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毕,元宁公主拍手道:“果然是很好,真难得崔尚宫把她们从江南那么远的地方带过来,这一份彩头好,实在到我心里去了。” 凤龄起身,将琵琶递给身侧宫女,笑着道:“这唱曲儿的还不算最好的,一会儿的大戏公主才要好好看呢,这家班子的武生是最有名气的。” 元宁公主很感兴趣:“那我倒真要仔细欣赏欣赏了。” 凤龄走到圣上跟前,敬酒一杯:“奴婢恭祝圣上,山河同庆,万寿无疆。” 圣上看着她,颇有种一手培养的骄傲:“昔年你初到太极殿时,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如今已经亭亭玉立,落落大方了,朕既感怀岁月匆匆,又高兴你们都长大了。” 凤龄笑:“全仰仗圣上慈爱。” 众位宗亲女眷也纷纷顺着圣意赞扬了几句。 程国公夫人察言观色,都听说这崔尚宫很得圣宠,果然不假,圣上待她十分亲近。 倒也是好事,这样出身低些也不至于太难看。 武生大戏开锣,席间言笑晏晏,觥筹交错。 程国公夫人叫来身边的小宫女:“你去告诉崔尚宫,就说我饮酒头晕,离席去散散风。” 小宫女应是,过去和凤龄说了。 程国公夫人看着那边,然后起身扶着自己侍女的手走了。 后面凤龄果然跟了上来:“夫人可有哪里不适,我叫人送些醒酒汤来。” 还算懂事,程国公夫人转过来,淡淡笑着:“不敢劳烦尚宫。” 凤龄笑了笑,上前道:“我扶您,就到旁边暖阁里歇一会吧。” 程国公夫人很满意:“尚宫实在太客气。” 凤龄心里也门儿清,哪个婆婆不想在媳妇面前摆摆谱儿。 这个简单,不就哄着,不就捧着,不就是让人高兴,这个她最会了。 中殿令,总领尚宫,正五品的官儿扶着您走路,还卑躬屈膝,还笑容满面,能不高兴吗? 这就是摆明了一个态度,就算再大的官,就算再有权势,在婆婆面前,媳妇还是媳妇。 凤龄虽然骨子里是个很不听话的人,顶顶叛逆,但是她很会审时度势,也很会装乖。 很好,看来国公夫人很满意她的谦卑。 她已经体会出来程景砚的母亲应该不算很难处。 捧着就行,简单的人。 在宫里近十年,凤龄是很会察言观色,溜须拍马了。 在圣上跟前,要真心,要谦逊,要说少做多。 在公主面前,就一个劲夸她,谄媚奉承。 太子爷嘛,平时还好,动怒的时候躲远点就是了。 其实太子爷这人挺矛盾的,说不定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事。 太子有时发火叫人滚,其实不是真的要你滚,他是要你契而不舍,百折不挠的劝诫他,关心他,心疼他。 他沉默不语的时候,才是真的叫你滚的时候。 比如冬日出门穿得单薄了,你去说:太子爷,加件衣裳吧,别冻着了。 他说不用。 可你要以为真不用,那就完了。 他就爱听人家哄他,你就心疼的看着他:冻坏了身子不好啊,冻在您身,伤在我心啊! 这样说个三五遍,最后衣裳就穿在他身上了。 太子爷就这点不好,喜欢什么他不说,就爱叫人揣摩他的心思。 揣摩得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她又想到景砚,还是景砚好,在景砚面前,可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装。 无论她是什么样的,是粗鲁,是顽劣,是无礼,是嫉妒。 景砚都义无反顾的喜欢她。 她对命运已经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了,老天爷实在厚待她,让她这辈子能遇到景砚。 两个人心思各异的走着,一时有些安静。 程国公夫人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崔尚宫今年有多大了?” 凤龄回:“二十了,到九月,满二十一。” 程国公夫人道:“不小了。” “是不小了。”凤龄应声。 程国公夫人缓缓走着:“我儿子都二十四了,不论成还是不成,都不能叫他再等着了,等不起了。” 凤龄道:“我明白,我能力不足,接管尚宫局颇为吃力,我会酌情,尽快请辞尚宫一职,另选贤能总领六司。” 程国公夫人点点头,拍了拍她的手:“言辞要合度,切勿得罪宫里。” 又道:“程家等着你。” 程国公夫人对她的态度还是很满意的,至少没有因为做了个总领尚宫就盛气凌人,而是将程家放在自己之前。 毕竟总领尚宫也是个不小的官,正五品,多少人混一辈子也没混到这个位置。 在女官里,这个位置就已经是顶拔尖的了。 若留在御前,前途无量。 可她愿意为程家放弃尚宫之位,可见还是有诚心的。 凤龄陪着程国公夫人慢慢散步,程国公夫人是不知道程景砚已经答应她,将来请旨外放,和她一起离开上京,山高水长。 大丈夫志在四方,做个地方官,造福一方百姓,不比在上京做个泥古不化的国公世子好吗? 不过程家肯定不同意,管他的,先进门再说。 等嫁进去,木已成舟,谁还能做她的主?
