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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拉过她的手，在自己的指间把玩着，手指划着她的手心中的生命线：“茵娘会长命百岁啊，真好。” 蔚茵眸中一暗，不由看去傅元承的手，因为他的手心里唯独没有生命线。可他现在也好好的，身强体健，是不是代表有些事情也不作数？ “陛下。”她抽回手，示意着岸边。 杨柳青青，那人循着岸边走来，衣裳轻摆，一派清雅。正是冬至，而他身后是领着傅墨的齐金枝。 傅元承眼神闪过复杂，随后看看蔚茵笑着问：“所以他这几年就在这儿白吃白住？过得还挺逍遥啊。” 蔚茵站起身，知道他是故意这般说，便道：“陛下与他好好说说，事情这么多年，也该解开了。” 说完，她走出六角亭。 正好另外三人走了过来，不知齐金枝和傅墨是怎么走到了一起，看起来玩得很开心。 “齐姑娘，去屋里用茶吧。”蔚茵招呼了声。 齐金枝摆手，笑眯眯道：“出来好一会儿，我该回去了。” 蔚茵颔首，觉得这姑娘虽然活泼，却也知道分寸，便就吩咐范岭将人送回去。 走的时候，齐金枝看了好几眼冬至，一遍遍说着“先生我回去了。”冬至只是点头，没再说什么。 连在一旁的蔚茵都觉得发急，这人是真的看不出吗？人非草木，一定能有所感觉的。这性子和他的弟弟当真天地之别。 最后齐金枝离开了宅子，蔚茵带着孩子回了屋中，六角亭这边只留下两兄弟。 日头渐渐西垂，钻进云层，出现短暂的阴暗。 亭中的两人相视而立，彼此各有心思，一样的身高，一样的清瘦，只是脸上有无伤疤的区别。 “才三年不见，就这么老了。”傅元承冷笑一声，打量着冬至。 冬至笑笑，并没有觉得这话有多刻薄。真要不喜他，傅元承不会过来，也不会让他站在这儿。 “当然不及陛下风姿，”他嘴角微微带笑，“有些事情顺其自然，无需去逆反。老终究会老，不过早晚而已。” “呵，”傅元承眼睛一眯，“还是这么愿意说教，难怪当了先生。” 在他眼里，换作是他被人抢了一切，他一定拿命去拼回来。而现在的冬至，就安心窝在这儿做一个先生？ 冬至抬手试了试茶盏，温度刚好，便就端起来抿了一口：“我喜欢这样。” 他的淡然让傅元承眸中一冷，嘴角抿平：“原本的储君是你，要是没有我，现在你才是一国之君。” 亭中一瞬的静默，风儿从两人间穿过，带走几缕茶香。 “阿弟你错了，”冬至放下茶盏，脸上全是认真，“没有你，廖怀也有别的手段。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我却很清楚。” 傅元承扫了人一眼，随后坐上石凳。 冬至也跟着坐下，看去微波的莲池：“父皇一直想除掉廖家，只是他过于谨慎，一再错失良机，而让廖怀那边越发壮大，直到成了一头猛虎，极难动他。” “养虎为患。”傅元承手指敲着桌面，对于太上皇的一些做法，他很不认同。 太上皇想要稳妥，但是太过就成了优柔寡断。而他不行，他喜欢干净利落，喜欢手起刀落。 管他什么手段，光明的也好，阴险的也罢，只要结果是他想要的就好。 “是，”冬至承认，自嘲似的笑笑，“我也是这样的脾性，像父皇，太求稳。” 傅元承看看对方，在家人的事上他不愿意过多去想，潜意识也不把这几个人当亲人。他最在意的是蔚茵和傅墨。 冬至不知道傅元承在想什么，接着道：“可你不一样。” “你说我心狠手辣？”傅元承笑了声，觉得这话安在他身上也挺正确。 他的确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人命在他眼中真的不算什么。这样想想，原来他的脾性更像廖太后，也就是说，他更偏向于廖家…… 廖家的人没有一个正常的，全是一副道貌岸然，内里阴险恶毒。 “没有，”冬至摇摇头，轻松了一口气，“因为你，才除掉了廖家，阻止了廖怀。实话说，换做是我，不会比你做得好。” 傅元承看他，眉间缓缓皱起，心中是起了微微波澜。 “所以阿弟，”冬至回看傅元承，一字一句清晰，“你该坐上皇位。对于当年，你从廖怀手里救我出来，我都知道。” 傅元承收回视线：“哼，你知道什么？” “知道你其实在意，在意我。”冬至声音带着微颤，脸上还是笑着，“不在意，早就让我去死了，何必留着？” 是在意，哪怕关着他，对他冷言冷语。可不还是给他找郎中，治他的伤？只不过不善于表达，更不懂该怎么相处。就像对蔚茵，那么喜欢这个姑娘，不会去行动表示，想到的是锁住她。 若是在正常的环境下长大，谁会这么做？ 傅元承眼帘微垂，再说不出讥讽的话，似乎当时他心底是有一些委屈的。恨着双生哥哥拥有一切，可鬼使神差的就是没有杀他。 喉咙中微微发苦，他淡淡开口：“如果你知道我活着，还这么坏，会杀了我吗？” “不会，”冬至不假思索的回答，“你是我的弟弟，一个娘胎里的手足。” 傅元承盯着冬至，双生子天生带着感应，这一刻他知道对方没有说谎。一时间，心中波澜更大。 “阿弟你没有错，也不是灾星。”