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旸竟二话没说,直接举起手里的弓-箭,对准了那团雪白。 元曦眼睛亮了亮,颇有些受宠若惊,甚至都有点恃宠而骄的意思。在他即将松指放箭的一瞬,她又补了一句:“要活的。” 卫旸已经弯弓,箭在弦上,闻声,侧眸瞥她一眼,不耐又无语。 元曦吐了吐舌头,也知道自己得寸进尺了,乖乖低下脑袋,没敢再提什么要求。适才那句“要活的”,她也便没放在心上。 却听“咻”地一声,雕翎箭破风而去,闪电一般冲向灌木间,竟是险而又险地擦着白兔的左后腿而过! 那兔子“咕”地哀叫一声,欲弹腿蹦走,奈何受了惊吓,没看清方向,“砰”地一声径直撞上面前的乔木,昏倒过去。 贺延年过去捡兔子,小家伙还真活着,除了左后腿的一点擦伤外,浑身无任何伤口,皮毛照旧鲜亮,模样也依旧可爱如初。 “哎呀!”元曦欢喜地叫了一声,忙让贺延年把兔子抱过来给她瞧。 小姑娘生得漂亮,笑起来就更是好看。一双眉眼弯起来,胜过那洛阳牡丹,灿灿的,能烙进人心坎儿里去。 卫旸虽极力克制,还是忍不住多瞧了两眼,在她发现之前,又默不作声地将视线收回,吩咐贺延年道:“把兔子带回去包扎一下,再寻个结实的笼子养起来。” 贺延年点头应是,笑着看了两人一眼,忙下去照办,还极是贴心地把其他人也给带走。 不消多久,这里就只剩他们二人,和此起彼伏的枝叶“沙沙”声。 元曦坐在马上,目送那只雪白的兔子,眼尾余光却落在旁边人身上。 从马蹄下救人,帮人围猎兔子,说起来都是一些很稀松平常的事,大多数人遇上了都会如此,可放在卫旸身上,就当真哪儿哪儿都不对劲了。 唇瓣几次翕动,她到底是没忍住,问出了困惑她到现在的事:“你今日怎么这般好说话?” 卫旸搭下眼帘看她,“我以前难道不好说话吗?” 元曦:? “你以前好说话过吗?” 她脱口而出,几乎是在一瞬间将两只眼睛瞪到最大。过去她只觉这家伙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却不想他对自己的误解居然这么大!怪道从来不说人话,原来不是故意的,而是当真不知。 这得狂成什么样啊? 元曦光是想象,那张漂亮的脸蛋就忍不住皱成一团。 卫旸“嘁”了声,本能地就想怼她几句。然话到嘴边还没说出来,他自己就先愣了一下,像是恍然大悟一般,短促地笑了声,望向长天,似叹非叹道:“无妨,你总会习惯的。”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同林间偶尔流淌而过的一阵清风一般。 却势不可挡地,在元曦心池间落下重重一声,溅起大片水花。 是她的错觉吗?为什么这话听着这么像在跟她承诺什么? 总会习惯的…… 习惯什么?他现在“百依百顺”的样子吗? 一颗心在腔子里“隆隆”闹着天宫,元曦动了动唇,很想开口询问,可想起过去的种种,她又闭了嘴。 面对他,她终归还是缺少一段勇气。 微风渐起,繁花纷乱,两人在马上相望无言。 胯-下的两匹马倒是踱步而立,互相交颈。二人也随着身下马的接近,越贴越近。直到元曦身下的那匹白马脑袋一偏,即将同身旁的黑马擦身而过之时,卫旸忽然伸出手,揽住她的腰,一下子将她抱到自己怀中。 身体猝不及防地变轻,又落到实处,元曦惊得叫了一声,蹙眉正要问他又是在发什么疯? 三只雕翎箭便“咻”地一声,从她刚才坐着的地方飞驰而过。若不是卫旸六识灵敏,尽早觉察,这会儿子,她只怕已经被扎成筛子! 林深叶茂,许是哪个围猎的人没瞧准,不小心放错箭了吧? 然她这想法还没落地,下一支雕翎箭便撕扯着劲风,直奔卫旸后心而来! 比刚才那三发还要快速,还要猛烈,箭镞折射出凛冽寒光,杀意尽显! 好在卫旸眼疾手快,拔出挂在马鞍边上的长剑,在箭锋即将杀到的一瞬,挥剑将它斩落。随即便挥下马鞭,高声大喝:“驾!” 黑马扬蹄嘶鸣,如一道玄色闪电,载着两人冲了出去。 速度之快,元曦偎在卫旸怀中,都不敢睁开眼,呼吸都被风灌得不得不急促起来。耳畔除了呼啸的风声,什么也没有。 后头隐约有人在喊:“他们跑了,快追!” 元曦竖起耳朵,想听听到底是谁,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就敢在皇家的地盘公然行刺太子?奈何那声音被往来的劲风撕扯着,她还没来得及分辨,声音便消失不见。 下一支雕翎箭却已经破风而来! 眼见就快逼直身后,元曦甚至都能看见箭尾上根根分明的白羽。 卫旸忽然一拽缰绳,驾马冲向旁边的灌木丛。枝叶断裂声“噼里啪啦”响在耳畔,元曦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抱着从马上跃下,在地上翻滚,一阵天旋地转,就听一声“哗”,她便落入水中。 元曦登时惊得不轻。 她不会凫水,于卫旸而言,跳湖或许能帮他摆脱刺客。但对她,无异于直接到刺客面前自投罗网。 水压沉重如枷,拽着她径直往下坠,鼻子、嘴巴、耳朵都在一瞬间灌满了水。 她拼命扑腾双手,想游向头顶那片天光,却是被水流死死束缚住身躯,愈发往湖底下沉,腹内仅剩的一丝空气也即将告罄。 眼皮愈发沉重,意识也越发模糊,就在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就到此结束之时,一道身影从眼前那抹微弱的光源处游来,又霸道地挡住了那片光亮,拉住她的手,环上她的腰。 柔软贴上她的唇,清澈的气息随之涌入口中,激得她心头一荡。
