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旸身影如电,几个腾身间,就已经将最先冲上来的一排人撂倒在地。 元曦身手虽不及他好,但对付几个只会蛮力的家丁还绰绰有余。卫旸在前面冲锋,她则拿着那柄匕首帮他肃清他背后的漏网之鱼。 两人背对而立,将自己的背后放心交给对方。因不想被认出,谁都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可彼此之间的默契,却并不下那些经过严苛训练的杀手。 疏桐淡月,刀光剑影,恍惚间倒像是回到了六年前,两人在野狼谷搏最后一线生机的时候。 但较之当年,眼下的状况可实在容易太多。 没过多久,最先赶来的一批家丁就被他们轻松解决。 然这时候,随后赶来的强-弩手也已在庭院中准备就绪。屋顶、假山、长廊全部都是。 最后一个家丁被元曦击晕倒地的一瞬,一排排闪着寒芒的箭-矢便如暴雨般,在空中织成密密麻麻的网,铺天盖地地向着窗户、大门扑杀而来,直要将屋子捅成马蜂窝。 根本不给他们丝毫喘息的机会! 元曦咬牙拼尽全力挥舞手里的匕首,也只能勉强挡开几支。 下一支箭镞已然逼近她眉心,她甚至都能清楚地数出箭尾的羽毛有几根,以为自己今日就要命丧于此。 兔起鹘落间,她腰间被一道蛮力抱住,强行拉开。她还没来得及眨眼,卫旸便从旁边桌上扯起一块绸布,奋力往面前一扬,生生帮她抗下来那几支雕翎箭。 化解完一记杀招,卫旸也不松懈,趁着外间换箭的当口,抱起元曦便往大门对面的窗户跑。在下一波箭雨杀到之前,成功破窗而出。借着数一数二的轻功优势,迅速窜上房梁,没入浓稠的黑暗之中。 那身法之快,元曦都离这么近,都看不清他究竟是怎么逃出去的。 等反应过来,就只剩耳旁“嘶嘶”如刀的风,和越来越远的厮杀声。 * 停云苑出了这么大的事,前院的接风宴自然也办不下去。 宾客们听说孟府上来了刺客,吓得魂不附体,嚷嚷着要离开。更有甚者,直接指着孟之昂的鼻子便开始骂,直将他损得一文不名。 孟之昂还不能还口,攒了一肚子火气也能憋着,费了好一番功夫,方才把人都安抚完。也终于抽出空暇,可以管一管后院的事。 然而他也不是傻的。 前脚东宫的那两位贵客刚告病回去歇息,后脚停云苑便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罪魁祸首是谁?不用动脑筋也能猜到。 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孟之昂牵唇冷笑道:“太子殿下休息这么久了,也不知现下如何?这府中闯进来了刺客,可别伤了咱们这位尊贵无比的贵人。” 说罢,他不去停云苑看情况,也不上府衙搬救兵,朝着卫旸休息的偏厅便径直奔去。身后浩浩荡荡跟着一大波人,手里还都抄着家伙,气势汹汹。 知道的,说他是在担心太子的安危;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直接过来抓刺客的。 偏厅外头守着的两个小内侍都由不得哆嗦,觑了觑后头空荡荡的屋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贺延年倒是从容不迫。 卫旸换好衣服离开后,他便一直带人在偏厅门口守着,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刻着警觉,连只苍蝇都不放进去。停云苑闹刺客的消息传过来,他更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敢松懈片刻。也早就料到,孟之昂会有这么一出。 现在殿下和郡主都还没回来,可千万不能让他们进去。 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贺延年甩了甩手里的拂尘,对左右两侧道:“都警醒些,哪个敢露出马脚,别说殿下会不会震怒,咱家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你!” 两个小内侍哆嗦了下,纷纷矮下脑袋,低声应是。 恰这时,孟之昂也到了门前。 贺延年“哎哟”了声,忙上请安,“这什么风把孟大人给吹来了?今夜来了这么多宾客,大人不去招待,怎的跑这儿来了?” 孟之昂瞥了眼他身后紧闭的大门。 屋里灯火通明,却瞧不见半点人影。 他无声一哂,越发坚定要进去看一看的心,便朝贺延年拱手道:“近来城中盗匪猖獗,头先下官是为了太子殿下的安危着想,方才将殿下从驿馆请到家中小住。不想眼下,连下官府上也遭了贼人的毒手,下官实在羞愧难当。 “贼人到现在都还没抓到,也不知殿下现在情况如何?下官不胜惶恐,特来此处求见,也顺便向殿下告罪领罚,还请贺公公进去帮忙通传一声。” 贺延年也朝他塌腰拱手一礼,笑得像个弥勒,“太子殿下无碍,还请孟大人放心。只是眼下醉得厉害,还在屋里头歇着。适才咱家进去伺候,人还吐了,咱家正嘱咐人帮忙更衣呢,这一时半会儿怕是没法召见大人。 “至于盗匪之事,孟大人也不必放在心上。殿下一向宅心仁厚,知道您为了一方百姓,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乃是咱们北颐不可多得的人才,怎会为这点小事就责罚于您?” 说着说着,他又垮下脸来,颇为担忧地仰头瞧了眼头顶的苍穹。 “天色越来越黑,也不知道这盗贼究竟躲到了哪里?万一还在府上,怕是不好。孟大人只管放心大胆地忙自己的事去,这里有咱家和锦衣卫在,出不了乱子。” 