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姨娘虽然不认为,凭借这些小把戏,就能把谢陵从世子爷的位置拉下来,但总能给谢陵找上几分不痛快,如此便让她心中畅快,不觉事事都被谢陵母子压制。 这些流言蜚语,自然传到了谢秦氏的耳中。她唤来谢陵,神色郑重地问道:“你与那葡萄,到底是何等关系?你若是同她,没甚牵连,就是府中有人造谣生事。我便是把府里翻个底儿朝天,也要将背后的长舌妇找出来,为你澄清公道。” 谢陵目光平淡:“那不是谣言。” “我与葡萄,的确有肌肤之亲。而且——不止一次。” 谢秦氏顿觉天旋地转,她在钱嬷嬷的搀扶下,勉强稳住身形,又追问道:“无媒苟合……你在你父亲眼中,便是成了贪花好色之人。你与葡萄之间,总要有一个身份的,不能再这般不明不白下去。” 即使要让葡萄做妾,一个妾室服侍夫君,也是在情理之中,容不得他人置喙。而不是像现在,葡萄没名没分地陪伴着谢陵。 谢陵想起那张纳妾书,不由得收拢了掌心,沉声说道:“我流落甜水镇时,为了掩藏身份,同葡萄成了亲。” 谢秦氏惊道:“可是明媒正娶,成了婚契?” 谢陵这样的身份,如何能娶一个乡野女子做正妻,那不是要惹人笑话吗。 谢陵同样清楚地明白这一点,他知道葡萄很好,但他心中的理智分外清楚——葡萄固然千好百好,但她的出身在那里,便只能为妾,不堪为妻子。 谢陵掐紧掌心,闭上眼睛。 他听到自己冷漠沉静的声音:“不曾,我从未和葡萄有过婚契,不过签过一张纳妾书罢了。”
第32章 第32章 葡萄收到请她赴宴的请帖时, 黛眉微微拢起,她声音中带着不解:“为何要请我前去?” 她初来长安,如今尚且未和国公府里的人熟稔起来, 又哪里会同那些贵女们有所来往。 丫鬟忙道:“女眷中彼此邀约, 这是旧例。姑娘虽不认识她们,但多去几回, 不就混了个面熟吗?” 葡萄舒展眉峰,心中深以为然,她整日待在府中,颇感落寞。国公府虽好, 有亭台楼阁, 花鸟鱼虫, 但葡萄可以随意亲近的,仅仅有谢陵一人罢了。葡萄指腹微动, 轻轻捻着那张单薄的桃花笺纸, 心中起了一些交友的兴致——若是能在这里,也能遇到一两个顾双儿一般的好友,自己也不会再这般落寞。 葡萄便应下了这桩请帖,她本欲要告诉谢陵,不曾想谢陵有事务缠身,匆匆离去,葡萄连半面都未曾见过。谢秦氏得知葡萄要去赴宴,倒是命丫鬟给葡萄送了两件衣裙,皆是桃红柳绿之色,瞧着分外娇艳。 在葡萄身旁的丫鬟, 一见这两件衣裳,面上露出惊讶之色, 暗道:这可是府中姨娘所穿的规制,谢秦氏不可能无缘无故地送来这样两件衣裙,其中必有深意。 长者赐,不敢辞。 因此,纵然葡萄不喜欢这样娇艳的颜色,她还是穿上了其中一件。青青柳叶色,衬得葡萄身姿窈窕。她身上虽无贵女们的落落大方,姿态端方,但自有淡雅气质在,恰似绕河畔的柳树,纤弱却柔韧。 既是要去赴宴会,葡萄定然要好生装扮一番,她将程阿婆留下的两根素银簪子,都簪在发髻间,又画了眉,涂抹了雪白的脂粉。葡萄怀着忐忑而期待的心绪,来到了迎春亭。 还未靠近亭宇,便听得莺莺燕燕声,一股香甜的脂粉味道扑面而来。葡萄手提着裙裾,缓缓走下马车。她深吸一口气,鼻尖嗅到的清新幽香,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有所平静。 