第9章 宴席毕后,邵盈盈过来告诉凤龄:“元宁公主看上了那江南班子里的一个武生,想让你给牵线。” 凤龄皱起眉:“谁?哪个武生?” 邵盈盈道:“唱孟生的那个,你别说,是挺俊,那十几个小生里面,属他最好看,腰窄肩宽,公主眼睛可真尖。” 凤龄不愿意干拉皮条的事:“你给她回话,这戏唱完了,就不归我管了,后头怎么唱,我可做不了主。” 元宁公主这老毛病是怎么都改不了,稍有些姿色的男人就惦记。 凤龄不敢跟这种事沾边:“回头让人家以为是我故意安排人到公主面前邀宠献媚,那我有嘴没得说了。” 文宗朝太监势大,那些个舞权献媚的太监头子都没什么好下场。 就是为了景砚,她也不能沾这样的名声。 不然程国公府更看不上她了。 她想想又道:“叫尚宫局安排人送江南班子的人出宫吧,要是个正经人,我能保他平安回去。” 至于怎么选,看人家自己了 反正跟她没关系。 没多久,邵盈盈就来告诉她:“那个武生跟着公主府马车走了,估计不会再回来了。” 凤龄正在看这个月的进出库项,闻言冷冷道:“短见!难为他师傅那样看重他,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金枝玉叶也敢肖想。” 翻过一页纸:“等着吧,不过是三千弱水的一瓢水罢了,有他后悔的时候。” 邵盈盈道:“恐怕他等着做驸马呢!” 凤龄摇摇头:“做驸马,梦里做去吧,我怕他驸马没做上,先做鬼了。” * 五月上旬,太子赴陇州公差,巡查考绩,督办龙山大坝修建事宜,凤龄奉旨随行。 此次出巡除了巡视大坝工期和用料,朝廷还下派了八位监察官,来考核评定当地官员年绩,要在其中擢选两位调任上京。 这是大好的升迁机会,陇州各地官员纷纷摩拳擦掌,翘首以待太子的驾到。 一路春雨绵绵,到达陇州那日正好是个晴天。 凤龄把这看成是个好兆头。 陇州的行宫别院,还是文宗皇帝在朝时建造的,当地官员连日修缮充备,以迎太子大驾。 陇州最大的三个官,太守、太尉和兵马总督都前来迎接。 太守名叫邓颇,曾在京兆府任职,七年前调至陇州,便一直没再迁调。 太尉名叫高评,人高马大,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兵马总督是从岐州调任过去的,是个年轻的将军,名叫廉羽。 从前是没有兵马总督这一职位的,只有太尉太守两个高官,一个掌文书治理,一个掌兵权武器。 后来圣上不放心将州郡兵权都放在太尉一人手中,又增设兵马总督一职管辖屯兵驻军。 等于是兵马总督将从前太尉手中的兵权接管了过去,但太尉官阶高于兵马总督,并且掌握豹符,若调动五千以上兵马,需太尉豹符,若调动一万以上兵马,需太尉豹符和太守文书。 同时朝廷也设置了虎符,以中军虎符调令各州郡豹符,以此管辖在外驻军。 * 太子到时,太守邓颇过来迎接:“太子殿下舟车劳顿,可在行宫别院暂歇,臣已备好了酒水给您接风。” 陇州各部的官员来了将近一二十,各个敛襟秉手,十分恭敬,太子被一众人簇拥着往前走,边走边问些巡查事项。 随同太子来的人自然也有人迎接安排,陇州行宫的官员过来引路。 打眼看到太子殿下身边跟着个女人,一时就有些愣了。 太子出巡从不带女人。 一下不知道怎么安排了。 让她跟着太子? 好像也不大合适。 行宫的官员打量了两眼,看这女人很有些姿色,猜测是东宫哪位女眷,就很客气地向太子爷请教了句:“这位夫人是?” 太子面色平静:“这位是奉旨随行的崔尚宫。” 那官员大窘,忙作揖道:“臣眼拙,原来是崔尚宫,久仰久仰。” 凤龄道:“大人客气。” 这人眼神也真是的,她今日可是一点都没打扮,出行在外,不施粉黛,穿的也是一件月白色松鹤直袍,怎么能把她认成太子爷的女眷? * 翌日巡查龙山大坝,太子查阅了图纸和文书记录,并命人检阅工期用料,又在附近走访一番,嘱托官员不可随意侵占民田,所占民居民田,一定要银钱补偿到位。 邓太守在一旁恭敬回话,有问必答,看起来对这大坝工程也是花了一番功夫的,不是那种搪塞揶揄的货色。 太子听他对答如流,知道他是认真做事的人,便满意多了:“离竣工之期还有一年多,就有劳邓大人多费心了,陇州是人杰地灵的山水宝地,将来还大有作为,大有发展。” 又道:“民生是大事,以民本位替官本位,方能长治久安。” 邓太守忙道:“臣明白。” 凤龄随行其中,太子的勤勉认真,赤诚之心众人都看在眼里。 不得不说,太子是实业之君,而且要求下面人和他一样,都要亲力亲为干实事。 圣上的功绩是打仗打出来的,三征突厥,威名远扬,史书传颂她功比秦皇汉武。 这三场经久之战虽扬大梁国威,可也打得国库空虚,连修皇陵的钱都拿不出来。 这几年开始侧重商贸,修建运河,经济颓靡之势才渐渐好转。 也难怪圣上即便这般嫌弃太子,厌恶太子,终究还是要立他为储君。 若是元宁公主,只怕又是一个酒池肉林,奢靡无度的文宗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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