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公主抚摸着玉佩,慢慢说道:“是一个,不讨厌的人。” 不讨厌也不代表喜欢,那么这个人会是谁? 正巧宫人抱着一个礼盒来了,给永安公主行礼后,道:“这是北羌王送来的礼物,公主,如何处置?” “如果是布料和吃食你们就分了,珠宝玉石放入库房收好,别让我看见。”显然永安公主对此事习以为常,头也不抬地回应。 那宫人迟疑道:“可是,这回北羌王送的是一把匕首。” 匕首,也可称作短剑,是武器的一种。 据我所知,男子送姑娘东西多是些鲜花情诗啊,风筝泥人或者簪子镯子,算是投其所好。永安公主一看就知道不是喜欢舞刀弄剑的姑娘,北羌王怎么送她这个? 永安公主道:“拿来我看看。” 她打开盒子,我探头一望,只见雪白的毛皮上放着一把镶着各色宝石的匕首,鞘上的花纹粗犷简朴,似是北羌的风格。 永安公主拔出匕首,剑光寒明如秋水,她赞道:“倒是个宝物。” 她这么说,脸上并不见丁点笑容,将那匕首放回盒子,问道:“他说什么了?” 宫人道:“北羌王说这匕首是送给公主防身的,希望公主能随身携带。” “难为他有心。”永安公主把盒子随手递回宫人,道:“收起来,我用不着。” 单相思无异于是一件痛苦的事,如果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对方不屑一顾,该是有多伤心。 我和北羌王一样,都是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因此尤其的能感同身受。 可是站在永安公主的立场上,她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不喜欢而已。 情之一事,从来难断。 我想起第一次我说喜欢崔璞的事,他的回答我永远也忘不了,他说“我这辈子,最讨厌喝酒的人。” 那时在场的人,有几个是没喝酒的,他这样说,是觉得我喝酒喝的糊涂了,所以胡言乱语罢。 现在回想,那时的我真的太冲动了。 大庭广众之下,张口向他表明心意,不考虑给他带来的后果。他若迫于师父师叔的面子勉强答应,恐怕也只是让他更加讨厌我而已。 可惜他没有答应。 幸好他没有答应。 我所求不多,能像现在这样待在他身边就可以。 我看着他,披头散发依旧俊美,更多了些不羁潇洒,与平时的他大为不同。 如果能天天这样看着他就好了。 “澶微姑娘,这身绿衣服配你,平日里只见你总是穿那一件,把个好好的美人糟蹋了,太可惜了。”永安公主忽然开口,我吃了一惊。 身上的衣服都是宫人找出来给我穿的,我分不清什么好坏,只是感觉这衣服挺合身的。 永安公主笑道:“我有不少衣服,都是未曾穿过的,也合你身材,都送与你好了。” 她补充道:“怎么说你也是为我治病的客人,如果天天穿这一身,怕是得被人笑话我苛待你呢。” 我不好反驳,千恩万谢,收下了这份好意。 永安公主道:“这枚玉佩也送你,我和它没有缘分,今天是你捡到了,那便是你的缘了。” 收了永安公主一堆东西,我受之有愧,我还没帮上她的忙,索性道:“公主有什么差遣我的,请尽管说,如果有我能做的,我当全力以赴。” 永安公主眨眨眼睛,笑了:“承君一诺,吾心甚喜,劳君记挂了。”
第45章 金蝶(七) 衣服全都送到了如归殿,整整几个大箱子,与之一同送来的还有好几盒首饰,送来的宫人说都是公主的吩咐,请我收下。 拒绝是没办法拒绝的,东西全都搬到房里去了,我拜托她们谢过公主,自己看着那一堆衣服首饰发呆。 真的好多,我可能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衣服,各式各样的颜色,春夏秋冬四季的都有,每一件做工都很精美。 不愧是给公主预备的衣服,一天换一件也得穿好久吧。 我是个除妖人,这些衣服穿在身上,不到三天估计就坏了,到时候却是糟蹋了永安公主的心意。 盒子里金簪玉步摇,螺钿玳瑁钗,满满当当,我摸到绑头发的褐色发带,感叹皇家真是奢侈。 永安公主的好意当然不能辜负,我第二天去的时候特地换了件新衫裙,如归殿的宫人热情地帮我梳了个复杂一点的发髻,用上了永安公主送的那些首饰。 出门时,崔璞看到我,凝滞片刻,唤了一声:“姑娘,你是?” 昨天才见过,今天就认不得了,我失笑:“琢玉,我是你师叔。” 崔璞一愣,“师叔?” 我挥挥手:“你刚才发什么愣呢,连我都不认得了。” 崔璞道:“没什么,师叔今日打扮与从前大不相同,我一时眼拙,所以认不出来。” 我道:“这都要谢谢公主送的衣服,我还是第一次这么穿呢。” “师叔,这样穿,很好看。”他说完,先向前走了,步子匆匆,好像有人在后面追他似的。 我忍不住喃喃:“怎么突然这么急。” 身后传来宫人的笑声,我往后一瞧,她们眼睛亮闪闪的,嘴角的笑容欢快极了,是在笑我吗? 不管了,崔璞已经走到门口了,我得快点跟上才行。 