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 闻予锦觉得自己太冲动了,之前理顺的逻辑全都乱了套:“因为那天入宫之前,她就和我说身体不太对劲,症状像是中毒,她自己就通医术,这么说肯定不是空穴来风。而且,我们发现,裴靖川和他那位表妹早有内情。” 中毒是编的,但内情是真的。 眼看两个老人还要发问,她直接道:“三年前我是年纪不大,但她就是和我说了,我知道她的所有事情,她喜欢颜色习惯吃食爱好。” 然后她把自己的这些喜好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见两人不信,又把她小时候只有亲近之人才知道的事情说了几件。 蕙香一把握住她的手:“你就是棽棽吧?怎么记得这么清楚!这手软乎乎的,是个女娃娃!” “我……”差一点她就脱口而出,但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我们确实是朋友。她婚后并不快活,我们时常作伴,知道的才多了些。如果你们还不相信,我可以……我可以背诵半部《漱玉考工集》。” 漱玉是她爹的字,据说爹还没成亲的时候就着手编纂考工集了,一直到她三岁,整部考工集才算完成,但是不知为何,爹爹并没有将此书上交给朝廷,反而成了她的陪嫁。 而爹爹就她一个女儿,也没什么学生,知道此书的人寥寥无几,更别提知晓里面的内容。 但她不一样,考工集是她的开蒙读物。 即便有些知识和图画,她不能完全理解,但是背诵是没问题的。她相信,如果这本书问世,爹爹一定会名留千史。 她刚背诵了个开头,江义就激动的站了起来,考工集耗费了江煜多少心血,他看得最清楚,不是关系匪浅,棽棽不可能把考工集的内容告诉眼前这个小姑娘:“我们信你,你刚才说大姑娘的死不是意外,是什么意思?” 不是意外便是人为,在裴家就中毒了么?能对她下毒的都有谁? 结合之前提到的“内情”,他简直气愤交加:“是裴家那小子?他怎么敢?郎君和姑娘哪里对不起他?” 闻予锦:“您年纪大了,莫动气,给桃源盛景传个话,让他们去办,那个姓裴的不是要成亲了么?总得先把姐姐的嫁妆拿回来吧!” 凭什么让他拿着自己的嫁妆去娶新妇? 后面两位老人又问了许多细节,闻予锦一一作答,眼看天色已晚,阿公一定要她留宿,但她得趁着夜色回去,再不回去,菘蓝该支撑不住了。 有道是,早去早回,再出不难。 为了以后能多出来,这次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江义给她送到门口:“有功夫傍身么?女孩子家家的,这次就算了,以后切莫漏断出来了,不安全。” 闻予锦点头:“以后不会了。” 伯府的看管松懈,她才能溜出来,进了国公府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呢。 她深深的看了两人一眼:“您二位保重。” 说完,她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她的到访和言论都匪夷所思,两位老人不一定相信,但怀疑肯定是有的,对她的怀疑或许无从查证,但是可以去查裴靖川。 他经不起查。 两个老人后半宿睡不着了:“明天一开城门,咱们就去别院。” 蕙香:“我见了这孩子就觉得亲得很,你没发现她说话的习惯和咱们姑娘有些像么?” 江义:“早发现了,估计两个人常在一起,说话习惯也一样了。” 蕙香忽然反应过来:“对了,咱们说了半天,也没问下这姑娘的居所,棽棽都去了三年她才来,还是夜里,不会是家里遇到了什么困难吧?” …… 回来的路上,闻予锦的步子轻快了不少。 其实还有好多话没说,也不知道能不能成事,但能再见阿公他们一面,也算是不枉此行。 因为是月底,天上只有一弯弦月,四周的灯光也渐渐稀零黯淡下来,去的时候心里全是紧张,回来的时候,她其实是有些怕的。 前世今生,她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大的胆子,又敢翻墙,又敢黑夜行走。她怕黑,即便亲身经历了借尸还魂,但是对某些事物还是心存畏惧。 得想办法有自己的人手才行,以后不能半夜乱跑了。 她轻手轻脚的行进着,拐角的巷子忽然传来一阵响动,她吓得一缩,定睛一看,原来是个醉汉倒在路边,这种人招惹不得,她换了个方向,打算绕道,谁知一个疾步跑,竟撞到一个人。 一声惊叫被她按在嗓子里,她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大半夜的,简直吓死个人,而且晚上行走的,多半不是什么好人。 只一瞬之间,她脑中闪过好几个念头,但身体的反应没那么快,一个呼吸的功夫,男人向后倒去,而先前跑步的那股冲力使得她趴在男人身上也跟着倒去。 “噗通!噗通!”两人倒地,虽然有个肉垫,但还是被男人的筋骨硌得生疼。 闻予锦立即爬了起来。 再看被她撞的那个人简直像是死了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到底是害怕更多些,闻予锦能动之后几乎拔腿就跑,跑到一半回头看,那人还是躺在那里…… 不会是真的死了吧? 