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提时代,母亲最爱抱她坐在那株樱花树下,母亲是个非常温柔的女人,从长相到心灵。 曾经她也想像母亲一样,但是她的眉眼她的脸,都透露着一股凶相,左邻右舍的小朋友们都不愿意和她玩。 她那时就猜到,她应该不是母亲的女儿,后来也印证了这个猜测。 母亲病死,葬在了那颗缤纷的樱花树下,包括她的温柔回忆。 小陈敏在阴暗的柴房里见到了自己真正的母亲,和她如出一辙的样貌。 “我的女儿,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她张开双臂,恐怖的脸陶醉的表情,吓得她拔腿就跑。 她无法忍受,这样的云泥之别,尤其在得知生母毒害了养母之后。 无人再教她温柔。 陈敏慢慢阖上了双眼。 夏莺会心地笑了,身体的力气仿佛一瞬抽空,她任凭自己倒地,倒进了七月的怀里。 “夏莺,夏莺,别死。”她还是第一次看见梁七月哭,哭得真没形象。 曦知也跪在她身边哭,这小丫头哭得好看,赏心悦目的,临死前她得多看看。 “你说,我俩从小斗嘴到大,你是不是特讨厌我啊,”夏莺笑,“我记得出嫁那天,你白眼都快翻到后脑勺去了,什么乌鸡变凤凰,哎呀忘记了。” 七月哭着摇头:“不是的,夏莺,夏莺你看着我你别睡。” “夏莺姐姐,”曦知哭得快喘不上气来,“我们都很喜欢你的。” 哎,她没什么力气了,否则肯定要去擦擦这小团子的眼泪的。 曦知也算是她从小看着长大,每次她跟七月拌嘴,小丫头都充当和事佬笑眯眯地过来拉架。 记忆逐渐模糊远去,她费力地掀起眼皮。 阎王爷要来抓人了。 “下辈子,我们再做姐妹。”少女气若游丝,“下辈子,我不要再做别人的外室了,我要当正妻,风风光光地嫁给…嫁给我爱的人,长相厮守,白头偕老……” “好,好,都依你。” “七月,知知。”夏莺最后绽出一个笑颜,如年少时光采焕发,“珍重。” 和黄莺灵动的少女飞往了天堂。 她们带不走她,让夏莺葬在这片竹林下,永远地守护着她深爱的故乡。 偌大的牧云村,只剩下了一百口人,而这一百口人还要同村外退守的士兵做最后一次交锋。 身后便是火光冲天,已无退路。 不知道有多少人抱着必死的决心,但毫不怀疑,每个人都怀着向死而生的勇气。 曦知颤抖着拉开□□,利箭蓄势待发,沈序教过她一点射箭的皮毛。 少女身后,如雨后春笋冒起的村民,眼神坚定,代表着新生。 乘风呼啸而出。 他们是最普通的百姓,却是作为人这个平凡个体最伟大的存在。 官兵难敌火炮之势,无数支穿云箭腾飞翱翔,令他们疲于抵抗。 “大人,主力大军都撤了,这儿横竖是个乡下野村庄,要不……撤吧。” 领头的咬了咬牙,“再放一波箭雨,能死几个死几个,就当完成将军的任务了,我们撤!” 混杂的人群里,七月焦急地寻找着身影:“知知,看到我爹了吗?” “梁伯伯。”曦知收弓,看见晋军放出了箭雨后撤退,大喊:“所有人快找地方掩蔽!” 箭雨密密麻麻,曦知拉着七月的手跑。 “等一下等一下!”她喊,朝不远处挥手,“爹,这边啊。” 梁伯伯茫茫然地转身,反应稍显迟钝地点点头,冲她笑了笑。 七月目光一凝。 “爹?”她不大相信地唤。 从大寿之后起,梁伯伯的身体每况愈下,他的反应越来越迟缓,行动也越来越痴呆。 方才人群将他们冲散,年迈的老人像一个迷路的孩子,傻傻地等在了原地。 七月甩开曦知的手朝他跑去,她的父亲在等她。 “七月。”父亲憨憨地向她走来,随之共往的还有飞箭。 直到他们成功行进在了前往梧州的路上,七月都在失魂落魄地想。 反应迟缓的父亲为什么会在那一个瞬间替她挡下箭。 它飞得那么快,可是平时她连自己叫他的名字都要迟疑半拍。 夏莺和父亲,她这样安慰自己,起码他们都是幸福地死去的。 女孩大仇得报,没有遗憾地去往了下一世,寻到了她的俏郎君,而爹挽救了自己亲生女儿的性命,让她带着意志好好地活下去。 她不该难过的,死去的人都会寻得归宿, 队列三三两两,互相依偎着熬过大暴雪。 七月说:“我想去参军。” 曦知惊讶地看着她。 “我爹是被晋阳军害死的,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她道:“反正我们总归要投奔梧州的,我加入梧州麾下,杀尽那帮狗贼。” 女孩的眼里冒着熊熊燃烧的火光。 “你们看!”行鸢指着前方说。 白雾里有人策马而来,曦知揪着乱跳的心,等那道身影趋近。 不是他。 但同样是个男子。 来人作揖:“在下乃梧州使者,诸位是从何处而来?” 林翊报了个地名,交代了前因后果。 “是吗,那在下领你们入城。” 这里离梧州都城地界已经很近了,确实需要使者的开城文书,曦知暗说他们运气不错。 大家都行路许久,目的地就在眼前,于是林翊先招呼各位休息调整一下。 曦知望着篝火发呆,不知使者的目光在她身上探究逡巡。 