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丰遂抬手制止,“且慢,我是来请你去北镇抚司的,请跟我走一趟。” 这下轮到丁宝枝仓皇了,她茫然看向毛丰身后的两个锦衣卫,没有方阿宁在列。 “同知大人所为何事?” 毛丰自袖中取出一物,“我在戴左明的腹腔中搜到了这个。” 丁宝枝看向那物件,她没想到自己提出的想法真的奏效,更想不到他们会在戴左明的腹腔内搜到一颗...佛珠。 * 北镇抚司。 丁宝枝在毛丰桌前坐下,她隐隐觉得毛丰的脸色有些古怪,甚至觉得他对她心存戒备。 毛丰将那粒佛珠摆在桌上,上头已经擦拭过,并不污糟,“这颗佛珠,你认得吗?” 丁宝枝迟疑着摇了摇头,她该认得吗? 毛丰将屋外的方阿宁传了进来,方阿宁神情比毛丰还古怪,欲言又止的,还避着她的眼睛。 终于,方阿宁被毛丰凛眉看了一眼,支支吾吾道:“夫人,这颗佛珠...是您的姐姐丁玉枝和丁金枝留在牢里的。” 丁宝枝眉头倏地挤在一块,“什么?” 方阿宁提着气,将那日丁玉枝是如何挣断佛珠的事又一五一十讲述了一遍。丁宝枝听着面上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两手紧紧的交握着。 话毕,毛丰接道:“弟妹,剖开戴左明肚子的主意是你想的,从里头取出的也是你娘家人遗留在诏狱的东西,所以我先找你来问问,这颗佛珠,你究竟认得吗?” “不认得。” 丁宝枝怔怔看向他道:“同知大人,佛珠验过了吗?” 毛丰见她临危不乱,竟还能反问自己,遂变换了个坐姿道:“验过了,佛珠内还残留着些许明矾,和戴左明服用的是同一种毒。” “你们去找我姐姐了吗?” “还没有。” 这件事蹊跷得过分,如果丁家三姊妹同流合污,他先找来丁宝枝问询也无可厚非,但如果丁宝枝并不知情,那先与她谈话再去捉拿她姐姐也比较稳妥。 丁宝枝沉默片刻,“暂时请先别去缉拿她们问审。” 毛丰正以为她要包庇两个BBZL姐姐的时候,丁宝枝却抬眸问他:“我听薛邵说,内阁总向万岁爷上奏弹劾,在朝堂与他处处作对,是吗?” “...是。” “我二姐玉枝的丈夫,是内阁学士朱清。” 毛丰眯起双目,已经察觉当中诡秘。 又听她问:“同知大人,内阁是否与司礼监交好?” 毛丰答:“内阁与司礼监向来通力合作。” 丁宝枝不说话了,其实她的心脏正在狂跳,接二连三的信息如同火药,已然摧毁了她的理智,她得安静一会儿,否则再开口可能就是磕磕巴巴慌张无措。 她在脑子里将所有的事都试着衔接起来,首先是曲州遇袭,薛邵说那些死士想杀戴左明灭口,但那晚他们并没有成功,派去的死士被尽数杀死,薛邵将尸体带回京城,她却将消息走漏给了容予—— 之后薛邵以尸体诈出幕后主谋的计划便失败了。 但戴左明还没死,幕后主谋又再度想方设法杀他灭口,这一回他们得想办法进入诏狱。 而那个办法...... 或许就是通过丁家。 丁宝枝踌躇地对毛丰说她有一个猜测,不知当讲不当讲。 毛丰道:“但说无妨。” 丁宝枝道:“我知道日前容予向万岁爷提议,让锦衣卫专案专办只理阉党案。大理寺提走了无关案犯,薛邵为此大发雷霆。”她一顿,“或许容予做这件事的目的,不是为了分调锦衣卫的案子,而是为了将前任曲州知府魏光禄调进诏狱。” 毛丰沉声道:“你刚才说你二姐丁玉枝的丈夫是内阁学士,你可以提起此事,是觉得他们和司礼监的秉笔容太监容予,有利益关系?” 丁宝枝遂皱眉摇了摇头。她不是在否认,而是她脑子很乱,一团乱麻那样的乱。 她突然抬头看向方阿宁,正色问:“佛珠真的在我姐姐身上?” 方阿宁一顿,“在夫人的二姐,丁玉枝身上。” 丁宝枝听他准确说出丁玉枝三字,霎时觉得天旋地转,她起先只是以为玉枝利用她进诏狱逼魏光禄写和离书,想不到,玉枝竟可能是利用了她进诏狱杀人灭口...... “同知大人。”丁宝枝哪怕坐着,也得努力稳住身形,“请先不要动我姐姐玉枝。如果我的猜想是正确的,那她背后的人...就是万岁爷和薛邵一直想抓的阉党余孽。现在看来不光是户部,连内阁和司礼监都有那个人的耳目。” “哦?为什么不能动你姐姐?你怕打草惊蛇?” 毛丰口型没动,这话音不知从何处起,丁宝枝见博古架后突然走出一人,她本就神志恍惚,待看清那人容貌,险些跌落在地。 那人风姿绰约,态度怡然,竟是做常服打扮的皇帝。 毛丰显然知情,垂首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丁宝枝软着两条腿也要起身,皇帝却一抬手让他们都省省。 “都坐下,朕专程来北镇抚司不是为了看你们行礼。丁宝枝,你继续说,回BBZL答朕刚才的问题。” 刚才的问题...?实不相瞒她已经紧张得忘了。 这是她这些天来第一次这么想薛邵,要是他这会儿在场,一定会说点什么替她垫着。 哦...刚才好像是问打草惊蛇。 丁宝枝硬着头皮道:“回禀万岁爷,若臣妇的姐姐真是阉党,也不会是什么举足轻重的人物,硬要落实罪名,只怕最后至多就是她和朱清两人被推出来顶罪。” 