崔璞走的不快,我轻易赶上他。今天好像特别地沉默,虽说他本来话就不多,是有烦心的事? 长乐宫的外墙内,青梅树上的那根红带子随风起舞。 树上为什么要系一根红丝带,我想不通,那丝带经风吹雨打,日晒雪淋,颜色暗淡,颇显陈旧。 这毕竟是件小事,我凝目几瞬,便丢了开去。 永安公主见我一身妆容衣裳,连连颔首道:“果然是个美人,年纪也不比我大上多少,怎就天天穿着那身旧衣裳,显得又怪又阴沉,浑不似个女儿家。你那宗门是不是苛待女子,你和崔道长同一宗的,怎么不知道给你配几件漂亮裙子,白白糟蹋了好颜色。” 我忙解释道:“不关宗门的事,衣食简朴,是因为崇尚自然之道,对我和师父来讲,这些都是物外,向来是不太在意的。” 永安公主道:“即使如此,你贵为一宗之主的弟子,过于简朴了。”她摇摇头,“罢了,我不多管闲事。不过小事,唠叨你这些是我唐突。” 我慌忙道:“没有没有,公主是很好的人,除了公主,还没有人对我说过该怎么穿衣的话。” 姬梓岚愣了下,道:“是么?” 我点点头。 她的表情我说不上来,是一种奇怪的类似于心疼的神情。 可这有什么好心疼的。 崔璞问是不是先诵咒,永安公主否决了,说她今天想继续讲些往事。 我们当然答应,姬梓岚却顿住,道:“对了,我昨天讲到哪儿了?” 我:“……” 崔璞:“……” 我知道四皇子对我们姐弟心怀怨恨,我们势单力薄,做不了什么反击的举动。 我尽量避着他,也避着宫里其他皇子和公主。 我没有想到的是,盈勤公主帮了我。她见我从太医院出来,问我出了什么事? 我说是弗儿被人打了,她脸上露出同情的样子,了然道,是三皇子干的吧。 她以请脉为由向太医院请了一位太医,给弗儿看病。 我素来和其他兄弟姐妹的感情都不太好,不懂她为什么会帮自己。 她说,弗儿毕竟是她的弟弟。 此后几次,我被人为难,多有她相助,我很感激她,把那个子母琉璃球送了她。 不久之后有两次我听到柔雅公主与她说话,斥责她为什么帮我一个野种,她轻笑着说,这不从那野种手里得来个好玩意儿,给你玩罢。 是那个子母琉璃球。 我虽然心里不舒服,可宫里不就是这样,人心凉薄,如此而已。 长乐宫的库房里虽然有不少金银,可很多是先帝赐的御制,是不能拿出换粮菜的。 锅里的米越稀,我心里越急,又不能向弗儿抱怨。弗儿懂事,悄悄拿了书房的糕点,算作我们两个人的饭食。 长乐宫里的话开得好,诸如紫藤和玉兰,以前也有膳食是用各种花作为饮食。 我用几块绢帛换来了米面,尝试用花做菜,倒也省了些买菜的钱。 其实那段时间也不是那么苦,长乐宫里有皂角树,可以用来沐浴洗衣。没有熏香,我捡了果核果皮制四合香,燃烧的香气别有清香滋味。 弗儿不在,我一个人待在长乐宫里,看日影从东边移到西边,荷花从开放到闭合。 夏秋还好,冬天是最难熬的,买不到什么好炭,睡到半夜被狂猛的北风吹开窗户,整个屋子冻得像是冰窖。我手脚生了冻疮,脸皴裂出血,是弗儿求来了药。那盒药我不舍得用,两年用了半盒。 不仅如此,我和弗儿都得了风寒。 我打一个喷嚏,他接着打下一个。 两个人对着打喷嚏,不知怎地就笑起来,又可怜又可笑。 外面的风吹得那么响,那么冷,我们却好像没有感觉,傻傻地望着对方。 后来,我被禁足,出不了长乐宫。究其原因,居然是因为送出去的那颗子母琉璃球被先帝瞧见了,他想起我来,下了旨意,不让我再出长乐宫。 我不怕委屈,他们却百般为难弗儿。 弗儿的一些衣物都是我来浣洗,上面沾染过血迹,我以为是练武时不小心伤着了,询问他,他满脸不在乎,说是小伤,直到有一次我看到他自己躲在小屋里给自己上药,身上是大片的淤青。 我即刻就明白了,分明是有人故意找茬,打了他。他为了不让我担心,一直瞒着。 他看见我闯进来,眼里都是惊慌,不晓得我看到他身上的伤,我的心也在痛。 那一刻,我恨自己,为什么会出生,为什么是个孽种,我害苦他了。 他还傻乎乎地安慰我,说自己一点也不痛。 我平常做菜被刀切到,被油溅到都会痛,何况他身上一块又一块的淤青。 我被他气得简直要笑出眼泪了。 他自己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三七,揉碎了敷在伤上,竟然没教我发现。 我多希望,我不是他的姐姐。 他说等他封王之后,他带我离开皇宫,离开帝京,再也不用受这些磋磨。 我被他的想法打动,我们没有想过掌握什么大权,坐上至高无上的位子,离开皇宫,过一段单纯的生活,是那时我们两个最大的愿望。 直到长乐宫里来了一个宫女。 没有人肯来长乐宫伺候,这宫女的出现不得不使人惊疑。 她找到了我,自称是屈家送来的死士,问我想不想为母亲报仇。 屈家是我的母族,自从母亲死后,屈家在朝堂的地位一落千丈,屈家也不曾派人来问我我和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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