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那人接过话头,极自然道:“我知道了。”他羽睫微垂,目光落在案板上,既没有觉得她莫名其妙,也没有一丝挪揄的神情。 凤栖飞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犹豫间,又听他道:“郡主去树荫下坐坐吧,那里温凉适宜,我这里很快就能做好。” 于是她便不客气出了厨房,“行,辛苦你了。” 她在石桌旁坐下,以手撑着头看着花圃的花,一片绿叶间七七八八开了几朵花,每朵都不一样,偶尔还有两只白蝴蝶飞出,在花间流连一会儿,又不知落到哪里去了。 一朵美人蕉斜斜地支出来,她看着玫红色的花叶走神,一人一花在树阴下‘大眼瞪小眼’。 眼睛有些酸涩,她闭了闭眼,突然想喝点水,于是转头对着厨房的方向有些调笑地道:“陆公子,有没有茶?” 陆无迹下一瞬便从门里出来,他想了想,道:“只有苦荞。” 凤栖飞点点头,“我不挑,苦荞也行。”他看她点头,微微笑道:“我去烧水。” 她看着他的背影,他的腿伤严重,走路还有些不顺畅,她站起身,出声叫住他,“欸,我来烧。” 灶下的火烧得正旺,她坐到他身边,拿了一个铁簸箕,放在脚下,“给我夹点木炭出来,要烧得很旺的那种。”她一边说一边侧头去看火,里面的两截木头烧了快一半,她正想收回头,结果发钗竟然正好挂住了他的衣服。 她赶紧用力扯了两下,发钗却纹丝不动,她有些慌乱,不顾头皮被扯得生痛,正要再次用力,却被人按住了。 他只轻轻按住她的发髻,待她不动了,便去解被发钗挂住的丝线。 凤栖飞靠在他的怀里,他身上的冷香萦满了鼻尖,冷香很冷,像高山上挂着雪的粒粒松针,她听着他胸膛下平稳有力的心跳声,脸颊突然微微发热。 发钗终于摆脱了桎梏,她低着头没看他,只催促他快点把木炭夹出来,她好早点走开。 陆无迹将呼吸放长,压下变快很多的心跳,他仔细翻找着合适的木炭,夹出三四个之后,便听她的声音在旁响起,“好了。”低低的,如甘泉细流。 她拿起簸箕走开了,炉子在厨房的房檐底下。 用泡茶专用的小炉子烧水很快,不多时,她已经端着茶喝了小半杯了。 她背对着石桌站着,看着院墙上叽叽喳喳的几只麻雀,身后传来两声轻响,她回身看去,桌上端端正正地摆着两碗面条,陆无迹微笑着对上她的目光,“郡主请吧。” 凤栖飞错开眼,点头坐下,面条的香味传来,她瞬间食指大动。 面汤微黄,每一根面都细得均匀,上面铺了满满一层肉臊,旁边还卧着一个饱满的荷包蛋,另一旁是一些青菜。 她轻轻扬眉,有点厉害,不过这也太多了,是生怕她吃不饱吗? 她拿起筷子将臊子拌匀,夹了一筷入口,意外的鲜香。 “好吃吗?”对面的人道。 她点点头,不吝夸奖,“很不错。” 那人轻笑了一声,声音低沉悦耳,她忍不住抬眼看他。 他有所感知地抬头,眉眼还带着笑意,他的神情很温柔,见她不说话,又低下头去。 凤栖飞愣怔了两瞬,抬起筷子戳破了嫩滑的荷包蛋,干嘛笑得那么温柔,前两日不还冷淡得很吗?还要她放下身段去哄,这下怎么就转性了? 她几下便吃掉了熟得刚好的蛋,做成这种水平要花不少功夫吧。 凤栖飞脑中开始不受控制地想象,没有灶台高的陆无迹,搭着小板凳,费力地给他义父煮一碗面条,最后因为面条擀地粗细不均,被拉到小长凳上打屁股。 她咬住下唇,不让自己笑出声。 转瞬又突然沉下神色,周玄镜义子众多,但很多人他都不当一回事,听闻他只当他们是猫猫狗狗,只有极个别的会稍加疼爱。要是不受宠的,为了讨好而学一碗面,在等级森严的宫里,又上哪里去学?到哪里去练呢? 她埋下头,默默地吃着,不再乱想。 饱餐之后,她站在院中,端着那杯凉茶慢慢喝着,陆无迹在厨房收拾,她刚刚去看了一眼,倒是井井有条。 天空湛蓝,大朵大朵的云飘在空中,云朵缓慢地飘着,慢慢变幻成不同的形状。 凤栖飞放下杯子,闪身上了房顶。 房顶上的视野开阔了不少,好像离天空更近了。 她坐下,瞭望着远处的白云,微风轻轻地吹过脸颊,带来些痒意,她挺身向前看了下院中,那人好像走了出来。 她又坐回去,道:“陆无迹。” 他停下脚步,她接着道:“上来。” 那人一时半会儿没有动静,她突然想起来他腿上还有伤,又道:“算了,不用......” 话音未落,她身旁就罩下了一个阴影,那人身姿挺拔地站在了她身旁。 他的衣衫随风飘动,阳光打在他身后,在他身前投下一片阴影,她抬头看他,他的神色淡淡的,好像在等着什么。 她笑了笑,拍拍身旁,示意他坐下,“你的腿没事吧?就是想让你上来看看景。” 他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女子,踏下屋脊在她身旁坐下,一腿伸长靠在瓦片上,一腿屈着向后微仰,“郡主的药很好,没什么大碍了。” 她看看他潇洒的姿势,再看看自己乖巧的坐姿。 “......” 不行,她也要。 她伸出一条腿踩在瓦片上,起身想往下挪一些再坐,但脚下的瓦片突然碎掉,顺着另一片瓦往下滑去,她整个人便也往前倾去。 眼前快速滑落的景象一顿,她被人拦腰抱住了。 