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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徒两人，一个照顾老的，一个照顾小的，都告了假。 小厨房里，阿团一个人忙得连轴转，终于挨到月上树梢，可以停下歇一歇。原先只跟在师傅和德子哥屁股后面打下手，并不觉多累。而今自己担当大任，才发现平日看起来简简单单的事情做起来竟如此繁琐累人。 在外厨司的时候，每顿顶多做两道菜，且有两口锅，不管怎么折腾时间都是足够的。如今在康宁殿伺候，两口灶锅，外加两个炉子，要做六七个人的饭，且样样都是精致菜，耗时耗力，这才过去两天就弄的她身心俱疲。 阿团揉了揉发酸的胳膊，祈祷师傅和德子哥快些回来。心中有事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起身穿了衣服悄悄去了安乐宫。 趴在窗边猫叫三声，窗户被人从里面打开。窗后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我拉你进来。”郑旭伸出手，阿团攒劲，用脚一蹬，爬了进去。 “我不晓得你睡没睡，怕贸然扣门引来旁人，所以在窗户这儿试试，没想到你还醒着。”阿团拍打着胳膊，往桌边走。 “好冷，怎么没生炉子？”前两天过来，他这里还很富裕。 “今时不同往日了，”郑旭自嘲地笑了，踱步到衣柜旁，取了件虎皮披风给她，“不过我这里还有件好东西，你披着吧，这暖和。” 阿团摸了摸虎皮披风，凭手感来讲确实是件上等货，她吸了吸鼻子，“郑旭哥哥，帮我写封信行吗？” 阿团看着写好的信，那上面洋洋洒洒写了半面纸，字迹飘逸美观。 “还写别的吗？”郑旭将笔搁在一旁，静等她发话。 “不用了，估计师傅很忙，这些就够了，多了他看起来要费功夫的。” 郑旭惊诧阿团心思如此细腻，末了，他开口：“最近累吗？有没有听到什么流言？” 阿团忽然来了精神，原本塌着的身子忽而坐直了，眼神里放出光彩，直愣愣道：“听说了，而且起初还不敢相信呢！” 见她目光灼灼，郑旭心中忽然不安。 “良妃娘娘有孕了，”阿团开口。 “她是妃子，有孕……”郑旭不解，妃子有孕旁人有什么不敢相信的？ “你听我说，原本我是听倾樱殿的公公们说的，他们为此嘚瑟了许久，良妃本就受宠，若他日诞下皇子，这一辈子的富贵也就保全了。”郑旭盯着她，目不转睛。 “可没几日，倾樱殿的公公们就不见了，换了几个生面孔的小公公。皇后娘娘去了一趟，不知同良妃娘娘说了些什么，临走的时候，只听见里面传出物件摔碎的声音。没几日，良妃娘娘便称病不出了。” “那皇上呢？”虽然后宫由皇后娘娘打理，但皇上是一国之君，普天之下还是他最大的。 “皇上这几日忙着安排狩猎的事，一直未出面。”阿团将墨迹干了的信叠好，揣进兜里“皇上肯定知道这事儿，说不定这就是他的意思呢？你想想，良妃娘娘这胎来的多怪啊，原先皇上去的勤时不见她有喜，如今去的不如从前，反而有了。可不是……” 见郑旭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阿团摆摆手，冲他笑了笑：“我胡猜的，也就敢和你说两嘴。这话要是传出去，咱俩都没好果子吃。” 话虽这样说，可她还是忍不住同他讲：“听说前段时间良妃娘娘养的那只母猫怀孕时死了，看猫的小宫女也没了。该不会娘娘心急，走了弯路，弄了什么巫蛊之术吧？” 说完，也不等对方说话就将身上的虎皮披风扯下，从桌上递到对面：“喏，热乎乎的。你披着吧。” “要走了？我送送你。”郑旭将堆在怀里的披风往一边推了推，要起身。 “别动了，再动热气都跑没了！我搬个凳子踩上去就好了。最近事多，你要是病了，我都不一定能帮到你。” 说罢，麻溜的拽了个凳子放在窗台边上，一脚踩上去，另外两手攀着窗沿翻了过去。 嗵一声响起，随即有个刻意压低的声音传出：“我走了，有空来寻你。” 郑旭摩挲着还透着热气的虎皮披风，原本波澜不惊的内心，忽然灌满了动力，扑通扑通剧烈跳起来。 “他得搏一搏！不能就这么一有点阻碍就选择逃避。起码，要给她长长脸，不能叫她觉得认识自己是件丢人的事儿。他要有朝一日，阿团来找他时，不必如今日这般偷偷摸摸的翻窗，连个炉子都没有。起码要像上次那样，有份像样的吃的招待她。” 思及此处，郑旭决定：明日无论如何要见一见北嫣。
