这份勇气。” 纪瑶闻言若有所思,还未等她想明白,小珠撩帘走进帐中,冷风呼呼地灌进来,她面色焦急道:“王妃,陛下给王爷送来三位美人,林公公在主帐那边等您回话呢。” 纪瑶心头一咯噔,才刚说呢,该来的便来了。 贤王妃的帐中未起炭盆,寒意入骨她丝毫不觉得冷,菱花镜照着她愈显憔悴的容颜,镜中人慢声问道:“人送过去了?” 她身后丫鬟冻得直打哆嗦,自打王妃接到父兄死信后便完全变了个人。 “回王妃,奴婢亲眼瞧见林公公把人领过去了。” 贤王妃慢悠悠对着菱花镜画上黛眉,轻笑:“这回她便是不死也得褪层皮。”
第32章 想跟你季表哥私奔?…… 帐内暖意融融, 地面铺着绒毯,三名异域装扮的美人立在一旁,身形修长, 身段凹凸有致。 其中一美人肌肤赛雪, 媚眼如丝,风情万种。 绿荷方才送林公公离开, 此时撩开棉帘入内,询问纪瑶关于这些美人如何安置。 林公公说她们是邻国献给陛下的贡品,晋王冬猎得了魁首,陛下额外将美人都赏了他。 纪瑶望着三位衣着暴露的美人, 暴雪天里穿成这样也不容易, 到此亦是身不由己。 即使心里不好受,她也无意与她们为难:“寻处帐子安置她们, 待王爷回来, 再问过他的意思。” “敢问王妃, 妾身何时才能见到王爷?”其中生得最为出挑的美人忽然出声。 媚眼如丝,声音亦如丝, 如诱惑良人的妖精,缠绵不休。 纪瑶忍不住多瞧她几眼,樱唇莞尔一笑:“王爷事物繁忙, 待哪日有空也许会想起尔等。” 这便是妾的命运,入了那后宅, 能否见到郎君皆由主母做主。 那美人似是意识到这点, 沉默下来, 一双眼睛紧紧盯住纪瑶。 待人都下去后,小珠见纪瑶有些闷闷不乐,便劝她:“王妃快别多心了, 王爷晚间回来,指不定如何安置这几人。” 纪瑶面上不显,心下则思忖,陛下所赐的美人,无论如何也只能受着。 今日赵霁回得稍晚,天黑透了才归,亦是得了今日魁首,陛下又赐了他不少东西。 赵霁着人将御赐之物分给下属后才回到营帐,纪瑶已命人送来晚膳,正在桌前等他一道用膳。 晚膳热气袅袅,烛火昏黄,光晕打在她身上显得温暖且宁静。 赵霁眸光微动,褪下湿寒的大氅,洗手净面后同纪瑶一道用起膳来。 席间,纪瑶停住筷子凝望赵霁,见他面色如常,知他今日狩猎未曾动武,自然未曾遇到危险。 她放下心来,樱唇微抿,唤他:“容安。” 赵霁疑惑:“何事?” “陛下今日送来三位异域美人。”纪瑶紧紧盯着他,不放过一丝一毫神情变化。 美人?赵霁剑眉微蹙:“他送本王这个作甚?” 纪瑶连呼吸都放轻了:“是你赢得魁首,陛下的额外赏赐。” “安置在何处?” 纪瑶不解他此言何意:“在空帐中,使了丫鬟过去伺候。” 赵霁眉宇松开来:“暂且如此安置。” 纪瑶怔愣一瞬,不动声色用起膳来,进食却比往常少了些,赵霁问起时她,只道今日胃口不佳。 赵霁不疑有他。 光影重重,四周水雾氤氲,纪瑶泡在滴了香露的温水中,任由小珠伺候她洗浴,兀自出神。 容安说暂且如此安置那三位美人,必是有收了她们的意思。许是营地不便,只待回京城便要收房了吗? 分明浸于热水中,纪瑶觉得四肢百骸越发冷凉,心也跟着凉了下来。 阿元说身为女子当有勇气为自己而活,不想夫君纳妾便拒绝,不懂珍惜的男人便不要。 倘若他真纳了妾室,她该当如何?是接纳她们共享夫君吗? 亦或离开他…… 她未出阁前只记得吃吃喝喝,从未想过嫁人,圣旨让她嫁了。 她不愿他纳妾,他也快要纳了。 她的意愿从来都不重要,不是吗? 娘亲生前总对她说,愿我的小吃吃只得一心人,白首不想离。 可她的一心人心中没有她了,贝齿轻咬住唇角,花了极大功夫忍耐着才没哭出来。 脑中乱乱的,渐渐生出许多不甘,她自问绝不愿与人共侍夫君,若真纳妾他就脏了…… 他纳妾后,她别无选择,唯有离去。 所以,她要离开他了吗…… 可她好喜欢他,阿元说女子为自己而活需要勇气,若是……若是她不要他纳妾的话,他会如何…… 小珠见王妃暗自神伤,想劝几句又觉无济于事,心下将赵霁埋怨上了。 光影重重,温水逐渐凉透,纪瑶玉足踏出浴桶,玉臂伸展开来,绿荷伺候她穿上寝衣,才从屏风后出来坐在妆台前的绣凳上,由丫鬟们替她绞干头发。 赵霁正坐于外间书案后书写,灯影将他影子拉得很长,纪瑶坐在内间也能看清他书写的动作。 念及即将要说的话,纪瑶越发忐忑,双拳不自觉紧握着,等到小珠等人伺候她歇下,她越发紧张起来。 纪瑶侧身躺着,双眸微阖,脑中又难过又忐忑,无论结局如何,她也该问他一问。 毕竟是真心喜欢他,她总要问出个结果来的,此时的她似一只无助的孤鸟,唯余这满腔孤勇。 脚步声渐渐走近,接着是宽衣的摩擦声,身畔随之躺下一人,雪松香倏然袭来,有力的臂膀将纪瑶揽入怀中。 额间轻轻落下一吻,纪瑶秀眉微蹙,除了不甘与孤勇外又陡然生出愠怒,既要纳妾,又何必她温存,把她当什么了…… 纪瑶越想越气,锦被下修长笔直的腿开始胡踢乱蹬,没几下便被另一条长腿彻底压制。 赵霁嗓音喑哑,对她耳语:“想要?” 纪瑶面色爆红,并非羞而是气的,怒斥:“放开我!” 小姑娘面色绯红,娇嗔起来竟如此动听。 赵霁莞尔,从善如流地封住她樱唇,欲深深索取那口中香甜,却兀地吃痛离去。 纪瑶望着他唇上的血迹,泪水瞬间迷蒙双眸,嗓音颤颤:“你放开我。” 赵霁坐起身来,看她哭成这样,剑眉微蹙:“身子不舒服,可要传太医?” 纪瑶见他如此愈发难过,坐起身来,靠着软枕,拿锦被紧紧裹住自己,兀自垂泪不语。 柔软的绣帕拭去她泪痕,赵霁清冷双眸静静看着她:“哭什么,谁让你受了委屈告诉为夫便是,为夫给你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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