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高雪薇的名字,钱嬷嬷顿感惊讶,忙出声责怪道:“不许胡说。要是你胡言乱语攀扯其他人,仔细这张嘴巴。” 芹雅忙道:“奴婢万万不敢乱说,草药是高家女给的,我每日晚膳过后,去高家药铺取药,便由柜台穿黄衣的伙计,将草药递给奴婢。嬷嬷若是不相信,尽管去查。” 芹雅唯恐钱嬷嬷不相信,忙又补充道:“奴婢被逼无奈,才做了错事。葡萄姑娘离去后,奴婢去了高家,高家女为了斩草除根,意欲将奴婢也害死,奴婢匆忙逃跑,东躲西藏地,才留下一条性命。” 说到此处,钱嬷嬷心中已然相信了七分,等她再找人去查验一番,就能验明真假。钱嬷嬷偷偷抬眼,觑着谢陵的脸色,心道真是难办,一个是死了的妾室,一个是活生生的未来主母,这孰轻孰重,她一个嬷嬷是做不了主,还得由谢陵定夺。 高雪薇的模样,谢陵已依稀记不清楚,他只是知道,谢国公挑中了一个高家女子,自己便去相看了。对方美丑如何,谢陵并不在意,他只有一点,要葡萄不用在对方面前,行妾室之礼。谢陵仍旧记得,高雪薇当时满口答应,可转过身来,她却收买芹雅,对葡萄下了毒手。 谢陵站起身,声音淡淡:“回去罢。” 钱嬷嬷见他不提高雪薇的事情,想着谢陵在权衡之下,还是选了高雪薇。想来也是,葡萄虽然可怜,但谢陵毕竟是谢陵,从小就懂得轻重缓急,怎么会为了一个死人,和高家闹翻。 谢陵回到国公府,让厨房送来几壶酒。厨房立即张罗起来,琥珀酒,竹叶青,绍兴黄酒,摆满了一整张桌子。澄黄的酒液,盛在白玉酒盏中,微微泛起涟漪。谢陵酒量极佳,桌面的壶,瓦罐,都已经空空如也,他却眼神清明,不见半分醉意。厨房来伺候的人,看的心惊胆颤,心道谢陵素来不是贪杯的,若是这样喝下去,醉死过去该如何是好。于是,那伺候的仆人,便大着胆子问道:“世子爷只喝酒,不用点饭菜?” 谢陵道:“不必。” 话音刚落,谢陵又犹豫道:“也好。” 仆人忙道:“世子爷是要吃米面点心,还是燕窝鱼翅?” 谢陵目光涣散,轻声道:“只需一罐吊梨汤。” 仆人忙退下准备了。不一会儿,小罐吊梨汤,便被送到了谢陵面前。谢陵吃了一口梨肉,又舀了一勺甜汤。他想要借此回忆起,葡萄为他洗手作羹汤的滋味,却猛然发现,自己从未品尝过葡萄做的吊梨汤,如今竟然分辨不出,现在口中的滋味,和葡萄亲手做的,二者之间有什么差别。 他亲手倒掉那一瓦罐吊梨汤时,可曾想过,那是葡萄的心意。 约莫是想过的,但谢陵却不在乎。如今,是该由他亲自来品尝,自己酿造的苦涩果实。 谢陵再站起身时,身形微晃。侍卫连忙走过来想要搀扶,被谢陵挥手阻拦。 钱嬷嬷向谢秦氏禀告芹雅被抓到的事情,谢秦氏微微拧眉,叹道:“我本以为,高家女虽然有些手段,但总归是个小姑娘,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不曾想,她竟将人命视为草芥。陵儿已事前陈明,若是高家女不愿夫君有一个这样的妾室,她出言拒绝就是。可她却表面答应,暗地里……” 钱嬷嬷担忧道:“虽说此事是高家女心思狠辣,但高家毕竟……世子爷不便出面惩戒。” 谢秦氏摇头道:“高家的面子驳不得,但这门婚事可是不能成了。嬷嬷,你想想,她看葡萄不顺眼,便能用上法子收买丫鬟,暗地里下毒。