迎春亭坐落在湖泊之上,葡萄走过九曲回廊,看到亭中端坐在首位的人,仪态斐然,想必便是这场宴会的主人——高氏雪薇。 葡萄踏进迎春亭时,原本热闹非凡的亭子,陡然间安静下来。高雪薇转身望去,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轻轻打量着葡萄。高雪薇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出声询问:“你是哪个?” 葡萄只觉得面红耳赤。 不等葡萄回答,高雪薇面上露出歉意,轻声道:“非我有意冒犯,只是这宴会,是姑娘家之间的私会,我们私下里玩闹一番罢了。若是姑娘贸然闯入,可有些不妥当。” 葡萄忙从袖口摸出一张请帖,解释道:“我有请帖。” 高雪薇又问:“我怎么……不记得姑娘,敢问姑娘家住何处,名讳几何?” 葡萄轻声道:“程葡萄……家在庆国公府上。” 闻言,众贵女都看向葡萄,她们这些世家小姐,平日里都有来往。因此,庆国公府上,有几个嫡小姐庶小姐,每个人心中都一清二楚,却是从未听过葡萄的名字。有知道谢陵回长安的内情之人,便压低声音诉说着葡萄的来历。众贵女再抬眼时,看向葡萄的神情,便有微微的轻视在。 高雪薇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确给庆国公府下过帖子。” 说罢,高雪薇便和众贵女继续说笑玩闹,并不理会葡萄。 葡萄不去试图挤进去众贵女之间,只是随意寻了个清静角落坐下。她依栏眺望,看着湖泊碧绿,偶尔有几串泡泡,从湖底吐出。耳边响起的是贵女们玩乐的声音,像是要吟诗作对。葡萄不懂这些,便落寞地垂下头去。不曾想到,高雪薇却突然提起葡萄的名字,唤道:“你既是国公府中人,想必学识不浅,与我们做诗同乐可好?” 葡萄摇首:“我不会做诗。” 高雪薇笑道:“这便是假话了。国公府中,有哪一个主子不会吟几句诗呢。我明白了,你定然是瞧不上我们这些班门弄斧之人,所以不肯轻易显露才华,对不对?” 高雪薇虽然是在质疑葡萄,但她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声音轻快,像是在玩闹,叫人生不出半分怒气来。围在高雪薇身旁的贵女们,忙起哄道:“我们众人之中,定然有几个能胜过你的!” 说罢,便有贵女推搡着葡萄走上前去。葡萄在不知不觉中,便走到了高雪薇面前。高雪薇提笔蘸墨,随即做了一首诗,便将宣纸塞到葡萄手中,面露揶揄之色:“你瞧瞧,我这诗做的怎么样?” 葡萄讷讷道:“我……我不知道。” 仿佛热火中倾盆浇下一滩冷水,原本热闹的气氛,顿时变得安静。众贵女七嘴八舌,口中猜测着:“你怎么会不懂?” “……莫不是高姐姐说的是真,你果真瞧不上我们做的诗……” 心口砰砰地跳动,葡萄的喉咙,仿佛堵了一团沾了水的棉花,在她的喉间膨胀放大,叫她几乎喘不过气来,要堪堪昏厥过去。 葡萄声音艰涩:“我没有瞧不起,是当真看不懂。” 有性子急切,又和高雪薇交好的贵女,径直站起身来,质问道:“你又来扯谎话,如何能看不懂?” “——我不识字的。” 那句话终于说出口了,堵塞在葡萄喉咙中的棉花团,此刻被拿掉。但葡萄却没有感觉到一点畅快,她仍旧觉得胸口发闷,吐息不畅。 众贵女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注视着葡萄。