第14章 秘密交易 北嫣躺在床上百无聊赖，身边摆着果盘，里头尽是些难得的瓜果。但她此刻并没有心情享用：父皇忙着秋猎，母后忙着处理良妃，就连郑旭都对流言无动于衷，至今没来求她。北嫣不禁好奇：这个人还有没有点做皇子的架势了？那些下人们说话那样难听，他不应该来找她这个同为受害者但身居高位的公主一起商量对策吗？ 如此在床上躺了会儿，北嫣昏昏欲睡。 柳嬷嬷哒哒的脚步声将她吵醒，“怎么了，嬷嬷？又有什么消息了？”北嫣掀开床帘，探出头问。 “南国的郑旭郑公子来了。”柳嬷嬷焉能不懂小公主心中所想：无非是迷上了那南国外形柔美，秉性温顺的小质子。若单论样貌与身份，公主与那质子倒还能配在一起，可南国远隔千里，想来皇上与皇后娘娘是不舍得公主远嫁的。 “叫疏云进来给我盘发。”北嫣的娇靥从帘后钻出，下一刻便坐到了梳妆镜前：“给他上杯好茶，再拿些好点心好果子招待着，不能怠慢了。我梳洗好就去。” 柳嬷嬷见此情景，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应答一声退下。 康宁殿，阿团拿笔在一张捡来的废纸上写写画画，上门画了一头羊，还有圆圈，旁边写着歪歪扭扭的数字。 过了约摸两刻钟，她才从纸面抬起头，转了转发酸的脖子，一张英俊白皙的脸蛋倒立在眼前，吓得她两腿一软，跌坐在地。 “三殿下。”阿团转过身跪了下去。 梁臻抬手，从她身旁略过，捡起地上的纸张：“这是什么？”上头圈圈划划的倒是可爱。 “是，是奴婢的菜谱。”阿团吓得语颤。这些皇子身上总有种让她莫名害怕紧张的气质。 久不闻回声，阿团狐疑，以为人走了，可她刚刚明明没有听到一点脚步声，难不成自己太紧张所以忽略了？ 犹豫着抬起头时，正对上一双湖泊般宁静好看的眼。那双眼刚刚从纸张上移过，扫向她。 “你这上面画的是今日的食谱？”梁臻扬了扬手上的纸，那纸上虽然写写画画的不成体统，但从上往下，分布的井然有序。 “是。”阿团又羞愧的低下头。 “我记得你们是有安排夫子授课的，怎么就会这几个字？是夫子轻慢你们吗？”除了羊、火、米这些简单的字，她连煮，蒜都写不出来。 “没有，夫子教的很好。是我自己，我私下里没用功夫。”阿团脑海里浮现出庄夫子的样貌，那是个清瘦儒雅的小老头，总是笑眯眯的授课，超然的好似老神仙。老神仙脾气好，他们课上的也散漫，几年下来除了听个热闹，习字上根本没甚长进。 “你看我这个师父怎么样？”梁臻左手攥着纸，右手将她虚虚搀起：“做个交易吧，李团儿，我教你认字写字，你给我开小灶。” “崔姐姐她……” “不必担心，我也不是天天要你开小灶，只要七日一次。崔云她每隔七日便要出宫一次，每次都要第二日才回来。摘星摘月离得远，不会被发现的。”梁臻三言两语便让她无法拒绝，“就算被发现了，我也会保全你。” 于是，稀里糊涂的，李团儿和三皇子梁臻从主仆变成了“师徒”。 郑旭端坐在托月阁的前厅里，双手撑在膝盖上头，脸微微朝向门外，正对着门边的梅花窗户上一从绿菊开的肆意。 郑旭无声地叹口气，又微微挺了挺脊背，继续枯坐。 “郑公子久等了。” 北嫣伸出纤纤玉手，挑开水晶帘子，娉娉婷婷来到了前面。 郑旭拿眼轻轻扫了北嫣，见她盛装出席，心中又多了几分笃定。 “公主万福。”他起身，朝她颔首行礼。 “哼，”北嫣憨笑一声，“万福？我最近可是一点福气都没有。不仅没有福气，还一堆烦心事。” 北嫣捻起一颗杏儿，张口咬掉一块果肉。 “郑公子今日来找我什么事儿？” 但愿是来求她办事的吧。 “确实有事叨扰公主。”郑旭说完，便不再言语，柳嬷嬷很有眼色的带着一干丫头退了出去，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 “请公主相助，助我成功回到南国。”郑旭开口。 “我？我一个公主哪儿那么大权利？再说，你不一直活得好好的。”北嫣有些生气，他可真是个榆木脑袋。看不出一点自己的心思吗？ “咳，今时不同往日了。关于你我的流言，公主想必也有耳闻吧。”郑旭坦诚开口。北嫣觉得眼前这个南国的小世子，好像做什么都轻飘飘的，不会太用力。相比活生生的人，北嫣觉得他更像一缕云。 “不曾。”北嫣故意佯装不知，她就是很想看看他生气、恼怒或者窘迫慌乱的样子。只要不是一贯的云淡风轻便好。 “最近宫中谣传我与公主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我一无所有，不惧流言。只怕有损公主清誉。”北嫣期待的样子他一点没流露出来。好话倒是说了不少。 “谁敢损我清誉？”北嫣气鼓鼓。“下面的人乱嚼舌根，查出来打一顿便老实了。你只管回去好了，我北国也是大国，不会叫你饿死冻死在异国他乡！” 北嫣忽然很烦躁，三两句打发走了郑旭。他看着软绵绵的一幅样貌，其实骨子里倔得很，一点都不愿意讨好她！如今又生分的跑来她跟前说什么流言，什么清誉！她巴不得流言满天飞，好叫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有点什么，然后嫁给他！虽然他细皮嫩肉的，和伟岸的大哥还有不羁的二哥迥然不同，也与北国男儿相反，但她就跟中了邪一般，老想着他，甚至，甚至还在梦里梦见过他，两人还一起做了那事！ 简直要羞死人了！不，要气死人了！ 北嫣绞着帕子，抬手唤来柳嬷嬷低声吩咐了几句。 夜里，三更已过，万籁俱静。 疏风提着一盏琉璃牡丹宫灯领着公主悄悄来了安乐宫。
第15章 商量个事 郑旭睁眼看见北嫣以为自己活见鬼了，叫声还未出口，就被那穿着黑色衣裳的小宫女捂住了嘴。 北嫣施施然找了个舒服的坐姿，打着呵欠说道：“郑公子，我同你商量个事吧。” 郑旭点点头，黑衣丫鬟这才松了手，退到北嫣身后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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