若是当真放任她嫁给陵儿,哪一日若是她看不惯我的行径,或是对陵儿不满意,岂不是要毒死我们两个。” 钱嬷嬷道:“夫人身边,如同铁桶一般,她怎么能……” 谢秦氏道:“即使再谨慎的人,做事情也会有疏漏之处。况且哪有整日防着身边人的,这门婚事,我定然要推了。陵儿那里,自是不必说。葡萄是因为高家女没的,他自然不会迎娶这样一个女子。国公爷那里……总之,先将婚事退掉,待国公爷知道了,也是木已成舟。国公爷向来爱惜脸面,不会做出自相矛盾之事,我们退了亲事,国公爷纵然不满意,不过是多提几次,也就罢了。若是因为畏惧国公爷的责骂,而放任不管,让高家女进门,日后便要提心吊胆,永无宁日了。” 谢秦氏说着,便要亲自去操持退亲之事。即使谢秦氏之前为了婚事,而忙碌辛苦许久,但是在谢秦氏心中,谢陵是最为紧要的。她宁愿谢陵娶一个地位没那么高的,也不愿意谢陵受委屈。 钱嬷嬷忙阻拦着谢秦氏,说道:“夫人莫急。退亲之事,夫人写好退亲帖,我去交给高家就是,何必夫人亲自去。” 谢秦氏道:“如此也可。” 谢秦氏便书信一封,措辞尽显委婉,只道两家儿女生辰八字不合贴,还是另寻亲事才好。 写罢,谢秦氏又书信一封。她将两封信都交给钱嬷嬷,嘱咐道:“你且将第一封拿给高家长辈看,若是他们同意退亲,倒是罢了。如果他们不肯,你就把第二封拿出,这里面写了退亲的实情。想来高家人看了之后,定然不会再推拒。” 钱嬷嬷点头应好,拿了书信来到高家门前。高家此刻,正乱做一团,见了从庆国公府来的钱嬷嬷,也不免有所迁怒。 “你们可害惨了我家小姐,还来做什么!” 钱嬷嬷一头雾水,待问清楚了事情缘故,不禁面露惊讶,心中咋舌。原是今日谢陵给高雪薇送东西,是个大件红木箱子。高家人见了,自然是欢喜不止,忙要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稀奇珍宝。谢陵却淡声道,这是拿来给高雪薇的,合该她一人看了才好。 高家人相视一笑,皆点头应好。高雪薇更是喜不自禁,满脸羞涩地命人将箱子抬回自己的屋子,还向谢陵说道,自己会好好感受这一份心意的。 谢陵送了礼,连杯茶都没吃,转身就要走,任凭高家人如何盛情阻拦,谢陵都不肯留下。 高雪薇看着屋子里的红木箱子,心中甜腻。她伸出手,指尖沿着红木箱子的边缘仔细描摹着,心中猜测着里面放着的是什么。 是满满当当的绫罗绸缎? 或者是大件的翡翠彩屏? 高雪薇思来想去,却是猜不明白。但她只知道,这红木箱子是谢陵送的,如此想着,她的心便仿佛被浸泡在甜水中。在高雪薇眼中,这是她从小爱慕的谢陵,为她寻来的宝贝,即使谢陵送她一根路边的草,树枝上随手摘下来的花儿,她都觉得珍贵,何况是这么琳琅满目的东西。 怀揣着对红木箱子里面物件的好奇,高雪薇缓缓地打开了箱子。在看到箱子里的物件时,她甜腻的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原本红彤彤的脸颊,转瞬间就变得苍白如纸。 只因为,那红木箱子里面,放的既不是金子又不是银子,而是半死不活的芹雅。 芹雅仿佛泥塑一般,被固定在红木箱子里面,她的眼圈周围、嘴巴附近,都是鲜血淋漓。即使高雪薇有多少心机手段,见了这骇人的一幕,也不禁后退了几步。芹雅似乎察觉到了声音,便张开嘴巴,喃喃道:“救……我……” 高雪薇顾不得听芹雅在说什么,只看到那嘴巴里面,剩下半根舌头。