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簿沉声道:“谢世子不像是为他人而喜,因他人而悲之人。如此模样,大概是和葡萄姑娘脱不了干系的。” 闻言,吴炎武眼珠子一转,面上露出暧昧的笑意,压低声音道:“依照我瞧,莫不是谢世子是个中看不中用的,惹怒了小娘子。床上不快活,自然是笑不出来的。” 主簿喃喃道:“不会是如此罢……” 吴炎武大手一挥,颇为笃定道:“定然是如此。谢世子面皮白净,人却不生的孔武有力,难能让小娘子满意……这世间女人都是如此,你若是好好疼爱她,她便把你搂在怀里,心肝宝贝地唤。你若是让她不尽兴,轻则啐你,重则再不许你上她的床榻。” 吴炎武越想,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正中了事实。不然葡萄生的柔美动人,这几日碍事的恬姐儿也不在兵营,为何不见谢陵出入葡萄的营帐中。 ——答案呼之欲出。 谢陵回到帐内,见桌上摆着几本书卷,不由得皱眉。谢陵每次读完书,都会将它们好好收起来,从不会这样,凌乱地放在桌上。谢陵看着连名字都没有的书卷,更确信自己没有这几本书。 谢陵叫来守在帐子外面的士兵,问这几本书卷,是从哪里来的。 士兵回道:“属下不知。不过谢世子你的营帐,只有吴将军来过。” 谢陵挥退士兵,越发觉得奇怪。对于吴炎武,谢陵更是了解,那是一个只会行军打仗的大老粗,莫说读书了,连听书都觉得厌烦至极。这样的吴炎武,怎么会突然送来几本书卷? 谢陵手指轻扬,掀开一卷,只见影影绰绰的两个身影,如同鸳鸯般交颈。 其余几卷,都是如此不堪入目的书卷。 谢陵脸色涨红,牙关紧咬,吴炎武自然不会突兀地送来这些旖旎的书卷,其中定然有别的意思。谢陵转念一想,便想通了其中深意。那张白净的脸蛋,惹上艳丽的红色,谢陵气极恼极,将手中的书卷掷在地面。 ——吴炎武,他竟是怀疑谢陵无能! 谢陵平复好心绪,唤士兵进来,他点着地上、桌面的书卷,说道:“把这些……都扔出去。” 士兵把几册书卷抱在怀里,问道:“扔到哪里去?” 谢陵随口道:“你处置便好,不必再回我。” 士兵便抱着书卷出去,他本想扔进伙房的火堆里,转念一想,这书卷丢了可惜,反正谢陵让他随意处置,不如留着,待哪一日卖出去,还能换几个铜板。 恬姐儿此次去私塾,没有带上曹老夫子赠给她的千字文。恬姐儿在私塾,自有诗经论语要学,千字文便被她放在家里。葡萄翻看着那满是注释的千字文,曹老夫子虽未中过举人,但博闻强识,他的注释颇有些难懂。葡萄囫囵吞枣地看完了,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 葡萄走出营帐,迎面吹来的冷风,让葡萄意识变得清醒。她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找些通俗易懂的话本子来读,既能识字,也能消磨时光。 葡萄便托士兵,等到士兵得了外出的闲暇时,给她带上几本话本子。这士兵,正是那日在谢陵营帐外守卫之人,闻言眼睛发亮。 “葡萄姑娘若是想看,何须等到改日。待我得了闲暇出去,最少还要半月的功夫。” 葡萄吞吞吐吐道:“话虽如此,兵营之中,却没有书卷可看。” 唯一的一本千字文,葡萄也已经通读过了。 那士兵不喜读书,自从谢陵帐子里得了那几本书后,从未看过,只是收在房中。他怕葡萄知道书卷是从谢陵那里得来的,跑过去告状,自己得不偿失,没换到银钱还会被军法处置。士兵便隐去书卷的来历,只说自己那里有几本书,葡萄若是想看,顺便卖给她就是。 葡萄不疑有他,自以为兵营里的人都是品性纯朴,不会骗人的,便欣然答应。葡萄拿来银钱,将士兵手里的书卷,尽数买了来。 士兵怕被谢陵发现,再三叮嘱葡萄:“此事,此书,两者不可有一件让谢世子知道了。否则我便要挨上十几军棍,再不敢替葡萄姑娘办事了。” 葡萄见他做出一副可怜样子,自然同意。 士兵又道:“这书卷你拿回去,放在帐子中悄悄地看。待看完之后,你才能知道其中的妙处,从此豁然开朗。” 士兵哪里知道书卷中写的什么,画的什么,他只私心想着,既然书卷是谢陵拿出来的,定然不会是平平无奇的书卷,看了能让人增广见闻的。 葡萄轻轻颔首,把书卷抱在怀里,转身进了营帐。 葡萄见书卷封面空空如也,连一丝一毫的墨痕都无,不禁蹙眉细思。葡萄把烛台握在掌心,火焰跳动,映在青灰色的薄纸上。 她郑重其事地掀开第一卷 ,映入眼帘的画卷,让葡萄面红耳赤,把书卷跌落在地面。 书卷没有合拢,反而大大地敞开着,足够把里面的一切,一览无余。 葡萄捂着脸,羞的不敢去看。但半晌后,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从指缝后面眨动着。葡萄想起那士兵叮嘱的话,如此真切,宛如在耳边想起。 “……看完以后……豁然开朗……” 葡萄便赤红着脸,强行忍耐着心中的羞怯,竟在一夜之间,把几卷书都尽数读完了。 