此言一出,周围人颇觉有道理,纷纷放下手里的家伙交头接耳,琢磨要不要去别的地方察看,梗着脖子巴巴等孟之昂发话。 孟之昂却不应声,只睨着贺延年,幽深的凤眼缓缓眯成两道缝。 到底是东宫的掌事大太监,处变不惊的态度就是不一样,笑嘻嘻的三言两语,就把他所有路都给堵死了。 但可惜,仅凭这些条件,可没法儿把他打发走。 他眼尾余光朝身旁幽幽一睇,边上跟着的家丁立马心领神会,眯起眼,仰脖儿望了眼,一张脸顷刻间煞白如纸,抖着指头,指着偏厅屋顶直喊:“有贼!真有贼!就在屋顶上,闯偏厅里头去了!” 众人当即如醍醐灌顶般,重新拿起家伙,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孟之昂也跟着凝眉开口:“太子殿下还在偏厅之中,护殿下周全,便是保我北颐江山无忧。大家跟我一块进去,将那贼人绳之以法!” 说完他便绕过贺延年,径直往偏厅里头走。 身后众人被他的话鼓舞到,纷纷高声应是,举起手里的家伙紧随其后,气势颇高,仿佛真要上前线保家卫国。 贺延年心道糟糕,忙要上去拦人,却根本没理由,也拦不住。 眼瞧着一大帮人已经站在偏厅大门前,孟之昂的手也抬了起来,马上就要够着大门。 屋里忽然响起猛烈的桌椅碰撞声,并一句:“啊,哥哥不要~” 绵软无力,又娇媚入骨。 一下将在场所有人都震在原地,许久都动弹不得。
第72章 佛珠 元曦死也想不到, 有朝一日,她居然会沦落到要做这样的事! 两人从外间回来的时候,孟之昂也刚好找上门,正领着一大帮人同贺延年对峙。而她和卫旸身上都还穿着夜行服, 根本来不及换, 倘若叫他们瞧见, 夜探停云苑之事必然败露。 这会子孟府上赴宴的官员都还没散去, 这边闹起来, 消息很快便会传出去。若是叫他们知晓今夜的刺客就是他们的太子,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传到帝京,后果不堪设想。 直接隔着门斥他们一顿, 让他们回去吧, 依孟之昂的性子,免不了又是一顿夹缠。末了能不能成功把人撵走,还未可知。 几番思量下,卫旸便想出了这么个一劳永逸的法儿,彻底堵住他们的路。 起初, 他只是让元曦叫两声,迷惑一下外头的人。 可这样羞耻的事,元曦如何做得出来? 情动之时唤上两句倒也无妨, 她也不是没叫给他听过……可现在明明什么也没发生, 且两人才刚刚从阎王殿里逃出生天,她哪有心思做这些?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她叫不出来,也不想叫。光是想象, 她就恨不能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卫旸又搂着人, 耐着性子好一顿哄。 元曦仍旧紧紧咬着唇瓣, 不答应。整个人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显出十二分抗拒, 脸更是红得跟煮熟的虾米一般。 眼瞧着孟之昂马上就要带人闯进来,卫旸闭了闭眼,无可奈何,捏着怀中人精巧的下巴,问:“一个人叫不出来,是吗?” 声音低哑,眼眸幽暗,语气意味深长。 元曦还没反应过来,他这句“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意思,人就被推倒在了身后的方桌上。 力道太大,桌子和她都下意识发出了不满的声音。 带起的劲风,更是吹荡得四面茜红帐幔绵绵飞扬,如烟似雾。 但很快,帐子不飞了,桌子也叫不出来了。只剩元曦一人在某人霸道碾转的炽热中,情难自禁地叫了那么一声“哥哥”。 声音细细柔柔,像春日里捉摸不到的风,从鼻腔里酝酿而出,又无端平添一种难以言喻的靡艳之感。 似难受又似享受,想挣扎又万般无力,想逃离偏偏又无尽沉沦。 门外围着的都是男人,血气方刚,怎么会不知这声音意味着什么?又是谁发出来的,他们也都心知肚明。 都说太子卫旸清冷自持,不近女色,比之柳下惠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过去多少人巴望着要给他送女人,结果都落了空。原以为这样的人,是一辈子都不会为女人折腰,谁知三碗黄汤下肚,也是个甘为牡丹花下魂的人? 然仔细想想郡主的姿色,他们也都理解了。 只这么一声,就已经足够叫人魂牵梦萦,里头的春色只怕更是惊心。 有那定力不足的,手里的刀早就已经滑脱,正好砸在脚背上,疼得人“嗷嗷”直叫。而那定力足的,譬如孟之昂,也由不得涨红了耳尖。 连贺延年这样净了身的人,都忍不住脸红心跳。 平了平气,他拳头抵唇轻咳一声,重新笑开,却是问:“孟大人还进去吗?” 明知故问! 孟之昂狠狠瞪他一眼,明知事情有异,但也实在寻不到好的借口再往里头闯。咬牙顿足片刻,他也只能恨声丢下一句:“走!” 便带着人沿原路悻悻而归。 屋子外,贺延年抚了把额角上的汗珠。 屋子里,元曦听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也跟着松了一口气。见卫旸还埋首她颈间,丝毫还没有起来的意思,她不由蹙起眉,抬手推了推。 清润的杏眼里头盛满委屈和不耐烦,又因着刚刚的情动,眼角眉梢犹带一种令人惊心的妩媚。 两种情绪矛盾又统一,愈发叫人欲罢不能。 卫旸侧眸瞧着,喉咙莫名干涩异常,像是沙漠中久旷之人终于瞧见了一抔清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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