高雪薇的视线,难以抑制地向上移去,最终落在了芹雅合拢的眼睑中。 口中无舌,那是否是有眼无珠? 高雪薇想起谢陵送来红木箱子时,冷如冰霜的一眼,以及谢陵暗含讥讽的话语:“本就是给高家女的。” 高雪薇心中慌乱,想着谢陵知道了?对,他既然见了芹雅,肯定知道了一切。他是借芹雅来告诉自己,有眼无珠,多嘴多舌…… 一时间,不知是对于芹雅如今惨状的恐惧,还是因为谢陵知道了自己耍弄心思的担忧,高雪薇吓晕了过去。 高家人久不见高雪薇从屋中出来,便命了丫鬟去叫。丫鬟推开门,看到的便是倒在地面的高雪薇,以及红木箱子里面形如鬼魅的芹雅,不禁尖叫一声,跑出屋去。 高雪薇昏迷不醒,高家人不知道其中的真相,顿觉是谢陵故意折辱他们,才送来这样一个红木箱子。 正好,钱嬷嬷此时上门来,自然得不到什么好脸色。 钱嬷嬷听罢,只觉自己当时想差了,谢陵哪里是看着高家的地位,而轻轻放过高雪薇。用这般手段,对待高雪薇一个闺阁女子,不能不说谢陵心狠。但钱嬷嬷又觉得,这件事情是由谢陵做出来的,她反而觉得在情理之中。因为在谢陵眼中,从未将男子女子区分开来,这等手段,谢陵可以用在男子身上,用于威胁震慑。同样地,谢陵也可以把这手段,施加到高雪薇身上。 钱嬷嬷稍做思索,没有送出去第一封信,她直接将第二封信拿了出来,交给高家人。 此情此景,若是钱嬷嬷再拿出第一封信,未免让高家人觉得庆国公府,有意挑衅。前脚将高雪薇恐吓一番,后脚又来退亲,不是想要将高家玩弄于股掌之中吗。不如直接拿出第二封信,表明高雪薇的所作所为,如此倒可以为谢陵的行径正名。 果真,高家人忍着怒气看完谢秦氏所写的书信,原本一身的怒火,顿时变成了慌乱。 高家人收拢好书信,对钱嬷嬷说道:“此事关乎我女儿名声,不能听信你们一面之词。” 钱嬷嬷笑道:“人证已经送到高家府上,你们想要怎么查看都成。只是,若府上同意此事,寻个时机来国公府,商议退亲事宜。” 高家人仍旧冷着脸,但脸上的神情却显得僵硬无比,没有钱嬷嬷刚来时的理直气壮。高家人还是命人,将钱嬷嬷恭敬地送回了府。 高雪薇屋子中的红木箱子,没有人敢去抬。高家人中的男子,饶是力气大、练过武功的,看到那等骇人模样,顿时腿也软了,哪里还敢将箱子关上,再堂而皇之地抬出来。主子不敢,小厮侍卫们也连连摇头。尤其是当初把红木箱子抬进去的几个小厮。当时他们不知道红木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便晃悠悠地抬了进去。如今几个小厮知道了,自己抬得是个半死不活,面容可怕的芹雅,都吓得不轻,莫说再碰,连站都站不稳了。 动不得红木箱子,高家人只能把它暂时放在高雪薇的屋子,将高雪薇挪到其他院子去。人证在高家人面前,他们却不能审问。但谢秦氏书信所写,字字清晰。高家人便找来药铺管事的,管事的一听高家人询问,连隐瞒都没有,立即就认了,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事情说的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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