看罢后,葡萄把书卷藏在床榻的最里处,宁愿一辈子都不再拿出来看。 葡萄本以为,她看完了那些书卷,会有士兵口中所说的“豁然开朗”之感。但与之相反,葡萄没有感受到丝毫内心的平静,反而越发觉得心绪浮动。 纵然有军令在身,还是有些士兵,会趁着谢陵不在,偷偷地褪了上衣,赤着胸膛,任凭汗水一滴滴地滑过。 倘若是在往常,葡萄早就因为心中的羞意,忙不迭地躲进营帐里去了。但此时,葡萄却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她乌黑莹润的眼睛,看着那古铜色的肌肤,脑袋里却想起了书卷勾勒出的画面。 那士兵被人起哄,忙想要套衣裳,却被卡在头那里,遮掩住脑袋,只露出一截结实的腰。这样的场景,让葡萄唤醒曾经深埋已久的回忆。 谢陵赤着胸膛时,不是这番模样,他的肌肤更加雪白,是明晃晃的冷白色。 他会用一双冰冷的眼睛,轻轻地打量着葡萄,从脸蛋到脚踝。 葡萄会不安地蜷缩着脚趾,心中却浮现出想要亲近谢陵的念头。 那时的葡萄,觉得自己快要坏掉了。她心中天人交战着,她分明是一个好人家的女孩子,脑袋里怎么会冒出那些……不知羞耻的念头。 正如此刻的葡萄。 唯一不同的是,葡萄已不会为自己冒出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而难过至极,恨不得把旖旎的幻想,从自己的脑袋里剜掉。 葡萄第一次,正视着自己的心思。 她抬脚离开了正在操练的士兵们,那些大声的喧哗声音,逐渐离她远去。 葡萄不喜欢那些古铜色的肌肤,她从来中意的,都是谢陵那样的谦谦君子,如意郎君。 他有君子风度,却不显羸弱。皮肤白皙,却不觉女儿气。 葡萄的心底,止不住地跳跃着一个念头。这个念头荒谬而疯狂,任凭葡萄向谁说出这个念头,对方都会一脸震惊地看着她,斥责她定然是疯了,不然怎么会冒出这个想法。 可是,这个念头宛如茫茫草原上,突然出现的一粒火星子,稍一起风,便气势汹汹,再无可以遮挡的可能。 葡萄翻找出来床榻的书卷,把它们一本本投到烛台上,顷刻间,就把书卷烧的干干净净的。 明黄的火焰,映照在葡萄乌黑明亮的眼睛里,宛如一块琥珀色的宝石。 葡萄面无表情地看着,烛台上落满的灰烬。她启唇,轻轻一吹,那些灰烬便四处散开。 葡萄心想,谢陵不是自以为对不起她吗,假惺惺地要弥补她。 她果真想要看看,谢陵能为他口中的愧疚二字,做到什么地步。 …… 私塾。 因曹老夫子偶然起了雅兴,便把门下的十几个弟子留下赏雪做诗,曹老夫子命人给弟子们安排好住处,晚上也不必归家,只住在曹家就是。 恬姐儿初进私塾,不过学了几篇诗经,写了几张大字。其余的如做诗技巧,韵律云云,她一概不知,只能乖顺地等候在一旁,看着其他人诗兴大发。 能进曹老夫子私塾里的人,除了天资出众,家境都颇为殷实,身上隐约有几分傲气。其中,有一个杜小少爷,生的白胖,整个人宛如一只白面馒头,看着又软又香,但他的脾气可是一等一的恶劣。 在恬姐儿来私塾之前,杜小少爷是私塾里年纪最小的。他做诗虽然比不上其余众多弟子,但好歹占据了一个年纪最轻,因此颇为沾沾自喜。但恬姐儿一来,杜小少爷就屈居第二位年少。 可世人只知道第一,哪里会记得第二, 杜小少爷便因此,和恬姐儿结下了梁子。恬姐儿恍然不知,自己刚一进私塾,便招惹了杜小少爷的仇恨。 大雪洋洋洒洒地落下,曹老夫子品着上好的乌龙茶,坐在摇椅上,听着众弟子跃跃欲试,以“雪”为题,赋诗一首。 年纪长些的,颇为注重韵脚,做出的诗,无论是五言还是七言,虽都是工工整整,但却满是匠气,反而不如年纪轻的做出来的灵气四溢。 杜小少爷也赋诗一首,虽然显得童真稚嫩,但仍旧得了曹老夫子的夸赞。 轮到恬姐儿时,她做不出来。和恬姐儿邻桌而坐的小姑娘,写了一首,要替恬姐儿解围。 杜小少爷瞪大眼睛看着,只等恬姐儿接过去那张纸,他就要站起身来,把此事公之于众,说恬姐儿做假。 只是杜小少爷瞪的眼睛都干涩了,恬姐儿却没有接过宣纸,她冲着好心的小姑娘,轻轻摇头。转身,恬姐儿面对曹老夫子,不卑不亢道:“夫子,我不会做诗。但今日的大雪纷飞,我都看在眼中。只等夫子告诉我如何做诗后,我再将今日之景,吟诵于诗中。” 曹老夫子连连点头:“好,真好。” 他拿起桌上的豌豆糕,唤着恬姐儿过来:“择日不如撞日,我今日便教你做诗。” 曹老夫子循循善诱,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恬姐儿便听的明白。 她看着冰雪天地,想起自己心爱的梅花,做了一首诗,明为赏雪,实际赞颂梅花。 曹老夫子更是欢喜,暗自道自己果真没有看错了恬姐儿。曹老夫子直接把一碟子豌豆糕,都给了恬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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