第22章 拥抱 男人的唇型很薄, 线条也凌厉,总给人一种拒人千里的冷漠疏离感。可真正触碰起来,却一点也不冷,甚至炽热如火。 仲春的湖水分明冰冷刺骨, 元曦却觉自己像是那大闹天宫的孙猴儿, 正被太上老君丢进丹炉之中。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连头发丝都是滚烫的, 更别说脸颊。 直到被拉拽湖岸边, 双脚踩到浅滩,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她都没晃过神, 仿佛还沉在湖底, 身子飘飘然,没个抓握的地方。 见卫旸再次靠近,元曦本能地就要躲,“你、你……你别过……唔!” 却被他捂住嘴,压在湖岸边一块凸起的巨大岩石上。 四目相对, 气息交缠,元曦的额头抵在他下巴尖,而他的手就搭在她纤细的腰肢上。两人半截身子都还泡在水里, 衣袂漂浮在水面上, 随漾起的微波纠缠在一块,逐渐分不清彼此。 元曦心跳得愈发剧烈,几要从嗓子眼儿里蹦跳出来, 扭着脑袋拼命挣扎, 却是被抱得更紧。 “别动!”卫旸低喝。 边说, 他边侧过头, 视线越过石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后面的丛林。眉宇霾云始终未散,身体也绷紧,宛如一张拉满的弓,只要有一点异动,他立马便惊起。 元曦这才觉察不对劲,乖乖停下来。 风从林子里吹来,夹着极其细微的说话声,刺客还没有走远,正朝着这边过来! 她才松下的心弦一瞬间又再次拉紧,脚步声每从背后靠近一寸,她心跳便加快一分。 就在她以为,那人马上便会发现他们之时,林子另外一边忽然响起一道马儿的嘶鸣声。蹄子一跃,便“噔噔”向着丛林深处跑去,惊得枝头寒鸦“呱呱”四散奔逃。 正是方才他们骑的那匹黑马! “他们在那,追!” 刺客高喊一声,领着手底下的人齐齐掉头往林子里赶。一阵杂乱的马蹄声后,湖边很快又重归寂静。 元曦这才松下口气,紧绷的肩膀随之垮下,空白的大脑也在逐渐恢复运转,思考起那些人的来头。 其实也不难猜,敢在皇家的猎宫行刺太子的,能有几个人呢? 几乎是一瞬间,元曦脑海里便冒出章皇后和恒王的脸。 趁着众人围猎,在林子里面下手,可太方便了,成功了则君临天下;失败了也可说是林深叶茂,守林的护卫们眼拙,看错人,才闹了这么一出乌龙。横竖都是一些死士,什么也查不出来。至多杀几个替罪羔羊,给朝堂一个说法,这事也就搪塞过去了。 她不禁对卫旸生出一丝怜悯。 论血缘亲疏,卫旸也是章家的人,且还是章家长房嫡出的外孙。而卫旸的亲生母亲,已故的先皇后大章氏,就是现今这位章皇后的嫡亲堂姐。 那是个怎样的女子? 元曦虽不曾亲眼见过,却听宫里的老人提过几嘴——漂亮、温柔、大方,对下人都宽容有加,是个难得贤后。也难怪当年,建德帝对她一见钟情,有她在时,后宫连个妃子都不曾纳过。 然一切祸端,都发生在十八年前。 一场叛乱打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连帝京都被叛军包围。彼时,先皇后大章氏正怀着十个月的身孕。建德帝为保她平安,命禁卫军将她秘密送出皇宫,去别院避难。 也就是在逃难的路上,一行人遭遇伏击,大章氏受惊过度,提前胎动,虽九死一生将孩子生下,自己却大出血而亡。那个婴孩,也就是真正的曦和四公主,也落入叛军之手,不知所踪。 后来叛乱虽被平定,建德帝却性情大变。渐渐懒政不说,还开始广纳后宫。无论出身高低贵贱,只要他喜欢,便照单全收。 旁人只道他是没了约束,开始放纵,可只有那些见过先皇后的人才知道,后来被建德帝充入后宫的女子,或多或少,都长得同先皇后有几分相像。 而今的皇后小章氏,便是其中最像的一个。 佛门有八宗,旁人拜的都是大乘佛法,奉释迦摩尼为尊,独他拜的是弥勒,未来佛。不为其他,就为给他和先皇后再求一个来世。 那场祸乱,建德帝是最大的输家,可章家却不是。 接连出了两位皇后,还因着建德帝心中那点情而一直蒙受皇恩,章家这几年可谓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一跃成为帝京第一名门。即便这份荣耀是拿自家的血肉换来的,他们也享受不已。 对权势的欲望,也在这一天天的纸醉金迷中逐渐膨胀。 章老太爷还在世的时候,有他制衡着,卫旸和恒王还没斗成这样。毕竟都是他的曾外孙,谁当皇帝于他而言都一样。可对别人来说,意思就差了去了。 卫旸的外祖父和外祖母统共就生养了大章氏一女,和一个年幼的小公子。大章氏一过世,二老就跟着病倒,相继辞世。没了父母照料,那位小公子不久也“不慎”落水,高烧几日不退,很快便追随他们而去。 章家长房就此凋敝,宁国公的爵位自然也落到二房手中,没多久便传给了现如今的宁国公,也就是小章氏的嫡亲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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