冬至继续道，眼眶润湿一些，“你不坏。” 是啊，谁会天生就是坏蛋？只是他想要活，就只能去做。他不想有个家吗？他不想有爱他的人，教他道理的父母吗？ 没有，他从来什么都没有。谁有资格去苛责他？每个人用自己的方式活着，只是他的偏激了些。 二十多年，两个兄弟头一回这样坐着说话，将捆着彼此的结一个个打开。 久久，两人之间没再说话。 日头西陲，留下满天的晚霞，归巢的雀鸟从墙头飞过。 “我不喜欢做你。”傅元承开口，心中某处开了一点点的缺口，“不喜欢看书，不喜欢作画，更不喜欢下棋。” 那些都是他被逼着学的，十岁到底是有些晚，他学得很痛苦，因为从小就没有接触，他自懂事起，手里就是握着刀的。 冬至点头，随后问了声：“那你喜欢喝酒吗？” 傅元承看他，习惯的挑了下嘴角：“你想比比？” “自然。”冬至应下，嘴角浮出温润，“湫州城我很熟，哪家酒肆都知道，你敢跟着去吗？” 。 已近亥时，蔚茵哄睡了傅墨，又吩咐了乳母几句，这才离开房中。 走出房门，她抬头看着硕大的圆月，眉头皱了下：“陛下还没回来？” “天黑前和冬先生一起出了门，说是去了酒肆。”玉意回道，往人身上搭了一件披风。 “让人出去寻一下。”蔚茵道了声，随后没让人跟着，自己随意走着。 十五的夜，傅元承会受体内毒的苦，这么晚了还不回来，其实她有些担心。大抵这个时候就是他最弱的时候，一个孩子都能对他下手。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件小院儿外，是她当初的绣楼。 刚要推门进去，就听见又脚步声过来，以及范岭小声的提醒。 蔚茵转身看去，见是傅元承回来，也就走了过去。 “你们下去罢。”她挥挥手遣退了几个侍从，再近一步就闻到了傅元承身上浓浓的酒气。 “茵娘，他喝不过我。”傅元承噗嗤笑了声，如一个孩童般，低头抵上她的额头。 酒气翻涌，他腹中火烧一样，随后将人抱住，满足的喟叹一声。 蔚茵推了一把推不开，有些生气：“陛下还知道回来？忘了今天什么日子？” 他就不怕在外面毒发？他就不怕别有心人盯上？还喝酒？ “你别气，”他厚脸皮的蹭着她的头顶，喷出的呼吸微烫，“大哥他已经醉死了。” 蔚茵一怔，能感觉到傅元承身上的喜悦，这是两兄弟终于说开了吗？还没等她再想，只觉颈间一疼…… “嗯。”她身子一颤，下意识从他怀里往外钻。 “我冷。”傅元承低低道了声，身子开始发沉。 蔚茵知道这是他体内的毒开始作祟，左右看看，便扶着他就近进了绣楼小院。 想必是来之前早就全部收拾过，绣楼中干干净净，点了灯，里面和以前一模一样，丝毫未变。 绣楼是两层，一层是一个小厅，平时是她喝茶会客的地方，楼上是卧房。看得出父母的疼爱，二层还为她隔出一间小书房。 “这是哪儿？”傅元承垂眸看看蔚茵，嘴角一丝淡笑。 “绣楼。”蔚茵引着他往楼梯上去，见他摇摇晃晃的就知道喝了不少，“现在这边缓一缓，等你过去那阵儿再说。” “绣楼？”傅元承念着这两个字，一把揽上她的腰，身子一旋压在墙上，声音低沉，“是你的闺房？” 蔚茵一恼，这楼梯正到了一半他是想做什么？ “皇后娘娘勾朕来这里，何意？”傅元承嘴角扩大，声音低沉，酒醉后的唇带着蛊惑的红，一只手撑在她脸边的墙壁上。 这样的她就被困住在方寸之地，也不敢动，怕一失手两人跌下楼梯。话说回来，谁勾他了？ “你醉了，”她耐心的道，“让你休息。” “不对，”他摇摇头，凑近的她的耳边，“你就是有图谋。” 蔚茵无奈叹气，和一个醉鬼真是什么都说不进去：“呃……” 突然身前一挤，胸腔里的空气挤出，她张嘴想吸气，一双唇瓣吮住了她的，趁着没有闭合的齿关灵活滑入。 她被他困在阴影中，口腔中交融着酒气，淡淡的蔓延开。他喜欢主导，在任何时候都是。 “朕成全你的图谋。”他在她耳边低笑，声音低沉，随后手指去勾她的裙裾，微凉的指尖轻触探进。 蔚茵双手搭在他的肩上，粉面微红，一双水润的眼睛满是妩媚：“欲加之罪。” 他捏上她的脸，故意唇角擦着她的，轻撩细磨，看着她嘴角越抿越紧：“别动。” 两人拥在一起，在狭窄的楼梯上，他高大的身影笼罩住她，一下下吻着她的眉角，是珍爱与贪恋。她咬唇轻抖着，脚底软着，受着那两根手指。 一番温存，毒发还是来了，傅元承浑身发僵，就坐在阶梯上，身后靠着冰冷的墙壁。 他的面上褪去血色，像是在那里冻住。 蔚茵往楼梯下跑，腿一软差点摔倒，回头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却见他发僵的嘴角扯了下。 现在也不是和他计较的时候，她锤了锤腿根，走出绣楼。 没一会儿，范岭就领着人将热水送进绣楼，浴间里大大的浴桶冒着水汽。 蔚茵往桶里扔了一把草药，随后将人全部遣了出去，再将门关好。这才将渐渐恢复过来的傅元承扶进了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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