她劳累奔波几日,发髻略微散乱,气色也不佳,可能已染入了寒气。 使者话到嘴边,忍了忍。 “喂,你们快瞧,来了辆好尊贵的马车喔。” 交谈声吸引曦知抬头,使者顺着目光望去。 “玄鸟图腾?”他故作讶异道:“那是主公的御驾。” 曦知闻言愣怔。 “糟了,”使者摸过全身,一拍脑袋道:“入都文书我给落家里了,没有入都文书大罗神仙也进不去啊。” 这……使者暗暗瞄了一眼曦知,“如果谁能让主公答应,别说领你们进去了,在梧州安家落户都没问题。” “我去吧。”女孩道。 马车仍在轱辘行驶,曦知冒雪才行至前侧,马夫“吁”地勒了马绳:“大胆!你可知你拦的是何人。” 风吹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来,“我想,我想面见主公。” 马夫正欲斥责,忽地听到车厢里的声响,面色一凛。 “进去吧。”他挑开车帘。 鎏金博山炉里缓缓盛出香气,她从没见过此等豪华宽敞的马车,地面铺着暖和的锦织珊瑚毯,两侧立着小型书柜,正中摆着一方黑漆小几,犹如四月春天。 曦知进到这里便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一冷一热,她难受得紧。 太失态了,视线上移,她难以忽视内里男人的存在感。 隔着珠帘,曦知看不清他的模样,只瞥见男人玄袍胸口张牙舞爪的金丝蟒。 她跪身:“民女参见主公。” 半晌,都没有人说话。 曦知低着头,余光中似能察觉他一直在盯着自己看。 强势又带有侵略性。 她瑟缩了下肩膀。 “过来。”他终于收回了视线,右手随意地翻过书页。 他的声音很熟悉,几乎在听到的一瞬间曦知便热泪盈眶。 可是,又有些陌生。 散漫戏谑,不沉稳,她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女孩拨开珠帘,乖乖地坐到他身边,拘谨地保持着两拳的距离。 她这才发现,梧州主公还带了面罩。 他的身上没有沈序的味道,女孩使劲闻了闻。 让坐过来又不说话,曦知觑了眼他正在翻阅的书籍,是一册佛经。 “主公。”她小声地开口。 他手上翻书动作不停,“嗯?” “我和我的乡民们想来投靠梧州,主公能…准许我们入城吗?” 他翻着佛经,没有搭理她,曦知倒也识趣,乖乖地等。 翻了没一会儿,他似乎看烦了,厌恶地将书丢到一边。 “主公,”曦知提醒他,“佛经不可以乱丢的。” 男人支着头,又将册子捞回来,不翻不看,捏着它金灿灿的书脊。 曦知觉得他的性格真是有点毛病,好难琢磨。 他把佛经翻开,随便挑了一页,指着上面的文字说:“我看不懂。” 曦知狐疑地凑过去,下巴抵着桌几:“这个吗?” “嗯。”他根本没看书,两指捏着她露出的雪白后颈。 他太会找人的软肋了,曦知扶着小几,被迫承受着他揉搓的力度,就像小猫在他面前露出肚皮,弱点一览无遗。 梵文跳跃着,化成了一滩春水。 “坐那么远,”他俯身在她耳骨边说话,“我是吃人的怪物吗。” 长臂一揽,他捞着她的腰让她坐到自己腿上。 “民女僭越。”她吓坏了,推他的胸膛。 男人摸到了曦知腰间的玉佩,抱着她开始漫不经心地把玩起来。 “你说让本侯答应带你的乡民入都,”他道:“可以,但我喜欢等价的交易。” 难道是钱吗,曦知紧张起来,她穷,没钱。 男人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她的难处,低低地笑出了声。 “我不要钱。”他说。 曦知的小脑瓜罕见地转对了一次,她温吞道:“要,要我么?” “对。”他眼尾上勾。 曦知张了张嘴,檀口轻启的一瞬,男人用手攫住了她的下巴。 她合不拢,又去推他的臂。 他稍微用了点力捏,将人带过来,她的眼角就生理反应地沁出了泪。 指腹下移,捏过的地方已泛起了红印。 他象征性地磨了磨,以示抚慰。 曦知眨了眨眼,那两滴泪就迅速顺着鬓角下滑消失不见。 他不再屈居于下巴的一点白嫩,指肚上移,擦过她湿凉的唇瓣。 轻轻地摁了摁。 下巴的力道渐松,曦知条件反射地闭唇,抿过他的手指。 他望着指尖的一点晶莹,眸色暗沉。 “我要走了,”她在他怀里挣扎,“我要走了,你欺负我。” “让他们跟着入都。”男人嗓音喑哑。 车轱辘开始转,曦知坐在他的腿上,望着男人闭目养神。 他身上的气味无时无刻不在侵占她,她被他圈在怀里,总觉得有股压迫感。 不是强者对弱者,而是有关两性的征服。 她为这个想法感到胆颤。 “觉得无聊就睡觉。”他突然睁开眼看她。 说的容易,女孩环顾四周,她难道直着腰背睡吗,还是把头枕在…… 她看向了他肩上的金丝纹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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