她们虽然不发一言,但行动胜过千言万语,那目光中的轻视惊讶,让葡萄抬不起头来。在此时此刻,葡萄深觉,前日幻想着来到这宴会,能拥有一个知心好友的自己,有多么愚蠢可笑。 不知是谁开口,打破了沉闷的寂静。 “……怎么会有人不识字啊……” 葡萄转身欲走,高雪薇以帕掩唇,遮掩脸上的笑意,轻声阻止道:“抱歉,我不知此事,不该让你评诗的。” 说罢,高雪薇便将那张写了诗的宣纸,从葡萄手中取回去。 众贵女开始评论起高雪薇所做的诗,不知怎么,便提起了谢陵。 “高姐姐做的这诗,倒是和谢郎君前几年做的那首河畔寻柳,有几分相得益彰之趣。” 高雪薇面露羞赧:“我便是效仿谢郎君,才做出的这首诗,只是终究是东施效颦,上不得台面的。” 葡萄孤单地坐在一旁,听着她们讨论起谢陵。她心中被轻视的委屈,顿时散去了几分,想着:过去她不识字,是因为家中贫苦。如今,到了长安城这富贵地方,再不学字,定然要惹人嗤笑。好在谢陵博古通今,若是葡萄好生央求,谢陵定然会细心教导的。葡萄不痴想自己有朝一日会追赶上这些贵女的脚步,只想着自己多增广见闻,不做那目不识丁的蠢人,便足够了。 高雪薇说罢,眼神下意识地看向葡萄。令她失望至极的是,葡萄并没有因为谢陵才华横溢,而她大字不识而自惭形愧,反而隐约有欢喜之意。高雪薇心中暗恨,想道这乡野中长大的女子,果真是好手段,怪不得能黏在谢陵身上,扒都扒不下来。 高雪薇想起自己打听得来的消息:葡萄因着运气好,靠着和谢陵相濡以沫的情分,得了一个妾室的称谓。但葡萄丝毫没有为人妾室的规矩,整日痴缠着谢陵,“夫君夫君”的唤谢陵,好一番狐媚子做派。依照葡萄和谢陵这般亲近,恐怕在谢陵迎娶正妻之前,就会怀上孩子。高雪薇虽觉得,妾室庶子不足为虑,但一个庶长子,终归会是人心口的一根刺。 高雪薇自幼便喜欢谢陵,她本想着凭借青梅竹马的情意,和谢陵相近。但在谢陵眼中,不仅高雪薇,其他一些模样动人的小姑娘,在他眼中都宛如陌生人一般,不值得他去分出心神。幼时,高雪薇没能得到和谢陵共同长大的情分,但她长成亭亭玉立的姑娘时,却仍旧不忘记谢陵,想要做谢陵的妻子。高雪薇模样性情,最重要的是家室,和谢陵门当户对。她自诩没有人会比她更配得上谢陵的了。高雪薇只等年纪一够,便请父亲去说亲,结两家秦晋之好。 但谢陵却突然失踪,高雪薇在长安城心急如焚,日日期盼着谢陵平安无事。谢陵果真平安归来,却有了一位妾室。高雪薇打听清楚了葡萄的一切——穷乡僻壤出身,孤女,一个亲近之人都无。 这样的女子,碰到了谢陵,定然是要把谢陵当成救命稻草一般,牢牢地抓在手心里面。 高雪薇本以为,她能接受谢陵纳妾,却在听到葡萄和谢陵如何亲近时,头次失态地摔了茶盏。高雪薇想,纵然是妾室,葡萄这样的女子也不配。 半途离开,便是无礼之举。葡萄便只能安静地待在旁边,等候着宴会结束,她早早地回去。但宴会一散,葡萄刚站起身,便听到有人惊呼道:“我的镯子不见了!” 那贵女声音带着哭意,朝着高雪薇道:“那是我兄长从番邦带来的龙凤双镯,我才带了一日,便不见了,这该怎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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