那只手十分有力,将她向后一拖,她便倒回了屋脊上,她的上半身微抬着,那人的手已经放开了,举在半空,她相当于在他的臂弯里,身后便是那人的肩膀。 她花了半息时间想了想他受伤的肩膀是,另一边。 于是毫无负担地躺了下去,她靠上之后,两人皆是一震。 凤栖飞扶额,她这是在做什么? 她慢慢坐起身,抱着腿转向另一边,看着檐后冒出的一棵云杉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她出声道:“喂,你看那朵云,像不像一只小马驹。” 这次很快便等来了回答,“很像。”他的声音微沉。 她又道:“你的马挺不错的,有没有取名字?” “没有。” “哦。” 过了一会儿,他道:“请郡主给它赐个名吧。” 凤栖飞转身看向院中的马厩,“你觉得‘葵花子’这个名字难听吗?” 他摇摇头,声音坚定,“很好,向阳而生,忠贞坚定。” 凤栖飞低头看他,他看着前方,目光落在远处,她轻轻一笑,“呵,你倒挺有眼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追更~这章有红包掉落~
第34章 陆无迹缓缓勾起嘴角,转过头迎上她的目光。 太阳被云层遮住半边,日光柔和了很多,风渐渐停了,连‘簌簌’的云杉也停下摇摆的身姿。 四周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这一次没有人躲开目光,她试图窥探他藏在深处的情绪,他只由她看着,所有的东西都隐在了黑暗深邃如宝石一般的暗瞳之下,他给她的眼神意外地干净,像从未染过尘世的幕布。 她目光移向他眉间的红痣,嵌在刀锋般浓眉下的痣孤独而傲立,和他这个人一样透着不屈与倔强,她浅笑着抬手,突然很想触摸这颗别具一格的红痣。 可她的动作却被一声尖声给打断了—— 院墙上‘欻’地冒出了一个身影,他身材矮胖,穿着黑色斗篷,他只用一只脚轻点踩在院墙上,双手抱在胸前,一手还拿着一根白色拂尘搭在另一边臂膀上。 他将拂尘向前一甩,白眉紧皱,尖细的嗓音诡异地压着,音调让人极为不适,“你们!你们竟然——这不可,这不可......” 他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好似中了邪一样。 凤栖飞看了看他斗篷下的脸,两根白眉垂到眼角,一张有些地包天的嘴,老了之后更为明显,两颊肉多却也往里凹陷,一双圆眼精气神十足。 孙行溪?! 她飞身下了房檐,疾走两步到了花圃边,对着院墙上的人道:“孙行溪,你来找死?”她剑没有带在身边,不过已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孙行溪连忙跃下院墙,在她身前收回拂尘,躬了个身,颤声道:“郡主啊,老奴见过郡主,郡主可别误会老奴了,您应该知道,老奴对您一向只有恭敬之意。” 她截下他的话头,沉着脸道:“别废话了,我正想找你!樾醉是怎么回事?你那里为什么会有这味毒?” 孙行溪顿了一会儿,看了眼院中立着的陆无迹,眼睛垂下一转,苦笑道:“这也是我偶然所得,我知郡主四处在找这味毒呢,拿到手中,还没仔细研究过这味奇毒,就赶紧给您送来了。” “呵。”凤栖飞冷笑一声,“偶然?有多偶然?说来听听。” 孙行溪苦着脸,眼皮下耷,犹犹豫豫道:“说不得!”他飞快地瞄了一眼凤栖飞的神色,低下头紧皱着眉头,“郡主可知我今日为何在这里?我是被逼无奈啊!” 凤栖飞扬眉,不以为意地扫了他一眼,“谁逼你?赶紧交代!没时间跟你耗!” 孙行溪将拂尘一甩,换到另一边挂着,伸直了脖子道:“郡主啊,老奴不在宫里了,这也不是京城,您对老人家说话得客气点。毕竟,咱家在这什么江湖,武林,也是排得上号的。您身后那位,武功您还瞧得上吧?一半都是偷学我的!” 凤栖飞挑眉,没有回头看,只缓缓道:“哦,真厉害啊!那二打一,你觉得你有几分胜算?要是一把老骨头折在这里,阅溪堂我可就接手了,这一群杀手功夫不错,街头卖艺也能赚个三瓜两枣的,这要是让他们凑钱给你买个碑,你说他们愿意出吗?” 孙行溪紧皱眉毛,尖声道:“哎哟,我的小姑奶奶,我可没这种想法,阅溪堂可是我的立身之业,我珍惜得很呐!” 他压低了声音道:“我给您讲,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诶诶,这个‘蝉’不是说您哈。”他谄媚笑着,继续道:“老奴以为咱家是只螳螂,另外一只对着蝉虎视眈眈的也是螳螂,没想到,咱家临到老了,被人算计了!那螳螂长了翅膀,飞成雀了!” 他叹一口气,又道:“这毒会有结果的,您精明无比,这黄雀算计得了我,可他算计不过您的!” 这是哪门子的夸奖?凤栖飞冷哼道:“呵,你是把自己当黄雀,结果人家是只鹰吧!二皇子的串珠也是他给你的?” 孙行溪诺诺点头,“二皇子我哪敢动,您,我也是不敢动一根手指啊!” 凤栖飞没理他,没什么耐心道:“那你现在来是唱什么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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