什么人会被撞得起不来呢? 他身上没有酒味,不是醉酒;看上去很高也很有力气,不是弱不禁风的体质……难道,他是生病了? 人在生病的时候,似乎也不太抗撞。 她犹犹豫豫,最终将心一横,跑了回来。 探了探鼻息,嗯,还有气儿,正想伸手去试试他的额温,结果那人的手臂忽然攥紧了她的手臂,同时睁开了眼睛。 明明周围那么黑,可是就是能看到他睁开眼睛,那眼神凶悍冷漠的像一头恶狼,全是狠厉。 闻予锦打了个哆嗦,努力挣脱,但那人的手臂似乎带着里拔千钧的力量,她被钳制住的明明只是一只手臂,但半个身子都动弹不得,于是,她放弃了挣扎,另一只手往怀里摸去。 那里藏着一把匕首。 谁知那只钳制她的大手忽然松了,而男人再度昏了过去。 “啪”的一声,在无人的巷子里显得特别响, 竟是闻予锦壮着胆子给了他一巴掌,确定那人是真的昏过去了。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这下,她不敢将人送到医馆了,男人的脸只能看请个大概轮廓,但胸口有黑色的液体氤氲出来,那是血,夜里光影微薄,看上去才是黑色。 原来是重伤才会虚脱到被自己撞倒? 她再度摸了摸袖袋,颂里面掏出一小瓶金疮药,扒开那人的衣襟直接撒在了伤口,还剩下半瓶也直接留在了原地。瞧着伤口不再流血了,也不知道是伤药起效了,还是血流干了。 她这次出来,就带了三样东西,怀里的匕首、袖袋里的金疮药和石灰粉,都是以防万一的,没想到会有用上的时候。 这回,她没再回头。 自己是撞了他不假,但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如果能得救是他命大,如果挺不过去也不是自己撞死的。 这么一想,她真是个自私的人。 话本子上那种,救了个重伤的男子,再将人藏在柴房,男子痊愈后变成将军、太子、王爷、大才子,回来娶救命恩人的事情是不存在的。 万一是个通缉犯呢? 就算能带回家,又能把人藏在哪?
第6章 “您可算是回来了。”躺在闻予锦床上的菘蓝连忙爬起来。 闻予锦搓了挫脸:“怎么样,其他人没察觉吧?”统共四个女使,看来看去只有菘蓝靠得住。 “没有,蝉衣睡得正香,那两个小的刚还说梦话呢。” 闻予锦被她服侍着卸妆:“再多的许诺都是空的,等我嫁妆到手再赏你。” 菘蓝还在惊叹她的化妆技艺,如何从一个曼妙少女变成一个不起眼的小厮,闻言不由一愣:“奴婢在府里并没有什么家人,也没有旁的牵挂,以后姑娘去哪里就跟去哪里,只求姑娘不要嫌弃奴婢粗笨。” 这些话要是放在之前,她是不会说的,但是现在的姑娘带着一股子朝气,和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力量,她不由自主的跟随这股力量。 还没进门,就做好了当寡妇的准备,并且热忱的筹备着寡妇生活的姑娘,这样的人能有几个? 她很想看看,姑娘能把日子过成什么样。 闻予锦很欣慰,接着听到了菘蓝的惊呼:“怎么有血?” “洗了吧,不是我的。” …… 桃李争春后海棠结子,粉白的蔷薇次第绽放。 一簇簇一丛丛的挂在墙上,呼吸间已经带上了几分夏日的味道。 日子恍然若流水,转眼就到了四月十九,闻予锦十五岁的诞辰日,也是她及笄的日子。 因为闻予锦之前提过想要热闹,曹氏也想做出个爱重侄女的样子,勉强弥补一下名声,所以,这及笄礼比办得很像样子。 前一两日,便收到了来自想要巴结国公府亲家的人家送来的礼,还有家里婶婶嫂嫂们送来的东西。 梁国公府直接送来了两金两玉四支簪子,金的晃眼绿的温润,那匣子一打开,曹氏差点被闪瞎了眼,笑着道:“这是国公夫人疼你呢!” 这也太豪奢了,果然跟着官家一路打进京城来的泥腿子最有钱。 曹氏好名声,闻崇也想好好经营名声,便亲自主持了侄女的及笄礼,正宾邀请到了云麾将军丁仪的夫人刘氏,赞者则是闻予锦的好友沈清如。 丁仪也是最早追随今上的一批人,和徐家关系匪浅,刘氏看着端庄大方的闻予锦不由点头。 传言未必属实,闻家门厅虽然没落,但这位待嫁娘子并无外头传闻的那般蛮横跋扈,也没有流露出一分对婚事的不满。 离开闻家后,将军府的马车直接去了梁国公府。 这大婚的吉日原定在了六月初二,但六月炎热,且叔嘉那里也等不得了,得看看这婚期是否能再赶一赶,大不了国公府那里加些好处给侯府,再匀些人手来侯府帮忙操持着。 万一,这冲喜真的有用呢? 三日后,梁国公夫人何氏亲自来侯府说项,眼见着被许诺了那么多好处,曹氏恨不得立时就答应下来,但又顾忌着小夜叉闻予锦,少不得再去问一问。 闻予锦就一个意思,可以提前,但是嫁妆得再加一成。 曹氏盘算了一番,从新添的东西里头匀出去一成嫁妆,那也还是赚的,于是,婚期定在了四月廿八。 也就是九日后。 这实在是太赶了,但是两家的目的很明确,闻家又一副全凭徐家处置的姿态,不过两天就把六礼走完了,如此一来,倒是也没有什么波折。 但京城的百姓们有热闹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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