皇帝俯视她道:“丁玉枝是你的姐姐,朕能完全相信你的话吗?” 丁宝枝此前从未想过,自己一个从小被丁家排除在外的五房庶女,有朝一日还会因为丁家陷入所谓‘大义灭亲’的两难境地。 夹在锦衣卫和阉党之间,这是什么样的福气。 她无奈笑道:“回禀万岁爷,论远近亲疏,锦衣卫指挥使还是我的丈夫。” * 数百里外,锦衣卫白日上门造访平阳郡王府,平阳郡王知道这是一年一度的鹰犬巡猎,心中不悦却仍笑脸相迎。 他见薛邵身骑高头大马逆光而来,刚要开口,就见薛邵别过头打了个喷嚏。 平阳郡王笑了笑道:“指挥使大人怎会亲自到访?” 薛邵却跟有意轻贱自己似的,又打了个喷嚏,眼见平阳郡王脸上就快挂不住,薛邵终于皱眉嫌恶道:“许是马毛进了鼻子,郡王切莫在意。” 平阳郡王见他这么说,放下心来,干笑两声顺着说了下去,“指挥使,我女儿说无端端打喷嚏是有人在心中念你,我知道指挥使不久前才大婚,这该是指挥使夫人害你打起喷嚏。” “是嘛。” 平阳郡王见他哼笑,心说怕是玩笑开得有些过,却听薛邵道:“我想也是。” 作者有话说: 薛啊,再不回来北镇抚司要被你老婆接管了。 薛:下章开篇直接‘一个月后’,懂?
第40章 北镇抚司派人送丁宝枝回府,老远见珠珠买了酒候在门口,眼巴巴望着她的方向。 丁宝枝下了马车,佯装无事的目送锦衣卫的车架远去。 “夫人。”珠珠满目疑惑地走上来,“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我一回来就见徐嬷嬷在院里抹眼泪,问她夫人去哪了她也不搭理我。” 丁宝枝如实道:“同知大人请我去北镇抚司坐坐。” 珠珠整个愣住,“啊?为什么啊?” 丁宝枝跨过门槛,“噢,就是为了我两个姐姐去过诏狱的事。” 珠珠脚步一顿,眨眼问:“是呀,可这不是大人应允的吗?让您的长姐进牢里探视她丈夫。” 丁宝枝随口道:“是应允了没错,但前不久诏狱里有个犯人被毒杀了,而那段时间我长姐二姐又都去过,同知大人可不得找我去北镇抚司坐坐?” 珠珠问:“怎么会这样?诏狱的犯人能是被谁毒死的呢?” 丁宝枝摇头,“我也不知道,看毛同知焦头烂额的,好像还没抓到下毒者。” “那夫人的姐姐...” 丁宝枝笑了笑,“她们都是弱质女子BBZL,去牢里也是为了见魏光禄,怎么可能会是下毒的人呢,毛同知也清楚,所以只是例行公事叫我过去问了问话,本来还要审我姐姐,被我好说歹说才拦下来,也省得惊动她们。” 珠珠点点头,“这样啊,可是我听说北镇抚司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怎么会有犯人被人下毒?” “现在案件还没有进展,只听说和那日大理寺的人有关。” “哦...”珠珠半懂不懂地点点头,举起手上小酒坛,“夫人看!我把酒买来了。” 丁宝枝微微一笑,接了过去,“好,给我吧。” “买酒是为什么呀?” “烈酒能去渍,等会儿你一看便知。” 飞针走线又是一月,丁宝枝无事发生般完成了太后的贺寿礼。 期间建安王妃知道薛邵北巡,特地来府上陪她,每次都带些她那两个儿媳孝敬的糕点,丁宝枝绣着,她就在边上松鼠似的吃着。 偶尔说起薛邵,建安王妃就专挑他幼时的糗事来讲,什么上树下不来,什么挨揍干脆躲起来躲了三天,最后饿得不行才自己出来。丁宝枝听得不住发笑,后来反应过来这些孩童天真的趣事,都发生在他得知父母身亡的真相之前。 那之后他便性情大变,在心中建筑高墙,难以与人为善了吧。 建安王妃见她敛起笑意,说道:“薛邵孩子气的时候还是很可爱的,你看他现在就知道,他小时候那张脸啊粉雕玉琢,长得像他娘,很讨他外祖欢心。若不是我以前不懂事,跟着府里人冷落他,这会儿我跟他还能更亲切些。” “薛邵小时候为何会受到冷落?” “因为,他外祖喜欢他。”建安王妃忆起往事只剩自嘲,“嫡孙儿都不如他这个外孙子,你说他几个姨母舅舅能待见他吗?” 侯门公府深宅大院,薛邵一个无父无母的外户子,的确处境艰难。 建安王妃盯着她穿针引线的手,突然道:“宝枝,我听说你本想在出宫后凭手艺谋生计?” 丁宝枝微微一怔,觉得事已至此也没什么不好承认,道了声是。 建安王妃道:“我看得出你有管理才能,也不甘心就此相夫教子,薛邵固然能给你他觉得好的东西,可若是那些都不是你想要的,就全都白搭,我是他姨母,我替他做这个决定,如果你还想要自食其力开办布庄,我来帮你。” 多好的一个六品典衣,浑身能耐,嫁了人却只能当个贤内助,只能为丈夫的仕途着想。 丁宝枝垂眼道:“女子经商还是少数,何况...在别人看来我身后是锦衣卫,那客人要是买到不合心意的东西,退是不退?许多事情早在我嫁给薛邵之后都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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